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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天仙子 ...

  •   最近几日,江白木日日来找冷莞尔,来了又没有话说,就只是探讨笔墨诗词、琴技棋艺,多年来迂腐惯了,也的确不懂得讨女孩子喜欢,连搭讪都是在问:“冷世妹看我临的这一副《蜀素帖》,比之米元章何如?”
      冷莞尔于才情一项上是二把刀的水准,每每江白木来找,她总推说头疼,只闷在屋子里不出来。好在江白木人虽执着,却绝不刻意纠缠,见冷莞尔不愿理他,他也只是笑笑便回了,后来又来,便总是随手带着一本书,没话说的时候他便看书,求亲与求学两不耽误。
      但冷莞尔总被气个半死,她觉得自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想要发怒、想要嘶吼,却无奈,江白木就是一团棉花,最擅长四两拨千斤以柔克刚,看似绵软无力,却总能让人憋到内伤、暗暗吐血!而冷莞尔之所以不答应江白木的求亲,一方面是因他并非真心,另一个考量则是,她不信任他,他的求亲很可能是顺势而为,为的可能又是《浊醪妙理》的原稿。
      不知从何时起,冷莞尔已变得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这日,冷莞尔好容易得了空闲,在游廊上坐着看看春光,江白木却又兴冲冲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他走上前来,对着冷莞尔一本正经地作了一个揖,“冷世妹今日好兴致。”
      冷莞尔似笑非笑,“本来兴致是挺好的。”这句话原本是奚落江白木的,他倒是不以为意,又笑道:“我看世妹最近几日气色不是太好,特意从二弟妹那里要了一些上好的三七片,每日早间叫仆从煎了熬水喝,很是补气的。”他说着,将手里的纸包递给冷莞尔,冷莞尔随手接了,故意不道谢,只问:“从二嫂那里要来的?”
      江白木在冷莞尔身边坐下,眼睛一丝不移地看着正前方,“是的,二弟妹出身医药世家,她的药材是江湖上最上等的。”冷莞尔打开纸包翻看,口中淡淡应着:“原来如此。”
      正说着,远处已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欢快得很,“冷姐姐,咱们可又见面了。”冷莞尔扭头去看,一位身穿梨黄色裙子的姑娘正笑意盈盈走来,发梢的辫子飞扬着,肆意而明媚,正是季如初。她这才记起,原来,已是三月初三了,穆归鸿与莫黍离约了这日重聚的。
      季如初走到近前,笑道:“怎么?冷姐姐还是对我有成见?”冷莞尔不觉好笑,站起身来打量季如初,嘴角含笑道:“你一口一个姐姐,我怎么还好意思对你有成见?”季如初眼中神采飞扬,道:“如此说来,冷姐姐是不怪罪我了,甚好甚好!”她看了看江白木,又问道:“这位是?”
      江白木赶忙作揖,道:“在下江白木。”季如初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原来是江大少,久仰久仰!”江白木面上微窘,不觉红了脸,局促地敛着眼神道:“哪里哪里!”他见冷莞尔与季如初都是女子,他在此甚是不便,于是又红着脸告辞而去。
      季如初望着江白木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处,方又回身笑道:“坊间一直传说江风山庄的江大少是个酸书生,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呆子!”冷莞尔也不便接话,只问:“你几时来的?”季如初道:“有小半个时辰了,归鸿与莫三少有话要说,我嫌闷得慌便出来转转,江风山庄太大了,我差点迷路,多亏看见姐姐。”她看到冷莞尔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便又问:“姐姐拿的什么?”
