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灯》管秋生

12、朝露·四

　　第二日清早，碧玉一身青碧色广袖襕袍，笑吟吟的出现在解灵申无常昨夜入住的小院落门口。
　　清晨的凉风携着花香，沁人心脾。碧玉觉得神清气爽，摘了一朵茉莉别在鬓边。看着丫鬟抱着两个大浴桶出来。也不进房间，掏出折扇挑一枝金桂玩。
　　解灵醒来，见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心里奇怪，昨夜只记得自己蹭去申无常的身上睡着了。其余事情一点不记得。正要找申无常，见两个小丫鬟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进来了。
　　那丫鬟向她请安，说请她先洗漱，一会便可以去觐见镇南王殿下。
　　她方才想起来，自己是来了镇南王府。
　　香汤浴罢。丫鬟便服侍她穿戴洗漱。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绉纱夏衫。称得她肤明如玉，娇俏动人。连见惯了美人的丫鬟都要赞叹一句“姑娘真是雪做肌肤。”。
　　装扮完毕，丫鬟便扶了她立于铜镜前看，解灵原本就是小美人。只是从来素面朝天略无装饰。今日打扮一番，清丽妩媚不可方物。更有一股英气发自眉宇，这是深闺佳丽所不曾有的精神气度。
　　两个丫鬟赞叹连连。解灵记挂着申无常，便向她们询问。还没有问完，却见申无常掀开绣线软帘，施施然走了进来。
　　申无常也换了一身白襕，越发显得俊秀挺拔，面如冠玉。他目光在解灵身上停留了一会。适应了一下这鲜嫩的颜色。便说：“走罢，碧玉在外面等我们。”
　　解灵蹦蹦跳跳同他一道走了。
　　没走几步，解灵便忍不住问申无常：“有没有觉得我比平时好看了呀。”
　　申无常再盯着她看了一会，道：“没有觉得。”
　　解灵大失所望。却听他接着说：“同平时一样好看。”
　　一瞬间心情如同初绽的花朵，芬芳美好呼之欲出。
　　两人走到院子里，便看见满院的香气四溢的茉莉木樨与立在花下人比花娇的那一位。
　　那一位手持折扇，头簪鲜花，正笑的春风得意。
　　申无常负手而立，看着他的堂哥。眼中有琥珀色闪过。
　　他正想说什么，见碧玉正习以为常的去拧解灵的脸蛋，便出手制止。
　　解灵一边揉脸一边躲到申无常身后。凤眼忽闪忽闪的看着碧玉。
　　碧玉折扇晃了晃，道：“先去吃个早饭吧，饭后带你们去见镇南王。”
　　解灵见碧玉簪了一朵茉莉，也去折了一朵来簪。
　　早饭设在镇南王府水榭之上，四面水声潺潺，清幽凉爽。早饭精致清淡，风味绝佳。
　　解灵埋头苦吃。申无常看着面前那个含笑浅啜的碧衣男子，一晌无言。
　　“得了。”碧玉放下碗，一手托着腮，看着申无常，道：“别这么欲言又止的盯着我。吃早饭的兴致都被你搅没了。”
　　申无常叹了一口气：“我是有话同你说，可是我知道说了毫无用处。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碧玉笑道：“看来你还挺了解我的嘛。看你这一脸鬼气，一看就是从秦广王那里过来。那小子肯定又同你说我的坏话了。”
　　申无常看着他一脸云淡风轻，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他说，你飞升前有大劫难，这劫难你需悉心准备方可渡过。否则一不留神就会去他那里报到了。”
　　“哦”碧玉漫不经心哼了一句，便接着去同解灵抢桂花糕。
　　“你！”解灵气呼呼的说道，“不是马上有大劫难吗？怎么还不去准备！倒是跑来同我抢早饭吃。”
　　碧玉不为所动，将桂花糕收入麾下，细嚼慢咽。
　　解灵大怒：“没风度没风度！果然不能当神仙！”
　　碧玉道：“这句话我爱听，这个丸子赏你了。”说罢把最后一个虾丸夹给解灵。
　　虾丸显然没有消解解灵的怒气。解灵别过头去不肯吃：“我才不稀罕呢，这个就像神仙对你而言一样。鸡肋罢了。”
　　碧玉笑道：“这话我更爱听了。”说罢，挥手让丫鬟再上一盘桂花糕。
　　申无常沉着脸看着他们二人胡搅蛮缠，最后忍无可忍。见丫鬟又端上一盘黄澄澄的桂花糕，二人又要为之开战，便决定无需再忍。一口气将碧玉拎出水榭。踢进池里。
　　碧玉索性浮在水上，双臂张开，水色晨风一揽入怀。
　　申无常见他这样，越发生气，从水榭上飞身而下。结果碧玉挪了下位置，申无常直接扑腾进了水里。
　　“哈哈哈哈”。碧玉纵声大笑，见申无常已经浮出来了，赶忙一跃而起，足踏水波飞速离去。
