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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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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锴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上楼睡觉,而是去了沈源的房间。
进去时,沈源正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孙文锴径自过去坐在沈源地床榻前,握住了沈源的手。也许是“同床共枕”了几日,他们的关系似乎亲密了很多,沈源对孙文锴时不时的身体接触也已经习以为常。
孙文锴问道:“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对现在的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今天第一次看到你大哥,才知道你还有一个哥哥,你们兄弟两人长得倒是不太相像。”
孙文铎身材魁梧,鹰目高鼻,肤色黝黑,气质硬朗,跟孙文锴南辕北辙,两兄弟的确长得不太一样。
孙文锴道:“我和大哥是异母同父的兄弟。在我娘嫁进孙家之前,大哥就已经出生了,据说他的母亲因生他难产去世。从小,他就是我娘带大的。他的长相有部分像父亲,其余的估计是像他去世的母亲罢。我的长相是随我母亲多一些。”
孙文锴跟沈源聊起了家里的情况。孙父孙可周原是宁城的官绅,清末进士出身,民国成立后开始兴办实业,创办了吴华纺织厂,渐渐成为江浙一带的纺织业巨头,孙家在宁城可谓是数得上的大户人家。孙文锴的母亲沈哲君是官宦人家出身,与孙父结婚后夫妻二人一直琴瑟合鸣,恩爱有加。俩人共养育一子一女,儿子自然是孙文锴,女儿,也就是孙文锴的三妹,名唤孙慧,今年十五岁,在宁城的女子中学里念书。孙父平时酷爱听戏,于三年前纳了一名梅清的花旦为妾,去年为孙家诞下一子,于是孙文锴就又多了一个四弟。
说起孙父纳妾一事,孙文锴多少有些不忿:“之前一直标榜忠贞,今生只要我娘一个人,临了这么大年纪还跑去纳妾,也不知道害臊。”
沈源很少看到孙文锴这么严肃的神情,有意开解道:“男人三妻四妾也属平常,何况你父亲这辈的人。不要太苛求他了。”
孙文锴不以为然:“这些都是腐朽的封建思想。一夫一妻才是新社会提倡的,如今民国都十几年了,还搞什么纳妾的那一套。你不知道,大家族里的女人最是可怜,你看我娘,哪怕心里难受的很,还要装作很大度的样子,接受另一个年轻的女子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沈源见孙文锴神情落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不错。但上一辈的事,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不要理会太多,以后自己要记得现在说过的话,好好做一个忠贞的丈夫,可千万不要让将来的妻子失望。比如,那位白小姐……”不想聊天的气氛变得那凝重,沈源开起了孙文锴的玩笑。
“什么白小姐,我才不想要什么妻子,你不要听小单乱说……”孙文锴脱口而出。
“哦?不娶妻?难不成你打算做和尚?”沈源继续打趣他。
孙文锴不能容忍沈源这样 “调笑”他,心道:看我不好好地扳回一城。于是他将整个身子往沈源身上凑,模仿登徒子的样子伸手在沈源脸上摸了一把,邪魅一笑:“娶妻,也不是不能。不过一般美人可入不了我的眼……”顿了顿,对着沈源上下打量几眼,“倒是沈公子这样灵秀天成的翩翩佳人,如果愿意嫁与我为妻,我也就勉强收了吧!”
沈源哑然失笑,立即反映过来自己是被孙文锴“调戏”了,他也掀起了作弄的念头,反身将孙文锴压在身下,扬起一抹邪笑道:“你是不是说反了?要娶,也是我娶你吧。”
孙文锴想要反抗,努力直起身来,可被沈源伸手一压,立即动弹不得。虽然沈源伤势未愈,可俩人的力量值还是相差甚远。沈源既起了作弄的心思,一时不也停止,他继续凑近孙文锴,盯着身下这个孙二少。孙文锴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庞,有了几分成年男子的成熟刚毅,又依稀残留少年的清俊稚气,眉宇之间是富家子弟的骄傲自信、桀骜不驯。
“我看孙少爷才是真的灵秀天成……”沈源伸出手指勾勒着孙文锴的五官,孙文锴说自己长得像母亲,沈源细细观察,果然肌肤白晳细腻,五官柔和,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佳公子长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对面对的是一个同性,沈源还是不由得有些失神了。
底下被压住的孙二少可不那么愉快了。他被沈源压住,又那么近距离的四目相对,早已心跳耳热。沈源的手还在他的脸上乱动,他情急之下,干脆一口咬住。
沈源没留神,食指被咬个正着。反应过来时,只见孙少爷面红耳赤,一付杀人的眼神盯着他。
沈源笑道:“你属于狗的么?”
