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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墨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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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之中常有人这样形容皇宫:“在这冰天雪地,万物被白色覆盖的都城,唯有一处四季如春,万物生辉。甚至,远眺过去,会有几只初发芽的细柳从那琉璃瓦上轻越而见。那么此处,便是皇宫了。”
皇宫坐落在冷都的正中之位,被高冷的白墙围住,好似长在了这常年和雪雨打交道的土地里,深深的扎了根。朝南的方向,开着一道石拱门,细看这石门之间,毫无缝隙,乃是一整块青石打磨而成,每天出行之时,皆需10个精壮的侍卫合力才能成功开启。这无不显示出这皇家之地的谨慎和威严。
如果你腿脚灵便,体力不错,有闲心绕着白墙走一圈,你会看到一条龙围绕在这面墙之上,此龙长多少,无法计量,只能大概的说:与皇宫同与。这龙如奔流的河水一般,时而湍急,时而平静,以一副凌驾于世的姿态,游在这大河之中,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门前青石门中,仿佛在告知天下之人,这宫内的主人才是世间的真龙。
龙头石门之后,东西两侧皆是开拓的平坦大路。大路之上嵌着另一层“防护网”,这网被黄玉石瓦片倾下盖顶,玉石之上细看上去雕刻着两条小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下网间染着如夕阳一般的赤色,远远看去,似一片无法熄灭的熊熊大火,日夜燃烧着。
这大火边站着,是纹丝不动仿若石人,这石人平日里绝不越位半步,不过,一旦触到“威胁”这点石成金的二字,立刻就会被身后这大火点燃,捍卫这皇城。
看到这里,也许市井的形容还不够明显。但如果推开这红墙之间的琥珀镶嵌的朱红大门后,定会相信市井之言句句属实。
进入这门后,两边竟是两米多高的柳树,腰一般同粗交错的树干,细长的柳枝从顶端垂下,每个枝上都是片片绿色,甚至可以看到青翠的叶子的脉络,弯弯的和柳枝一同映入眼帘。
垂下的柳树经常会纠缠住从下面穿过的路人,每日上早朝的大臣,出入的侍卫,为主子办事的宫女太监。当然亦包括现在正抬着头思量这柳树到底如何在此地生长的冷郅烈。
此时当为正午,不是上早朝的时辰,今日的太阳稍稍的从阴云中窜了出来,即使如此也无法融化这城内的常年积雪。冷郅烈看着从柳树叶子之间交错的阳光,思量着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梦竟是真的,不是虚幻的,实实在在存在的,虽然自己一直不愿意去相信,或者说自己一直不屑于这神鬼之说。但是在涟影快要生下自己的孩子的最后那几天,心里还是无法不去想这件事情,万一,如果真的是,那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妻儿,所以才会拖和自己熟识的御医去附近的村落找和涟影身形和声音相似,并且即将临盆的村妇。安排到密室,以防万一,自己还有退路,可是却。。。。
“冷将军,皇上在殿内一直在等您”冷郅烈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
被两个侍卫押着,确切的说,并没有肢体的触碰,但是两人的手都在腰间别着的刀上放着,以便在第一时间抽出,好像生怕这武功盖世的将军突然转身做出什么违背皇令的事情般。
冷郅烈心里苦苦的笑,自己何时落到如此的田地。他边走,边想,从爷爷那辈起,冷家一直都是这储国的基石,稳稳的在储国这座石城之下,做着坚固的努力,可是此时自己竟要为了那无法证实的事情,被押进宫内,并且有可能为此而断送冷家几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如此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情如若发生,自己在这黄泉下如何面对父亲和爷爷。冷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如何自保,更重要的是涟影,王珏有没有将自己的口信会知给她,此时她和孩子到底处境如何。想到这里他的心感觉好像有一只手在紧紧的攥着,紧的喘不过气来,身体末梢传来麻麻的刺痛感。而这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乃是储始皇的孙子,储历皇。储历皇做事狠辣,为人心胸狭窄,热衷于算计,喜好集权。在自己上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当时不支持自己的官员全部贬为庶民。
冷郅烈内心一直清楚,历皇在找机会,想要夺了自己的兵权。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是太大的威胁,即使他冷家从未想过篡改朝代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过对历皇来说,此次正是最好的机会。
冷郅烈踏在殿外的石阶上,脚下如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如此的沉重,旁边雕刻的石面装饰画也不像往常那般生动了。
走进殿内,龙椅之上坐着一人,身着龙袍,明黄的长袍上黑色的亮线绣着龙腾的图案,头戴金陵冠,两眉之间紧凑,眼睛细长,像似了门口的柳叶。看似文质彬彬,实则心藏玄机。
此时他正坐在桌子前批阅奏章,桌边立着一摇篮,被一层纱轻轻盖住。见冷郅烈走进来,历皇放下手里的笔,缓缓的站了起来。说到:“郅烈终于来了,你女儿可比你快很多”
“臣参见皇上”冷郅烈不理会他的嘲讽,跪在地上说到。
“起来吧”说着走到摇篮边,掀开纱帘,抱起内里的婴儿。又说到“郅烈啊,你祖祖辈辈都是为我储国卖命的。且和朕说说,你们冷家,做了这么久的护国大将军,是否真心想要保护这储国呢”
冷郅烈站起身,抬起头看着历皇此时正抱着自己的“女儿”,她好像睡着了,十分的安静。历皇现在又到底是什么打算,果然是想趁此机会夺走自己的兵权么?为何要问这种无意义赤裸的问题。