      冷莞尔便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季如初看,“是三七片,江大少拿来给我的,说是这东西补气最好。”季如初捡起一片三七放到鼻尖闻了闻,眼里立时放了光,道:“这三七片成色甚好,江湖上是极难得的,就连归鸿日常用的,也及不上这个。”冷莞尔听了这话,便将手里的纸包直接塞进季如初手里,“既如此,你拿去用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不要浪费了。”
      季如初并不客气,一手拿了纸包,一手去拉冷莞尔的手,“如此我便不推辞,只谢过姐姐了。”冷莞尔笑道:“不要说这些空话,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在我身上打《浊醪妙理》原稿的注意。”季如初的眸子闪着光,撇嘴笑道:“那可说不定哦!”冷莞尔也只是笑笑,并未再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刁蛮的女孩子了。
      说了会儿闲话,冷莞尔便带着季如初在江风山庄里四处转转,季如初在岭南的瘴气林子里待久了,还是第一次来江南,更是第一次在这样气派庄严的大宅子里细细赏鉴,不觉有些惊异,看什么都觉新鲜。
      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冷莞尔便领着季如初去花园子里逛了逛,谁承想没走两步便见到江平川正立在桃花树下看花,她忙恭恭敬敬见礼,“江伯伯。”
      江平川扫了冷莞尔和季如初一眼,也只是微点了点头,气势让人不敢侧目。冷莞尔便急忙告退,拉着季如初向他处去,走出花园,季如初便道:“今日累了,改日我再来叨扰姐姐吧。”冷莞尔便笑:“方才还兴致勃勃,这会子就累了?不会是被江庄主吓到了吧?”季如初这才问道:“方才那位是江平川?”冷莞尔点头,“正是,你不见他那气势,别人哪有!”季如初撇了撇嘴,小女孩子特有的不屑意味,没什么真实意图,单纯只是不服罢了。
      冷莞尔抬起指尖在季如初额头点了一下,“怎么?是觉得不如你家那位‘病秧子’?”季如初更是不乐意,凶道:“冷姐姐,你不可以叫他‘病秧子’。”冷莞尔很无辜,“这是穆归鸿的名号,江湖人都叫得,为何我不能叫?我并没有蔑视讥讽的意思。”
      季如初见自己冷莞尔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拉着她的手腕解释:“冷姐姐误会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即便我以前对姐姐也是心有不轨,但姐姐或许不知道,我确实拿姐姐当自己人。归鸿的病是我的心病,外面人不明就里,混说乱叫给了他那样一个名号,虽说是赞他武功奇诡,没有歧视的意味,但总归不好。”
      冷莞尔此刻心里也是愧疚,怎么疏忽了,穆归鸿的病是季如初心头的一块石头,她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季如初不想想起的事情又不得不想起,怎能乐于接受那名号?避之唯恐不及呢!
      “是姐姐不对,你别在意。”冷莞尔干巴巴地道歉。
      季如初又笑了,俏丽的脸颊上红晕浅现,“不碍的,姐姐。反正不论以后何如,我总是会陪着归鸿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痴情儿女,欢乐寥寥,最谙离恨苦。冷莞尔心中动容,人间自是有情痴,她这算是旁观者清了,季如初与穆归鸿这对苦命鸳鸯,也许厮守的时日不会太多,但这一路走来的同甘共苦不离不弃,那份默契的情比金坚莫失莫忘,是天下多少痴情女子的期盼?冷莞尔清晰的知道,她原来,是羡慕季如初的。
      “我带你回去,穆归鸿怕是要等急了。”冷莞尔道。
      冷莞尔不想见莫黍离,便只把季如初送到莫黍离院子的门口,也就去了。此时莫黍离与穆归鸿正在厅里喝茶,莫黍离的茶与别处不同,不讲究气韵,不讲究时节,只讲究一件事:那便是味道。
      苦得令人忍不住颤栗!
      莫黍离眼含歉疚,道:“对不得很,我这里,只有这一味茶。”穆归鸿倒也理解,淡淡笑道:“这茶……很合心境。”莫黍离道:“你原可不必喝这一味茶的。”穆归鸿自是知道莫黍离话里的意思,心中气息不甚顺畅,平复了片刻才道:“出生在穆家,我责无傍贷,虽死无悔。”
      即便生于穆家意味着沉重的不可承受的责任,意味着要一生不得自由,意味着日日做些身不由自的事情,但穆归鸿始终无悔,他身上流着穆家人的血,他有穆家人的骄傲。莫黍离最佩服穆归鸿这一点,这是他永远做不到的,他对自己做的事情,无悔,但有怨,更有恨!
      “《浊醪妙理》的原稿不在冷莞尔身上。”莫黍离终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穆归鸿,他不愿让穆归鸿做徒劳之事。
      穆归鸿淡淡回道:“这话即便我信,也不会因此而不再纠缠冷姑娘。”莫黍离不解,“这是为何?”穆归鸿道:“很简单,即便《浊醪妙理》的原稿不在冷姑娘身上,但她是冷倾杯的女儿,她对《浊醪妙理》的了解甚于任何人,无论是谁,得到或者尚未得到《浊醪妙理》的原稿,冷姑娘都难以脱身。”
      莫黍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苦涩从喉咙直渗入心里,“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对你没有好处。”穆归鸿也端起茶盏喝茶,“说与不说其实都是一样的,这道理,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也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这小小的愿景,归根到底,也只是个愿景,凡事入了江湖,“友”这个字便千里难寻了。
      良久无言,莫黍离问:“你现在住在哪里?”穆归鸿莫名地笑了笑,“城外。”莫黍离诧异,“怎么这么远?”穆归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可不是远,谁让我来晚了呢!”