玩笑开过了就不好了,看来这孙少爷是要恼了。沈源笑笑,松开了孙文锴。孙文锴也随之松开口,但见沈源的手指上留了好大一个牙印,残留的唾液如银丝挂在指尖。
孙文锴恼怒更甚,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干脆把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
沈源推推他:“生气了?”被窝里没有反应……
继续推了几下:“男人哪有这么小气的,你这样是打算把自己闷死在里面么?”
被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沈源凑近去,想听清楚。突然,孙文锴跳了起来,将被子往沈源头上套去。沈源没有提防,整个人往后仰,“呯”地一声,脑袋撞到了身后的床头上,未完全长好的创口被坚硬的木板狠撞了一下,一下子让沈源痛不欲生,忍不住哀嚎了起来。
孙文锴连忙放下被子,扶住沈源。只见沈源痛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心里顿时愧疚不已。他忙不迭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沈源虽痛得眼冒金星,但听得孙文锴急得都现了哭腔,连忙深吸一口气,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半晌,疼痛方才有所减缓,沈源放下按在伤口处的左手,让孙文锴查看伤势。
孙文锴发现,红色的血液浸染了外层的纱布,看来是方才撞击之下,让伤口迸裂,继而引发出血,心里又急又悔,道:“伤口看来是裂开了,都是我的不好。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沈源连忙制住了他:“不要弄得这么麻烦,大晚上的,不要吵醒你家人。你帮我上药就行了,我没事。”
孙文锴本不同意,沈源再三坚持,他只得应允。他拿出药箱,拆下旧纱布,给沈源上药。幸好,伤口的迸裂并不算太严重,虽然出了血,但创口并不大,待上了药之后,血也就止住了。
诸事完毕,沈源送孙文锴出了门。虽上了药,但伤口依然疼痛不已,那震荡的感觉让他无法入眠。
这样也好。
其实,他有些害怕入梦,他总是梦见自己在杀人,想方设法地杀人,他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在他面前现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梦中总要执着地杀死他们,好像被一道命令逼迫着不停地往前走,不死不休。
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开始出了许多纷乱的画面:枪林弹雨中四处逃亡的人群……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死人不甘心的双眼……
那些画面都是些断景残片,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却又无法真正连成可以解读的记忆。
方才伤口痛极之时,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可在黑暗的最深处,突然有一道身影出现,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高大、伟岸、冷峻,他觉得很熟悉,却又看不清对方的脸。他直觉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你是谁呢?……”
沈源睁开眼,一道皎白月光印在墙上,夜已深了。
寂静之中,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沈源侧身注视着门口,借着些许光亮,他看到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开,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
“沈源……”那个人发出轻轻的呼唤。是孙文锴。
孙文锴悄悄地走到沈源的床前,沈源故意闭上眼睛,待他走近,突然再一把抓住孙文锴的手腕。
孙文锴不出意外地被吓了一大跳,沈源有种“阴谋”得逞的小窃喜。
“你没睡?”
“你怎么跑我房间来了?”
“陪你。”
只穿着一套睡衣的孙少爷二话不说就往沈源的被窝里钻,一股淡淡的皂香味随着弥漫进来。沈源连忙往里面挪,给孙文锴留出空隙。
黑暗中,孙文锴的目光灼灼地望向沈源:“刚才把你撞伤了,我很担心。你现在是不是还很痛?”
“没事了。”但是你能过来,在这个无眠的长夜,我还是很高兴。黑暗中,沈源的嘴角上扬,不过孙文锴看不到。
被窝里,孙文锴把一样东西塞进了沈源的手心。金属的质地,好像是手表?沈源把它拿了出来。
“一直忘了还给你。我捡到你的时候你戴在手上的,但是为了治伤,所以取下来了。这表在水里泡过,有点进水,我前阵子找师傅修过,稍稍处理了一下也就没有问题了。”黑暗中,见沈源将手表翻来覆去地打量,便又加了一句,“太黑了,也看不见,明天再看罢!”
“恩。”沈源依言将手表苏戴到了手腕上,大小长度,刚刚合适,说不出的妥帖,确实应是属于他的东西。
孙文锴想是真的有点倦了,躺下不久便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也不知是否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那些浮乱的思绪竟慢慢沉淀了一下来,脑海如同这夜晚一般安静无声,沈源毕上眼,随即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