“冷家始终为保护储国而存在,这是不争的事实,更是祖辈的教训”冷郅烈回答自己的真实想法。
历皇将孩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抱着,继续说道“嗯,很好。朕深知你的忠心不二,不过。前几日朕又做了那相同的梦,你可知这梦是什么内容么”
“臣愚钝,不敢妄自猜测”冷郅烈回到
“是么?那梦里,朕就在这个龙椅之上坐着,忽然间,就跑到了不知是哪里的荒郊野外,朕还是坐在龙椅之上,那里很冷,天逐渐开始黑下来,朕想动可是身体不知怎么,就是不听使唤。就在这时候,朕又回到了皇宫内,不,确切的说是在宫墙外,静静的看着这宫内。宫内的花,树,甚至连水都结了冰,房屋顶上堆着厚厚的积雪。朕感觉冷的无以复加,就在这个时候天上突然降起了火雨,火雨,你明白么?是热的,确切的说是烫,从冰冷的状态到炙热,烫的朕想要自我了断。
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人,只能看到背影,两个白色的背影,这白,白到了透明,所以竟可以看到两人的后背上有巴掌大小的红色印记,那印记没有具体的形状,无法描绘,但是你再仔细看,一人身上竟是我储国建立之初的版图。而另一人身上的却始终无法判断,只是这巴掌比另一人身上的要大的许多。接着,火雨停了,积雪散了。但是那两人的身影离朕越来越近,朕感觉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无法呼吸,最后你猜,怎样了?爱卿”历皇头也不抬,坐在龙椅之上,摆弄着襁褓里婴儿的粉嫩小手,说到。
“梦醒了”冷郅烈看着他此时的表情,有一丝极力掩饰的痛苦,好像这梦和现实早已合为一体,而现在这痛苦的余味又深深的来袭。这梦确切的说第一次,听的如此的真切。之前只是零零散散的听些传言,世间的传言,说这世上有两个婴孩,出生之日起背后就有个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如若两个孩子成年之时,合力定能覆国。而且,这孩子定是皇室之家出生。
“梦并没有醒,接着朕感觉即将窒息而死”旁边的太监突然跪下说到“皇上万寿无疆”
“窒息的感觉从头顶延伸到脚下,明明双脚实实的踏在地上,可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脚置于何处,仿佛双脚在空中飘荡一般,漂泊不知何处”。说到这里,历皇转身将怀中的婴孩递给旁边的太监,走到冷郅烈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继续说道“于是接下来毫无疑问的,朕死在了梦中。太过于真实,竟让朕以为自己真的窒息而死,郅烈大概不明白这种窒息的感受吧,以往都是在战场上体验死亡的感受,大抵都是皮肉之痛”
“是的,皇上,此种感受臣不曾试过”冷郅烈一边回答一边心想皇上此番话的用意在何,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冷家,这种慢条斯理聊天似的对话实在太难熬。
“那朕今天给你个机会,感受下这窒息的模样,如何”说着就伸手往冷郅烈的脖子方向探去。
冷郅烈内心一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正往自己的脖子处袭来,还未来得及用话语反驳,那双温热的手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咽喉处发力,一点一点的把空气从身体里像外挤压,冷郅烈此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橡皮人,空气一点一点流失,自己开始慢慢干瘪,而自己却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或者说根本没办法还手,也许会比现在的状况更糟糕。
他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来,面部已经开始因为缺氧而泛白。颈脖之处传来阵阵干呕的恶心之感,手始终没有松开,泪水已经开始因为这难咽的阻塞而从眼里泛出。时间过得好像比这冷都的冬天还要漫长,并且伴随着永远无法结束的情绪,一秒仿若十年,大脑开始混乱,无法思考此时的境地,只知道身体即将崩溃,如若在不停下他必死无疑。
难道历皇真的打算让这护国大将军死在这殿堂之上?用这种方式来断送冷家几十年的心血和命脉,不行,不可能,如若就这么死了,涟影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不行。再给自己十秒的时间,如果历皇还不松手,就算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也要制止他停下,因为自己还不能死,不能死。
十,九,八,七,六,五,再要数到四的时候,他松开了。
历皇甩甩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活动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转了转手腕,转身回到龙椅之上,留下正使尽全身力气呼吸的冷郅烈。
头一次他竟觉得呼吸是如此珍贵的东西,身体此刻多么需要气体来重新运转,让大脑重新开始恢复思考的功能。
“哈,我堂堂储国的大将军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些许郅烈现在明白朕的感受了,这种死法在朕看来有些讽刺的意味,被自己的身体活活憋死,就好像那些老死的人一般,被身体所束缚,还好只是梦,朕可是宁愿死在战场上”历皇戏弄的看着此刻面红耳赤的冷郅烈。
历皇接着又说到,“朕从小就开始做这梦,第一次梦到之时,还是孩童的时候。你冷家辅佐储国三代,应知晓这梦和这皇位一般,也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父皇在朕登基的那天告于朕,定要找到这身后带红色胎记的两人,并杀了他们,就能结束这梦,结束那无尽的死亡和窒息之感,杀了这两人,储国定能千秋万载,统一数国。而,这两人,定是出于皇家,而你冷家,并不是皇家,不是么?那意味着什么呢?”
