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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院子里,江绪乐从何谷跑开之后,就一直坐在原地,眼神怔怔的,像是整个人都突然间脱力了。
      她放空了视线,明明是望着院门的,却似乎又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觉得脑袋里塞满了一堆东西,除了前世那十七年间的过往心酸,还有这一世穿越后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性格太不讨喜,无论读书还是为人处世,她都显得消极逃避。她不想理会任何人,在她自己小小的未来规划里,她甚至都不愿意结婚。只想一个人,有一个小小的房子,圈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用和任何人去虚与委蛇。她从来不会觉得孤单,一个人在房间独处时的静匿比起一群人一起时的热闹更让她觉得舒服。她根本无法融入到任何一个群体。
      她原以为是那个世界他人的问题,可这一世,她那么努力想要营造一个家,以为她能够改掉这些毛病,可到现在看来,她还是一样的自私--
      她一直觉得何谷是一个累赘,不管再怎么不想承认。
      她讨厌有人莫名其妙的霸占了属于她的身体,入侵她的生活,还试图操控自己。
      就像被人攥在手心的雀鸟,生死都不由自己。她来回看着自己和何谷精心收拾布置的院子和屋子,一切看起来都虚假得像僵硬的壳。
      可为什么她会在这样的壳里找到一丝从不曾有过的温暖?
      她默默的站起身,拿着扫帚,一点点打扫着满地的狼藉,桃花碎了一地,都成了红泥,小小的青桃在院子里滚得遍地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可以想象何谷在采桃花时的笑容,像那天晚上她看着她吃光了那一碟子腌桃花时的笑。
      心底那股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邪火一点一点消了下去。
      她不乐意被穿越,却也不能把这一切怪到何谷身上,一个九岁的孩子,她能懂些什么?
      她想着何谷泪流满面的脸,突然有些明白她的惊慌和恐惧。
      就像那一年外婆过世后的她,在葬礼后一个人躲在灵骨塔边,抱着膝盖心像被挖了一个大洞,嗖嗖的冷风灌着,麻木到哭不出来。她记起了自己那时的茫然,记起了最早在每个舅舅阿姨家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生活的时候自己的卑弱--曾经在那个时候,她也是害怕被抛弃的。哪怕舅舅舅妈再不喜欢她,表哥表姐再多的冷嘲热讽,只要有一个地方能够住,她都觉得庆幸。
      何谷……一定也很害怕吧?
      所以才会在误以为她想要卖掉她的时候,那么激动的声嘶力竭的哭喊。
      可她那时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在怒火攻心的时候,着了魔似的,想要狠狠的警告她,想要恐吓她,甚至于伤害她。
      江绪乐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无法想象那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可怖。在怯弱了17年之后,她居然也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吗?
      她说得那么难听的话,在怒火降下来后她几乎能够感受到何谷有多伤心。还只是个孩子啊!她全心信赖她的时候,自己却用残忍的话语想要将她剥离。
      拾起了篮子,把滚落到院子每个角落的青桃都捡了起来,提着进了厨房。手拿着抹布又不停的开始忙忙碌碌的擦洗。好像多做一些事情,心底像座大山一样的愧疚就能够减轻一点。
      直到水缸里的水都用得见底了,把整个厨房都清洗了一遍,她才觉得能够舒一口气,把抹布一甩,想要出门打水去。
      出了门才惊讶的看着黯淡的天空,太阳早就不见了,也就西边的山头,看着金红一片。江绪乐想了一想,还是先把红泥砌的小炉子点了,洗了点碎米熬上粥,看看空了的水缸,那丫头出去溜了一天了,回来总要洗个澡的吧?
      叹口气,提着有她一半高的木桶准备到村头打水烧汤。
      村里一共三口公用的井,村头的是吃水用的,村尾的两口相近,平日也可挑着吃,只是冬天河冻住了以后就用来洗衣洗菜了。像陈家那样自己在院子里打井的,一般都属于村子里中上的富户了。
      也是陈大哥体贴老太太年纪大了吧。江绪乐晃悠着空桶,慢慢的走向村口。话说那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这天都快黑了,该吃饭的都回家吃饭去了,她怎么还在外头不见人影的?