      “此话怎讲?”
      穆归鸿感慨道:“如今的金陵,‘洛阳纸贵’呵!”
      莫黍离懂了,冷莞尔入了江风山庄,此时江风山庄周边必定遍布武林高手,来得早的还能在江风山庄近处住下,城里的客栈人满为患,来晚了的,可不得被挤出城外去。
      “莫三少最好告诉冷姑娘,没事,不要出江风山庄半步。”穆归鸿又道:“没了江风山庄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莫黍离只是喝着茶,眉头紧锁,久久不曾说话,他何曾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他的话,她也未必肯听,即便她听了,以目前的境况只怕也是身不由己,江风山庄又能护到她几时呢?
      穆归鸿也是沉默,世事艰难,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不盲目自怨自艾,不随便同情别人,活在当下,安然方可自在吧,即便,身不由己!
      不多时,季如初回来了,穆归鸿也不多待,便告辞去了。
      冷莞尔在江风山庄待得闷了,便去找晚香玉闲聊,进了她的院子,见她正站在廊檐下浇花,那植物依着墙角生长,约有二尺来高,枝叶苍翠,叶尖带着尖刺,顶部开出浅紫色的小花朵,甚是清新淡雅。
      “早听说二嫂出身医药世家,这又是什么稀罕物?”冷莞尔走近前,笑着问道。
      晚香玉见是冷莞尔,忙放下水壶来携她的手,笑道:“这倒的确是一件稀罕物,江湖上见过的人甚少。”冷莞尔来了兴致,又问:“是什么?”晚香玉婉然一笑,“莨菪。”名字甚是拗口,冷莞尔听着只觉眉心发疼,便不再问。晚香玉见她如此,又笑着解释,“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天仙子’!”
      天仙子?这名字怎么如此熟悉?一丝往事在头脑中一闪而过,冷莞尔做出感兴趣的样子,道:“天仙子?这名字倒是清丽不凡,它有些什么效用?”晚香玉眉心微跳,道:“效用多了,得看是与什么药材搭配;不过,究其根本,治疗‘癫狂’的效用最佳。”
      冷莞尔忍俊不禁,道:“癫狂?二嫂种它做什么,还不若种些名贵花草,还能赏心悦目!”晚香玉温和一笑,不作他言,冷莞尔也不接话,只能罢了。
      晚香玉见冷莞尔闷闷的,便问她:“腻了吧,整日待在庄里?”冷莞尔在廊凳上坐下,眼睛闲闲看着阶下的天仙子,“是有些腻,但性命攸关,能有江风山庄这样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已十分满足了。”晚香玉自是明白冷莞尔的感受,她微微思忖了须臾,亦在廊凳上坐下,拉着冷莞尔的手道:“这样,你若实在觉得无趣,便来找我,我让你二哥带你出去逛逛,你二哥在江湖上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庄主,但也没人敢来招惹,你跟他出去可以放心。”冷莞尔见晚香玉替她想的这样周全,心中实在感激,但也没厚着脸皮答应,毕竟江青未打理江风山庄的事物甚是劳神,她若只为了自己痛快来打扰,岂不是太过不明事理。这样想着,她便只笑了笑,“能如此自然是好,我若想出去了,必来打扰二哥二嫂。”
      闲聊了一阵,冷莞尔便从晚香玉处告辞出来,转过垂花门,顶头遇到江白木,她正想往回走,江白木却已看到了她,出声叫道:“冷世妹,我正要去找你。”
      冷莞尔只好装作巧遇,面上笑得痛苦而扭曲,“不知大哥找我做什么?”江白木不敢正视冷莞尔的眼睛,只低了头看手上拿着的一卷古书,还能是做什么呢,书上说“镇相随,莫抛躲,彩线闲拈伴伊坐。”他也只是想来与她共度些时光罢了,于礼,可如此。
      冷莞尔见他如此,长长呼出一口气,心里头还是烦闷。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却传来吵闹声,听不真切,但能听出是一个女子在庭院里奔跑着哭喊,声音凄厉悲伤,无助的感觉甚浓。
      两人忙去查看,循着声音的方位向前走着,穿过几道回廊,冷莞尔蓦地停住了脚步,那是……莫黍离的院子!