　　“碧！玉！”申无常咬牙切齿，一袖拍在水面上，拍起一丈的波浪。
　　解灵坐在水榭里一边独享一盘糕点一边看水中这出好戏。这世界上能让申无常失态至此的人，恐怕只有碧玉一人了吧。
　　明明是修行千年的灵狐，怎么能看着尚不如十九岁的申无常成熟？
　　其实碧玉的心思，比申无常更难以捉摸呢。
　　解灵眯着眼睛，得出一个沮丧的结论。
　　这两个人，她一个也看不透。

　　丫鬟来禀报早晨水榭的事情，李深正坐在案前看《九州志》。
　　《九州志》完整的记载了名将谈练的一生，十七岁杀云起大挫齐军扬名九州，之后六年赫赫战功，被称为赵地雄狮。再后来因魏国间谍谗言遭到猜忌，投奔齐国，成为齐国将军，率齐军灭魏，一时风头无两。正当别人以为他下一个目标是杀他全家的赵王时，事实真相方才浮出水面，谈练一直是赵国的间谍，他先助齐灭魏获取齐国信任，再与赵军里应外合灭齐。
　　三年之内，赵国连灭两国，都是谈练的功劳。
　　这位铁血将军像世人证明了他除了无敌的武功与兵法，更有无双的智计。
　　赵王在灭掉齐魏之后，实力大长，正式开始了他一统天下的霸业。
　　可是谈练在灭其之后表现的相当奇怪，据说他一杆长枪了结了齐王，之后一蹶不振。行军打仗再不服当年勇猛无双的风采，沉默寡言，神思恍惚，最后在燕赵之战中身死。那杆名枪也收入燕国。
　　也是由于当时那一战的失利，燕国成为了赵国一统九州霸业之后唯一幸存的国家，且至今未被赵国收服，虽为属国，却早已不行纳贡之事。不仅如此，燕国多年来培植其余被赵国所灭国家残余势力，在边关陆续建立起韩魏齐楚四个小国出来。本来只是小打小闹，可是如今圣上不理朝政，法度荒废。这几个国家气焰越发嚣张。
　　他们不久前还在燕国气焰万丈的召开了六国宴，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九州诸侯争霸时期。
　　镇南王李深，一直被称为朝廷柱石，赵国皇室唯一的希望。一人便可坐镇南方，蛮夷不敢来犯。当今皇上闭目塞听，朝堂上群小喧喧，可是赵国威名不减，边关稳定。国土上并未发生什么大问题，全靠李氏皇族中出了这一位镇南王。
　　六国宴会的请柬百里加急由京城传至杭州，皇帝赐他天子轿辇，命他出席。
　　李深看着皇帝手书，开头“阿深”两个字，便不由得苦笑
　　这位兄长当了这么多年皇上，一有麻烦就哼哧哼哧跑过来喊着“阿深”的习惯真是多少年都没有改变。
　　“阿深阿深，师傅要我作《论时势》，我做不出来。”
　　“阿深阿深，父皇同母后大吵了一架，他是不是要废了母后啊。”
　　“阿深阿深，东宫好冷好空荡，你来陪我好不好？”
　　……
　　天下局势，李深一想起来就头疼，兄长这几年着实将国政弄得一团糟，好几次冤杀贤良时气得他怒气冲冲差点逼宫，一听见“阿深”两个字也无可奈何的软了下来。
　　同样，朝堂上参李深的奏疏月月堆起来有一人高，皇帝从来置之不理。他虽然宠幸奸臣，但是无论是怎么样针对李深的谗言，从来不为所动。
　　他与皇帝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平衡。
　　李深辞掉天子轿辇，带来两个儒生轻装简行出席了六国宴会。
　　燕国为了六国宴会准备良久，将宫殿布置得富丽堂皇，其余几个国土不到一县的君主也在做着九州时期的白日梦。
　　可是李深一身便装，轻车简行的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宴会刚开始，燕王还没有对李深的无礼发表意见，他的侍从已经一鞭将六国宴的牌匾甩下来摔个粉碎，惊的五国国君目瞪口呆。还没有待他们做出反映，两个儒生已经唾沫飞溅轮番上阵，绕的他们七荤八素。最后李深言简意赅的总结：“孤不是来参加六国宴的，九州只与燕赵两国，若是诸位有何不服，褚蕴在边关恭候诸位。”
　　褚蕴是赵国大将褚铎的后代，同样勇猛非常。
　　不等那四国国君说话，他继续冷冷的说：“十日之内，若是孤再听见任何有关于六国的说法，孤只好亲自将这个说法纠正。”
　　他说话是目光凌厉直逼众人，他当日不过是书生打扮可是其实犹如冠冕加身，霸气外露。
　　“希望不要等孤亲自动手。”
　　四国国主战战兢兢。
　　镇南王的威名，他们是听过的，十五岁镇压江南叛乱，之后一直驻守江南，不仅如此，还史无前例的以王爷的身份插手边关事宜，提拔了褚蕴在内的无数年轻有为的将领，在他的治理下，南方再无饥荒叛乱，赵国边关有如铁桶。
　　朝堂柱石，中流砥柱。他们都知道，只是刚开始看到这个书生打扮看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都未免掉以轻心，觉得他斯文柔弱不堪一击。
