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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哀悼小鸟 ...

  •   一月十二日,咸阳城内。
      一座大宅院,山山水水,占地百亩,一看就是考究人的住所,但此刻被一大群不考究的下里巴人来来回回的进出着他的大门。
      廷尉死了。
      廷尉姓赵,是个和气的人,虽然当了十年的“臣子鞭”,但没有得罪任何人,没有让任何人下不来台,或是失去事业,此刻躺在草席上,仰面朝天,脖子上被人利落的划了一道,除此以外全身上下没有另外的伤口。
      “真是嘲讽,”赢站在尸体的脚边,低声说道,“就算你对着今生所有人都卑躬屈膝,笑脸相迎,也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命’,你看,这条狗,哼。”
      他踢了一脚死尸的脚丫子就走开了,后面跟着两个健硕的汉子。
      咸阳现在像一锅煮开了的水,廷尉死了如同这锅里翻起了一个泡沫,无伤大雅。
      宫里面大王在和臣子吵架,他们分了很多帮派,每个人都加入了好几个集体,姓赵的跟姓白的吵架,老的跟年轻的吵架,掌兵的跟治民的吵架,吵成了一锅粥。
      大多数人支持关外的军队,当年没人支持,但这些年,军队为自身赢得了敬重,越来越多的在大王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说他支持军队,但这些不够,只要宫里有一个人说他不支持,事情有疏漏,那关外的兵力就可能撤退,带来的就是戛然而止的奴隶,财宝和粮食的运输队,这对国家不一定是好事,但对天之骄子们可是不可缺少。
      秦军往西打了很远,赵国王不止一次要求称臣联盟,南边的楚国也是,魏国,韩国,齐国哪个不是?更别说蝼蚁一样的鲁国,燕国,还有如同泥沙一般提起都伤面子的卫国,宋国。
      “你伤了我的面子!别跟我提卫国!”带着双翼冠的武将白从明大吼大叫着,站在秦王的台阶下面冲着陇西来的议政挥舞拳头,“大家都在商量如何收尾,都知道这是大事情!你见过几十万人站在两边列阵吗?你见过走路走半年都穿不过的巨国吗?井底之蛙,妄谈什么‘小国威胁’,就算此刻把全部秦国人都交给卫国,我们用蜀国,巴国的兵,都一样是赢,你知道什么是天之眷顾?”
      膝盖此刻险些和白从明平行的秦王猛力的拍了一下案几。
      “你站的太高了吧!”
      他呵斥道,台下几十人鸦雀无声。
      “去年年初还在说‘那些土鸡瓦狗不是我一合之敌’之类的屁话,现在又是年初了,我让百姓活活饿死来为你省下军粮,你若不能迅速从事就应该早告诉我实情,你我都懂大局,一年足够他五十万人把邯郸修的固若金汤,撤兵吧。”
      “不能撤!”
      “除非你告诉我怎么做。”
      “强迫齐国借粮。。或是从楚国想办法。”
      “你打草惊蛇,蛇现在躲进了常山那边的洞窟,你伸手去抓,免不得要受伤,收局吧,现在还算我们赢。”议政大臣也劝道。
      “再给你两个月时间,现在筹措最后一批军粮,两个月后你会收到最后五万担黍米,如果那时你再不撤,就得自己想办法,”秦王不忍心看白从明如此失措就说道,“各地的大臣你尽管劝说,只要不妨害我的名誉,怎么做都无所谓。”

      山和水有着截然不同的情调,山起伏连绵,苍茫让人无法看透,总带着大气磅礴的神秘感,而水,波光粼粼,牵一发而动全身,深不可见底的深绿或是纯黄让人萌生惧意,不敢接近。
      自古这两种地方就有无数的鬼魅,他们依托黑暗而生,在角落里苟活。
      白道师徒三人在密林中的小径行进着,为首的老头子一身灰色大袍子,虎虎生风,跟着是低着头走路的青言,然后是一身戎装,背着弓箭和斧头的李昊,他浓眉大眼,一身红黑色的亚麻布衣服,袖子宽大,下摆撕烂了一半以让它脱离地面。
      三个人埋头不语的急行军,一天以后,他们穿越了整个山脉,走进了东北方向的沼泽区。
      这里荒无人烟,到处都是溃烂的树枝和树叶,一个小泥潭里还陷着一只活物,那是一只小鸟或是小鸡,静静的趴在泥上等死,时不时扑腾两下翅膀。
      三个人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列队面向这只鸟站好,垂着手。
      一阵良久的沉默。
      “我很钦佩这种东西,”白道率先开口,“鸟,长着翅膀,扑棱着翅膀就能飞起来,乘虚御风,浩浩然乎千里,你说它没有约束,你错了,它有,这世上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可怕的凶手他的名字就叫约束,约束着你的行为,约束着你的想法,有时更为激烈,比如现在,它把你陷进泥潭,让你害怕到想起了父母,但鸟伟大就伟大到它无时无刻的想摆脱约束。”
      “嗯。”李昊和青言共同的答了一声。
      “世上有很多人在日复一日的迫害后选择接受,他们认为这约束无罪,他们违反约束就是罪,也不知是生来就有这种想法,或是可怜的被折磨成了顺从狂,这些人占多数时,有了国家,有了党派。”
      “嗯。”两个十八岁快要弱冠的小伙子知道师傅在多愁善感时要怎么做。
      “师傅,我能去救它吗?”李昊指着那只鸟说道。
      “不能。”白道转过头看了李昊一眼。
      “可如果你不想救它,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评断它的死活。”
      “救了它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受难的来勾动你的那颗心,”白道脸色凝重起来,“这不是个好头,但一旦开始,很难停止。”
      李昊不知其所云,只觉得心里有个梗,他自认为不是善人,但如果坐看这条命消失,那就是暴遣天物,一个有思想可以行动的生命活生生的浪费掉了。
      青言则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样子,他先是若有所思,这点从他失神的眼睛可以看得出来,再然后他的眼睛有神了许多,但是依然是那种无神的样子,他从小就是一双呆板的眼睛,白道说他没有目标,可他觉得他有,白道说他的那些不算目标,他以为自己觉得是但他自己不觉得是。
      就像你说你喜欢火,但是你的手不敢去触摸一样。
      三个人继续往东北方向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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