      木兮披散着头发,赤着脚,穿着睡袍在庭院里四处游走,边走边哭泣着,声音含混不清,但能隐约听到几个字,“宝宝……哪里……宝宝呢?”有几个仆从在她身后跟着,也不敢拦她,就只是看着她不要做傻事。
      冷莞尔想要上前,却被江白木拉住了,“不要管!”她更是不解,“为什么?”江白木叹息一声:“管不了,木兮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越是管她,她就越是闹得厉害。”冷莞尔看着木兮游魂一般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样子实在凄苦,她心中愈发不忍,“难道就任她如此作弄自己?”江白木虽也是心有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道:“三弟有法子,木兮最听他的话,只要把三弟找来就是了。”
      正说着,已有仆从将莫黍离请了回来,他急匆匆跨进门,看也不看其他人,几步走到木兮身旁,柔声道:“木兮,方才宝宝嫌屋子里闷,我带他出去透透气,你看,我这不是又把他抱回来了。”
      莫黍离的手里只抓了一支紫竹洞箫,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更没有襁褓里的婴孩,但这一招以前对木兮总是奏效的。不过此次似乎不同,木兮霍地停住脚步,又笑又叫,“宝宝?我的宝宝早就没有了,三哥哥又骗我!……骗我!”
      木兮四下里挣扎呼喊,跳着脚步发泄,莫黍离的眉又拧成一团,心下一狠用手狠狠攥住了木兮的手腕,不待她撕扯,已从口袋了摸出一个药丸送入她的口中,木兮情绪激动,面上憋得通红,手脚蹬踹着想要脱离莫黍离的控制。药丸入口,不过须臾,她渐渐安静了,眼眸朦胧漾着泪水,模样十分委屈,单薄瘦弱的身体楚楚可怜。
      莫黍离手上的力松了些,道:“你不是想要见宝宝吗,她现在就在你怀里,不要吵醒了他。”木兮吃吃地笑,“是我不好,不要吓到了宝宝。”莫黍离语声温柔,“不要紧,宝宝睡着了,我们带他回屋。”木兮乖巧地点头应允,双臂虚空环绕,做出抱着孩子的样子,她面上笑得温柔慈爱,“宝宝乖,外面风大,娘亲带你回屋。”莫黍离护着木兮向屋子里走,知道冷莞尔就站在院门口,刚走得急没顾上看她一眼,此时更是不敢看她,只僵着身体迈步,心却像是被火烧灼一般,他是那飞灰,没有魂魄的!
      走出去没有几步,木兮又停了脚步,望着莫黍离道:“三哥哥,我想他了。”尽管那个他是谁,她早已记不清晰了,只是头脑里有那么一道影子,模模糊糊,每每总会出现,揪得心撕扯般疼痛。莫黍离浅浅一笑,温言道:“那我吹支曲子给你听。”木兮也笑,眼中含着泪道:“好。”
      冷莞尔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看着莫黍离与木兮搀扶着进了屋子,心里的滋味酸涩,他们是患难夫妻,她是外人,是看客。心中酸楚,头脑里的思绪也是乱糟糟的,方才,他给木兮吃的那个药丸,是天仙子吧?以前还会奇怪他怎么会随身带着那种药,现在才知,他是给木兮准备的,那么木兮……是患有癫狂之症吗?他们原来是没有孩子的,亦或者他们曾经历过什么不幸失去了孩子?他的日子过得真苦!
      半响呆立,冷莞尔暗自嘲笑自己,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她和莫黍离原本该两不相干才是。
      可心,还是痛,罢了,痛着吧,总有不痛的那一日。
      莫黍离进了屋子才敢回身,从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冷莞尔恰巧转身出了院子门,她换了碧色的长裙,清新淡雅,但也带了一抹沧桑。江白木跟在她的身后,他虽然是个呆子,但心思纯净待人真诚,亦可护她周全。莫黍离心里突然憋闷得难受,他知道他与冷莞尔此生无缘,他不能逾矩,他能做的只是离她远远的,可这撕扯般的痛,怎么竟如此难捱?
      看着木兮在床上躺下来休息,莫黍离又吹起了那首《梦不圆》,箫声呜咽,是吹给木兮听的,更是吹给他自己听的。天涯地角,无情不似多情苦,花开花落,他只能是尘埃里的游魂,孤独,没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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