　　这想法未持续一炷香时间，他们看见他们的浮华美梦被这个年纪几乎可以当他儿子的年轻人撕得粉碎，他们从威名赫赫的一国霸主，变得一穷二白两手空空。
　　是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四国东山再起？
　　他们四人颤巍巍的站起告辞，却见镇南王依旧盯着他们，这目光让他们如芒刺在背。
　　他们幡然醒悟，不再行国礼，而是改行大礼跪辞。
　　镇南王这才移开他的目光。
　　四国国主走后，燕王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见到镇南王施施然坐下，气定神闲的喝了一杯葡萄酿，方才回过神来，见到掉在地上的牌匾和空荡荡的宴席，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镇南王见了本王，为何不行礼？难道堂堂大赵，已经礼崩乐坏至此了吗？”
　　那个年轻王爷品酒不答，旁边的儒生已经代为开口。
　　“镇南王此次是代表大赵天子前来，见镇南王如见天子。”
　　“燕国于四百年前为赵国属国，燕王为赵所封，燕王见镇南王，如见天子，应行大礼。”
　　这几年赵国内政不休，无暇顾及燕国局势，燕王很是嚣张了几年，如见虽然哑口无言，却是不甘心行礼。道：“话虽如此，镇南王殿下着装未免太过随意。这未免有损大国气度。”
　　镇南王依旧一言不发，旁边的儒生再度开口：“镇南王殿下代陛下巡视属国，如同巡视州县，并非进京面圣，着装自可随意，燕王殿下此话何解？”
　　说毕，镇南王冷冷的注视着他，燕王同方才四国领主一样在这目光的威慑下屈服了。他缓缓出席，对李深行大礼。
　　行完大礼，按理需要虚扶一把显示诚意，可是李深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甚至没有让燕王站起来。
　　旁边的儒生开始读准备已久的国书。
　　国书仔细的清算了燕国这几年欠缴的朝贡赋税，列了一个数额要求燕王秋收后一律缴齐。
　　同样国书严厉的谴责了燕王召开六国宴一事，并且再三强调燕国的属国地位。
　　最后，作为此次事件的惩罚，燕国需向天子陈情，表示不会再犯，同时将派自己的儿子入京为质以表示诚意。
　　国书读完，燕王已经汗如雨下。
　　果然是自己不知分寸，嚣张太过。现在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燕地之大，不过赵国一个州大小而已，只是看见赵王昏聩，朝中无人，便起了拥地为王的心思。这心思日渐膨胀，扶持四国势力，召开六国宴，一步一步，顺风顺水。可是到了最后，赵国一个年轻王爷便一身简装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果然有些事做不得啊。
　　他心里深深悔恨自己行事轻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叹息一声，跪地叩首道：“是。”
　　镇南王好像打定了主意不和他说话。依旧沉默着。
　　那儒生不依不饶：“镇南王将同世子一同入京，明日启程。请燕王殿下好好准备。”
　　明日……他绝望的瘫倒在地上。
　　前一刻气焰万丈的燕王下一刻在那个年轻王爷面前溃不成军。满心慌乱不知如何是好。这是却听见轻轻的一个声音传来。
　　“父王。”
　　他的掌上明珠敏柔郡主聘婷而来，她年方十六，美貌温柔，琴技绝伦，聪慧过人，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敏柔轻移莲步走到镇南王面前，盈盈下拜。
　　“敏柔见过镇安王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镇南王略一点头。
　　敏柔温婉一笑，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敏柔素闻镇南王殿下果敢睿智，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李深见到眼前这个美人，见她说话九曲十八弯，很不耐烦。今日目的已然达到，他无意盘桓。便开口道：“郡主有话直说。”
　　敏柔见他竟然同自己说话，心下一喜，开口便有了几分迟疑。李深深恐她和她父王一样是个拖拖拉拉词不达意的主，于是断然补充了一句：“长话短说。”