      肯定是躲哪里哭去了。那丫头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这时候偏偏又脆弱得很。算了,也是她说得过分了,等她一会回来,就好好的道个歉吧。不管怎样,她们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再多的气话到最后还是谁都离不开谁。
      她需要何谷的成年优势,来遮掩自己过分早熟的行为。
      天空一片墨蓝色,暗沉沉的,早早蹦出的星辰已经高挂在天上清晰可见,道上早已经没了夕时的热闹,倒是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火,燎起了炊烟,星星点点的呼应着天上的落落繁星。
      江绪乐费力的解开缠绕着的井绳,摇着手柄晃晃悠悠的把桶放到井下。
      要是自己原本的身子就好了,提这么一桶水现在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了。
      她嘟囔着,井绳才往上绞了一半就觉得自己脱了力,只好先攥着柄停下歇口气。眼神远远的,落在了村口的岔道上。
      那是自己和何谷初次来到这里时的路口。
      想起来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大周婶子在她们面前那股像王子面对乞儿时强烈的优越感,呵。
      她正沉在自己的回想之中,不妨却远远的见到一个飞奔的黑点,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人影,只觉得像一只飞奔的豹子一样向着村口冲过来。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鬼子进村吗?!只有一个鬼子也不够村民踩的吧?江绪乐脑袋里不由得浮现出抗日神剧中的种种“传说”般的场景,她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放开了井绳往村口走去--好吧,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好奇的,这人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跑这么快的?而且看着身影,还挺硕大的。
      江绪乐在大树的遮掩下,好奇的往岔道方向望去。那人影已经飞速的靠近了,隐约能看得清是一个高壮的人,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两条腿在身侧随着奔跑的人的步伐有节奏的晃着。
      ……肿么觉得这像是言情剧的老梗?浪漫的黄昏,柔情的公主抱……江绪乐捧着下巴,自个儿在树下一个人也脑补得不亦乐乎。却在不经意一瞥间发现,那规律晃动的脚上,套着的鞋,肿么有些眼熟?
      ……我去!被人抱在怀里的那只是她家的!
      脑袋一热,江绪乐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拦住了犹在飞速奔跑的身影。
      陈将早就练就了夜视的本领,远远看到有人冲他跑来,立刻慢了下来,还来不及看清是谁,就开口喊道,“快!快去村南头找柳郎中来!就说是我叫的!有人受伤了,快点过来!”
      “受伤?!谁受伤了?何谷吗?她怎么会受伤!”江绪乐一听有人受伤,再看到何谷埋在陈将怀里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心急得直接阻住了陈将的去路,扒着陈将的胳膊踮脚想要看清何谷的情况。
      “你这孩……”陈将怀抱着病人,正焦急呢,看这孩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拦在了自己面前,低下头,皱着眉头就想开口斥骂,谁知一低头,却看到了一张比他更焦急万分的脸,不由得缓了语气道:“小乐!你姐伤着了,刚才一直在山道上哭呢,快些去叫大夫!”
      “哪伤到了?!怎么回事啊这是!你先给我看看呀!”何谷大约还在赌气,埋在陈将怀里不肯抬头,江绪乐踮着脚,上上下下的看着,才在何谷的夹裤后头发现了洇开的一片鲜红。
      这……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在山道里磕到还是摔了,赶紧先叫大夫吧!”陈将也是一脸的严肃焦急。
      江绪乐已经松开了揪着陈将胳膊的手,在掰着手指算着:一月……俩月……仨月……正计算间,陈将严肃的口吻却让她有些尴尬的迟疑了。
      “那个什么……”她舔了下嘴唇,不懂得要怎么开口。尼玛!要怎么和一个大男人解释大姨妈的存在?!特么还是古代的男人!难道姐要在这里开生理教育课程吗?!要不要这么囧!!:“还是先把何谷……咳,我姐姐抱回我家吧。”
      她果断的下了决定,小小的身子拖着陈将,像导盲犬似的往家里去。
      “你……”陈将想开口,埋在怀里的人却动了一动,从他胸膛上微微抬起了头,睁着眼睛示意他不要反驳。
      她信任小乐。
      虽然肚子疼得像被石磨来来回回的碾压一样,虽然中午才和小乐大吵了一架,还在冷战,可是她就是莫名的信任小乐可以处理好现在的事情。
      任何事情。
      见受了伤的正主儿都拒绝了找郎中的建议,陈将只好闭上了嘴,收紧了手劲,提交飞快的往那简陋的小院跑去。
      江绪乐一眨眼就被甩在了后头,气急败坏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气喘吁吁的追着后头冲陈将的背影喊道,“钥匙在我身上呢!我得先去开门啊!”
      至于那只被丢在井边的水桶?呿,这时候谁还有空管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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