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初次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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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时候，宫中已响起了报钟的声音，往常宫门总在这时打开，文武百官陆续进殿。夏日的天本就白得快，此时夜光消退，一道浅浅的曙光从东宫的门缝穿进来。
傅红鸾的贴身宫婢叶茴正在伺候她穿衣，太子常服刚穿到身上，蓦地就有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吓了叶茴一跳，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
那黑衣侍卫出声：“太子殿下，您吩咐属下去查的事情，查到了。”
傅红鸾把头一偏，目光落到自己的东宫侍卫总管卫长明的身上，嘴角顿时勾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
“查到什么了？”
“殿下您的新太傅确实是皇上亲自钦点，不过其中倒是有些迂回，福公公说皇上顾念您顽劣，生性不定，所以欲在今科才子中选些成熟稳重，不似老太傅那般古板的才俊做太子侍读，原本定了前年科考一鸣惊人的苏状元，后三朝元老江阁听闻要选新帝师，就赶进宫觐见，引荐了一个人。”
“谁？姬太傅？”
傅红鸾昨日见到新太傅后，就对自己的新太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就让这宫中自己唯一信任的侍卫卫长明去探查一番。
按理说父皇向来注重治国，尤其是在对待给“她”这个太子找帝师的问题上，格外慎重，不会无缘无故找闲杂之人。前三十七位太傅，几乎囊括了凤辕国的所有有才之师，一个个全是学富五车又深谙治国之道的老头子。
太傅之位，位极人臣。
而这一次的新太傅，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人，似乎还从未在宫中任过职。
父皇对她再有私心，亦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竟然还是江阁老推荐，这个凭空生出的太傅，到底有什么本事，是什么来头？
“江阁老给皇上禀报了一事，说十多年前北夷郾城出了匪盗，当地驻军护城不利，花了几乎整整十年的时间都无法平息盗患，后来亦出了祁国凤辕国大战之事，这事无力顾及便搁下了，后来与祁国之战凤辕国大胜，却也兵力不及之前，而匪盗之徒乘机壮大，当地驻军近些年更是无力剿之。”
“然后？”
“据说后来有个草民深夜临至驻军之地，说他有一计，能护郾城一方百姓平安。”
“这事情我知道，前两年郾城剿匪大捷，多年战功平平的正三品怀化将军李卫平突然一鸣惊人，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将近十五年都除不掉的匪患给解决了，而后父皇给他进了品阶，以示表彰。那一年毅勇侯李氏一族因为这事，也在京中风头大盛，一时无人能及。”
卫长明微微躬身，继续道：“后来怀化将军李卫平派人去找那夜来军营的少年人，结果那人就像凌空生出一般，苦寻未得，再之后不知是因何事因缘际会，李将军终于得知那少年人的身份，竟然是宗山姬门的公子。”
傅红鸾听到宗山姬门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宗山姬门在凤辕国是个独特的存在，但凡有人所在之地就有故事，宗山姬门在凤辕国的故事用百年都说不清。父皇登基至今三十九年，加上太上皇在位二十余年，这六十年间宗山姬门一直在凤辕国屹立不动，据说宗门是武林清修帮派，又说是商贾书香世家。
传闻不清，但更难得的是这样的颇负盛名之氏，从来不参与凤辕国之政，唯独在民间做些生意，偏偏又完美绕开了盐铁等官家买卖，亦是富不敌国，从来相安无事。
“宗山姬门在凤辕国虽特殊，可也就是善名在外，就身份而言，可能连一隅小县的县长地位都不如，是平实的草民身份。李将军想让人上门请宗山姬门公子过府一聚，结果没料到下人到了宗山，连姬府都进不了，更别说见姬公子一面。”
傅红鸾一边听着，似并不上心地捋了捋衣袖，说她没在听这出戏，她却又听进去了，若说她一直在静静听着这出戏，可她关注的却又不是戏。
“后来李将军深感有异，再请心腹之臣去姬门，可惜这一次去不再是请姬公子过府小聚，意为道谢，而是想让姬公子过府入幕，收入他麾下为他所用。”