　　敏柔依旧是不慌不忙，仪态端庄，缓缓开口。
　　“殿下要带着敏柔的哥哥，此去父王母后必定伤心难过，敏柔心里十分不舍父母伤心。敏柔愿意代哥哥入京为质。”
　　这一番话惊的燕王嘴都合不拢，可是李深没有什么反应。
　　“敏柔郡主”他冷冷的道，“我们要带走的，是燕王世子。”
　　敏柔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依旧端庄从容。
　　“敏柔知道敏柔一介公主不能和世子相提并论，可是敏柔也知道镇南王殿下有一个规矩。若是别人有一样本领能让您心服口服。您就可以答应他一件事情。”
　　他依旧没有丝毫兴趣。但是面对女子，他总是要宽容些。
　　“让我心服口服，是很难做到的。”
　　敏柔笑道：“殿下放心，敏柔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他无可不可的点点头。
　　敏柔身边的侍女早报来一张瑶琴，琴身光泽如水，七弦铮铮，品相非凡。敏柔焚香净手，整理衣冠。然后跪坐扶琴，从容弹奏。
　　随着琴声的流淌，李深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动容，看着敏柔目光中流露出了微微的赞许之色来。
　　敏柔看似柔弱端庄，可是琴声中流露出的，却是万丈豪情，琴声激越澎湃，气势丰沛，铿锵有力。这力量超越了不断震动的琴弦，扣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是《风雷引》。
　　最为难得的是，这琴声的霸气中流露出些许柔情，可是这些情义流露得如此自然。仿佛是自然界的电闪雷鸣，狂风呼啸，风吹雨打皆不假一丝人力。霸气得浑然天成。
　　一曲终了，李深击节赞叹。
　　“素日听闻敏柔郡主琴技不凡，今日方才知道，盛名之下还有言之未尽。”
　　敏柔抱琴微笑：“不知这琴技，值不值得殿下放过世子呢。”
　　李深却微微摇摇头。朗声向外面道：“我知道你跟来了，不知你有没有把‘佳期’带来。”
　　外面传来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声。
　　“殿下真要欺负人家女孩子？”
　　李深不再说话，他的确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一会儿，一个身穿碧色广袖襕袍的男子抱着一张琴从容步入，侍卫大惊失色，他们不知道这个男子如何进来的。
　　殿内无风，可是那男子却是衣袂飘摇仿佛随时乘风而去，神采飘逸，秀色夺人。连镇定端庄的敏柔郡主也惊得目瞪口呆。
　　那男子显然不打算行礼。径直走到李深面前，将琴递给他。
　　李深张弦试音，那男子直接拿过敏柔琴桌上的香炉将里面的香灰倒掉，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香丸放进去焚好，看到兽口里香烟袅袅，方才把香炉放到李深案前。
　　敏柔细看那琴，是一把五弦琴，款式颇为老旧，木质纹理暗淡，看上去年代久远。
　　看来是上古琴器啊，敏柔暗想。
　　镇南王却不急着弹奏，而是慢条斯理的说：“琴最早的样式，应当是五弦，意为金木水火土，暗喻世间万物。相传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
　　说罢，缓缓的拨动一个琴弦，这一声穿云裂石，清泠悠远，弹拨之后还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这琴声与方才急促澎湃的《风雷引》不同，不是复杂华丽的炫技，而是简单纯粹的抒情。琴声清淡悠远，意境阔大，琴声里似乎包含着天地万物，时势变迁、春花秋月、巍峨高山、苍茫海水、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一切一切，都在琴弦张弛中安静的流淌。
　　一曲终了，人们仿佛跟随琴声走过悠长岁月，从天地初开的混沌，到尧舜时期的清明自然，再到九州的乱世风云，最后回归于安宁平和。
　　这样安静幽淡的琴声，却让听众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敏柔郡主率先醒悟过来，击节喝彩。
　　她依旧笑的温柔端庄，无懈可击，那双明亮的眸子不肯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讯息：“殿下高超技艺，敏柔心服口服。”
