《无明灯》管秋生

13、朝露·五

　　李深的思绪拉回现实，合上《九州志》，闭目深思。
　　不，谈练一蹶不振的原因绝对不是齐王，谈练在齐国期间，齐王多次试探，其下宾客也多方刁难。谈练助齐灭魏之后齐王更是早就生出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齐王的死，绝对不是挫败那飞扬勇决的将军的理由。
　　那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眯起眼睛，叫人去将朝露取来。
　　侍从领命而去。他这才看向那个前来禀报的丫鬟。
　　“月桂，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
　　那个叫月桂的丫鬟答道：“殿下叫奴留心碧玉公子的一举一动。”
　　“哦？”李深缓缓睁开眼睛，眸子幽深，“申公子是我的客人，他和碧玉公子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孤不需要知道。孤堂堂亲王，不会去做监视宾客举动这种事情。”
　　月桂还未答言，就听见碧玉的声音传来：“那你干嘛还要监视我的举动？”这声音仿佛夹带了清晨的凉风与阳光，令人格外舒爽。
　　碧玉一身水迹，从门外渡了进来。
　　李深眉头皱了起来：“你昨晚已经弄湿过我的毯子了，现在是第二块了。”
　　碧玉笑着吟道：“镇南王殿下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
　　李深无动于衷：“现在是夏天。”
　　碧玉也无意争辩，反而笑嘻嘻的向月桂道：“秋菊啊，你为什么总是出卖我呢？”
　　月桂道：“碧玉公子，奴是月桂。”
　　“哦，那秋菊是谁？”
　　“奴不知道。”
　　“好了。”李深打断了这毫无意义的谈话，“你下去吧。”
　　月桂走后，李深依旧蹙眉：“去把衣服换了。”
　　碧玉一动不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盯着李深：“深，你为什么要留意我的一举一动？”
　　李深面上微红，不发一言。而这时侍从已经将朝露取了回来。
　　李深握住银枪，左手食指轻轻的扣响枪身，那枪微微震荡，光华流转。
　　李深低声呢喃着：“到底是怎样的故事呢……”
　　他喃喃自语，手指却无意识的抚过那三寸枪锋，一时间一滴又一滴嫣红的血液坠落，又迅速融入嫣红的地毯中。
　　“殿下！”侍从惊呼一声，飞奔去拿药，李深却浑不在意，那血迹淋漓的手继续在枪上滑动，血水在枪上蜿蜒流淌。
　　当初这杆枪，不知道沾过多少人的血液呢。
　　侍从循序去了个檀香木盒来，里面是进贡的鲸膏。
　　李深却不予理会。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杆枪。
　　“深。”碧玉缓缓开口，“上药。”
　　李深幽深的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嘴角微微扬起，带几分孩童恶作剧般的意味：“你去换衣服。”
　　碧玉愣了一下，旋即纵声大笑，笑到李深面上涌起怒意，方才施施然走开。
　　李深随意蘸了些鲸膏抹在伤口上：“申公子和解姑娘在哪里？”

　　申无常和解灵走入正堂，见一个深红襕袍的男子正襟危坐，虽然年轻，可是那深邃的轮廓和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眸显得不怒自威，气势非凡。
　　镇南王在领兵平叛被封为王之前，封号是朱衣侯，这位王爷对红色确有偏爱。
　　厅堂布置一丝不苟，整齐划一，与杜衡的天然风雅随心所欲截然相反，李深对对称有着近乎执着的要求。
　　不过于皇亲贵胄富丽堂皇不同，布局相当简洁，除了几个点睛之笔，不必要的摆设一概不存，四壁雪白，只挂了一副淡墨山水点缀。
　　申无常行礼之后对那淡墨山水画似乎颇感兴趣。那笔法潇洒大气，画风酣畅淋漓，画的是苍茫巍峨的高山和烟波浩渺的湖水，隐约看见一只小舟泊在水上。明明是闲适的山水画，可是居然画出了慷慨的意境，隐隐的，似有悲意。
　　这悲意如同画中弥漫的雾气，朦胧不散。
　　李深见申无常一直盯着那画，便开口道：“不知道先生对孤的画作有何指教？”
　　申无常略愣了一下：“这幅画，是殿下的大作？”
　　李深点头道：“是。”
　　申无常那双似乎永远潜藏着忧郁的黑眼睛闪过一片晶莹的琥珀色。
　　“殿下画的甚好。不知这渔樵山水，可是殿下心之所向？”
　　李深直视着申无常，这个白衣少年一进来，他就知道此人来历不凡。他静静的立在那里，有如松生空谷，月出天山，令人望之便心生感佩。
　　“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殿下。”申无常道，“殿下虽然画的是山明水秀，自在潇洒。可是殿下的笔法，却不适合做此画境。”
　　申无常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他不过是注意到，这幅画与碧玉不离手的折扇上的画作，出自一人手笔。
　　当答案被印证了之后，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果然有些事，他无能为力。
　　李深却不打算去追究那幅画。
　　“孤素问先生手段非凡，这次请先生来。是为孤解一个难题。”
　　申无常道：“愿为殿下分忧。”
　　李深示意侍从，侍从连忙双手捧着银枪递给申无常。
　　申无常接过，细细端详。解灵也大感兴趣，在她看来，这杆枪确实漂亮。那巧夺天工的铸造和那纯粹耀目的银色美得浑然天成。
　　二人正看着，李深继续道：“这杆枪于上月到我手上，我带回府之后，府上便开始出现异相。半夜有侍女晕倒，疑似失血过多，创口有如牙咬，因当是被吸了血。且有人见到白色亡灵漂浮，形状可怖。这枪九州时期传言不详，我想问先生，我府上的异兆，难道真的是这把枪所致吗？”
　　申无常道：“殿下以为呢？”
　　李深道：“孤以为，不是。”
　　申无常道：“殿下高明，的确不是，这枪并无异相，而且陛下也知道，这把枪在燕王宫百年，从未听过吸血之事。且这把枪的箴言，是‘昼出即没，转瞬即逝。虽为天地之精华，却无长久之福。持此枪者，必为其所累，风华一瞬，好景不长，永失所爱，一损再损，永世独孤。’与吸血异事并无关系。所以殿下府中异动，恐是别的东西所致。”
　　李深道：“孤也是这样想的。”
　　“那么。”申无常缓缓道，“在下不明白了，既然殿下知道与这枪无关，为什么还要将此枪示于在下？”
　　李深微微一笑：“孤召先生来，是为孤解决两件事。第一件事，孤想知道，当年这把枪的持有者，赵国将军谈练的事。第二件事，孤想让先生解决我府内的异事。”
　　申无常看着那个端坐于上的年轻王爷，举止气度都远胜于当今朝堂上的那个昏聩天子。五官深邃俊美，眉目如铸，那双眼睛颜色幽深，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坐在那里如同巍峨高山一般沉稳泰然，虽然看似温文尔雅，那种掌控全局的气势已经迫出。
　　这是君临天下的气度。
　　果然是上天选中的人，天之骄子。
　　申无常沉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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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脸打脸~昨天才觉得隔日更，今天又来日更了~因为我写到这里，觉得这么多应该就是一章啊，后面谈练的故事单独一章发出来比较好。所以这一更提前出来啦，后面谈练的故事会一气呵成，明天或者后天一口气发出~
顺便说一下碧玉李深这对BL，我要申明一下我对BL的观点，就是和普通的男欢女爱一样没有区别，不是什么重口味，就像杜衡锦瑟或者申无常解灵一样是非常正常的CP~我会一视同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