卫长明继续道：“这一次更加好笑，李将军的亲信连宗山都没靠近，跟别说进入姬府了。还没到宗山之地，姬府的人便在梅州等着了，似是未卜先知一般，恭恭敬敬地迎接，再恭恭敬敬地送走，既显得颇富盛情不失礼，又让李将军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直是表明了态度。”
“之后李将军便明白，那人并非池中之物，也不屑于沾染凡间之俗，纳才之事便搁下了。” 之后的事情卫长明并不赘述，但还是略捡了一些说，“因为害怕他人能求得贤才，李将军便一直没将此事扩大，下令知晓此事之人封口，不过那少年人夜临军营指点的事，还是传了出去，据说当时他只说了三句话，便成就了毅勇侯李氏这几年的风光，也护了一方百姓。”
“……”傅红鸾没做回应，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此时天已经缓缓放亮，离寅时不差一刻，她的新太傅就要到了。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想多了解了解，却没想到揪出了这些往事。
“宗山姬门近两年因姬公子的神秘更是声名鹊起，后来朝中又陆续出了一些治国之事，例如江南赈灾案、扶绥三公圈地案，据说对百姓影响较广的事情，都曾有他的身影。若是家国大事请他指点，他愿说两三句，却又从来不参与。据说这一次江阁老引荐他当太傅，还是先仔细打探了一番的，皇上似是颇满意，于是命请大内总管福公公上府去迎，行帝师之礼。 ”
卫长明一本正经地回话，却又说了一句让傅红鸾几乎喷出来的话：“更重要的是，姬公子洁身自好，至今未娶。”
傅红鸾无语：“……”
宫婢叶茴和卫长明相熟，知道傅红鸾身份特殊，怕他乱说什么，泄出秘密，直接将卫长明半打半推地送出去了：“咱们太子殿下又没龙阳之好，说这个干什么，快出去！再一会儿姬太傅就来授课了……”
求学之路，偶遇强敌，突然还遭亲信调戏，傅红鸾心想，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寅时，那人如约前来。
傅红鸾此时已经换衣完毕，穿了一身黄褚色绣龙纹锦服，袖口处细密地绣了些云纹，在晨光下隐隐闪出流光。她头戴镂空织金冠，如墨的黑发随意散开，却摆了个不雅的姿势坐着。
瞿祁连踏进殿里，看到的便是傅红鸾翘着二郎腿的坐姿，端是难看。
傅红鸾抬起脸，两条腿对着他抖啊抖啊，突然摆出好大的笑脸：“鸡太傅，早啊！”
瞿祁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咳。”
“鸡太傅，用过早膳了吗？” 傅红鸾继续抖腿。
“用过了。”
“这样啊，那要不要过来陪本殿再用一些？”
傅红鸾把身子微微挪开，一桌做成各式各样的鸡羹摆在桌上，一碗粥喝了一半，上面还飘着两片菜叶。
瞿祁连看着她的笑脸，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子殿下，你可以把牙上的菜叶先剔一剔。”
傅红鸾抖着的腿停顿了一下。
“……”丢人。
瞿祁连到底没有陪傅红鸾一起用膳，而是静站了一会便走到傅红鸾往常学习的地方，他静静看着傅红鸾书架上的藏书，看了一会，低沉地出声：“太子殿下先填饱了肚子，稍后我们开始进行君道的授课。”
傅红鸾早知他的来头，倒是没了昨日对他的敌意，她终究是想上战场，而对学业无意，加上此前多年的太子课业修学，她确实已学到了不少东西，随意应了一声便来了。
“说吧，我们今日学些什么。”
瞿祁连从他方才站着的书架前抽出了一本书，摆到她的面前，便开始了一本正经的教习。
傅红鸾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本《孟子》。
“呵呵，鸡太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太傅。”他幽深的眉目未动，轻轻咬清了字音纠正她。
傅红鸾呵呵地笑，二字发音一样，这个新太傅还真不是一般的正经，莫非她在他心里纨绔的形象已经深深确立，既然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谁都无须再浪费谁的时间。
“好，姬太傅，来吧，咱们开始。”
她这样歪歪扭扭地坐着，身上的衣袍敞开来，下半身露出了衣袍下的裤子，比刚才翘着二郎腿抖啊抖啊的模样更加难看。
瞿祁连揪着眉宇目光，半晌才压下胸口的闷气。
他面上平静无波，就像没看到她一直以来的挑衅似的，翻开了《孟子》，直到《离娄章句下》这一篇，用低沉的声音念了起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初次交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