冷郅烈此刻起码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历皇定会杀了自己的“女儿”,所谓出生于皇家,冷郅烈也不明白,为何明明是村妇产下的孩子,为何身后会有和皇上所形容一般的胎记。事出匆忙,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还未见一面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就被皇上的人押进了这殿上。自己这一步棋走的大错特错,本是为了以防万一,可现在这孩子却让冷家陷入了莫大的危机。而自己也让这刚出世的孩子连母亲的怀抱都未曾感受过,就要面临死的境地,就好像那十月怀胎,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如若有机会,该如何面对那村妇。
“冷家的衷心日月可鉴,待储国如自己的家一般”他知道皇上是在给自己陷阱让自己往下跳,除了表示自己的衷心外,冷郅烈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嗯,那是自然。你冷家是国姓,自然是享有和皇家般的名誉,更会维护储国的安定,排除一切威胁”
“呵,自说自话么?”冷郅烈心里冷笑到。
“所以,现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对储国最大的威胁”历皇重新从那太监手里抱回那孩子,又说道“此刻,正在朕的怀里,爱卿,你说说,朕如何处理这孩子好呢?毕竟这可是为储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冷家的血脉”
冷郅烈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历皇说到,“如若皇上愿放过小女一命,冷家定当万死不辞,一生守护储国,若皇上担心小女会威胁到储国的一丝一毫,臣自当大义灭亲,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孩子,望皇上给冷家一个赎罪的机会。臣明日就率军去攻打北方的藏国,定当不胜不归”冷郅烈深知这历皇对于领土的热衷,北方的藏国一直都是历皇眼中的肥肉,可藏国地处于素川之北,那素川仿佛一座天然的屏障,为藏国提供了最有利的保护。储国领土多在南方,而想要继续扩充,就势必往北方前进。这藏国就必须拿下。可所有人都明白这并非那么容易,就连冷郅烈都无法估量此棋下的是否稳妥,只能硬着头皮,拼死一搏。
历皇笑着说道:“爱卿深知朕心啊,不过朕另还有一打算。给爱卿个机会,成为真正的皇亲国戚如何?”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冷郅烈心里盘算着皇上此番话的意图,皇亲国戚?
“意思就是,待爱卿的女儿碧玉年华之日,朕将纳她为妃,从此储家冷家就真的一家亲了,在她还是孩子这段期间,朕特将她留于宫中,让贺妃做她的母妃,教于她琴棋书画,女红,和这宫中的规矩。”
什么!!?纳为妃子,可眼前的历皇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到那时岂不就已将近五十。不杀所换来的就是一生的禁锢么?皇上这招太过于聪明,一方面让冷家无法不死心塌地,相对于收了他的兵权,拿着一个人质让自己去卖命岂不更好?而另一方面,没有找到另外一个带有胎记的孩童之前,只是一人,不会对他构成威胁的。不对,现在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么?既然那梦如此的让他痛苦,现在就结束岂不是更好么,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是世间都不知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冷郅烈呆呆的站在原地思考这其中的问题。
“怎么?爱卿高兴的不知所以了?为何站着不言一语?”历皇看着,嘴角微微的笑着。
冷郅烈内心虽然千千万万个不同意,但眼下乃是最好的打算,只有命还在才能想办法去在做其他的打算。于是他违心的说:“自是小女修来的福气”
“呵呵,好了,没事就回去看看冷夫人吧,朕要小憩片刻,史公公,将这孩子抱到纹花宫去,告于贺妃,从今天起,她就是这孩子的母妃了,定要好好的抚养其长大,对了,爱卿,这孩子的名字可有取好?总不能一直孩子孩子的称呼”
“墨染”冷郅烈说到,这名字是那村妇偶然聊天之时告诉他的,当时从她的眼中能看出满满的母爱和对这名字的期许。
冷墨染么?如墨淡雅,染若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