　　李深看了她一眼，眼中依旧带有赞赏之意。这样有胆色的女子，他已经是太久没有见到了。
　　碧玉一言不发的收起琴，操着手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敏柔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飞奔而来的侍卫打断了她的话语。
　　“启禀殿下。”那侍卫满脸焦急，“晨夕宫来报，朝露从方才开始一直鸣响不止。晨夕宫上方云气聚集，十分怪异！”
　　“什么？！”燕王颇为震惊。着朝露是九州名将谈练的枪，威力无比却是被断言不详，所以数百年来无人敢用，一直被收藏在宫殿深处。几百年来从未有过鸣响之类的异动。今日怎么……
　　今日！他突然灵光一闪，仿佛得到了秘密的答案。
　　今日镇南王大驾光临！镇南王操琴之际朝露鸣响不停！
　　镇南王与朝露定有瓜葛！
　　燕王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回身恭敬的同李深说道：“请镇南王殿下随小王一观。”
　　李深略一思忖，便点头同意了。
　　他是个无所畏惧的人。
　　敏柔注意的，却是那个绿衣男子，深情平静如水，睫毛低垂，仿佛早有所待。
　　一行人跟随燕王到了晨夕宫，果然见到宫殿上方风云变幻，天色变幻莫测。十分诡异，而宫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鸣响，声音悲壮凛冽，仿佛呜咽之声，十分可怖。
　　一层又一层的宫门打开，他们看见了耀眼寒芒，那杆银色的长枪被横架在宫殿正中心，纯粹无比的银色，浑身闪着不为时间所改变的动人心魄的美丽光芒，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枪微微震颤，仿佛在空气中划开一圈又一圈涟漪，一声又一声的鸣响从不断震颤的枪身中发出。
　　几个侍卫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在地上长跪不起，瑟瑟发抖。
　　“殿下……殿下饶命……小人不知何故……这朝露突然鸣响不止……”
　　五百年光阴流转，当年手持朝露，威震天下的那个矫健身影早已化为尘土。可是这杆枪似乎不曾留下点滴岁月的痕迹，那夺人心魄的寒芒闪耀一如当年。
　　李深看着这杆枪，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情，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取下那杆枪。
　　当他的手触碰朝露的那一刻，那枪突然停止了那震颤悲鸣，安静的一如什么都不曾发生。
　　风从外面灌入殿内，那书生打扮的青年手持银枪，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天意。燕王脑内快速回转出了一句。
　　他同时意识到，这是一个讨好燕王的绝佳机会。
　　燕王衣袖一震，向李深行大礼。
　　“镇南王殿下，天命所归，朝露当为您所有。”
　　“小王愿将此枪献给燕王殿下。”
　　李深沉默了一下，决定不要这身负不详的礼物。因为他尚不知道这朝露震动鸣响的事情，是不是燕王的计策。
　　他决定把枪放回去，可是那片绿色的衣袖却抚过了银枪。
　　“殿下。”碧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魅惑的低音，“燕王美意，却之不恭。”
　　他蹙眉看着碧玉，那碧色的衣袂飘摇仿佛随时要随风飘去，带着不真实感。那双眼睛含满笑意如水光流动。
　　“好。”他低声道，“多谢燕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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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更真是爆字数啊
我决定了，现在由由日更改成隔日更，一次更新4000以上~和原来日更差不多~
更到第二个故事了，大家没有话想对我说吗~期待你们的评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