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8、冯翊公主

　　高洋的府邸在邺城城东。高湛和高孝瑜也住在这里，他们年纪相若，除了玩闹打架，其他倒也相安无事。然而，高湛很胆小，高孝瑜也似乎知道他有这个弱点，便喜欢吓唬他。
　　住在这个新府邸的第一夜，高湛突然就半夜起来了，去敲李祖娥的房门，小声地走到她的身边，李祖娥小声地问他：“你怎么了，大晚上不睡觉？”高湛就小小声地问她：“这么黑，你不怕呀？孝瑜说有鬼。”她回答他：“乱说，快去睡，快去睡。”最终，是李祖娥哄着他才慢慢合上了眼。第二天早上，见李祖娥没有在身边，便又急匆匆地去找她。待看到李祖娥正等着他吃早膳，他才微微扬起了嘴角，才快快地吃完饭，放心地拉着高孝瑜一块玩去了。

　　“夫人，您怎么还披着这一条披帛呀！”流萤有些不满意。
　　“怎么了？”
　　“太原公最近又给您张罗了一些衣服，您一件都没有看中么？”流萤撅着嘴巴。
　　“这条披帛，你当初也认为很好看的。”李祖娥左顾右盼，照着镜子。
　　“好看是好看。”流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您好歹是太原公夫人，是太原公的正妻，虽然太原公并不是您理想中的夫君，但是都已经嫁给他了，您总是和太原公不冷不热的……”
　　“流萤！”李祖娥板起了面孔。
　　流萤瑟缩了一下，瞧了一下李祖娥的脸色，仍是慢慢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我也是为了二小姐好。”
　　“行了行了。”李祖娥叹了口气，“再不走，太原公恐怕要等急了，他会生气的。”
　　今日，天高云淡。
　　今日，他们要去高澄的府邸。
　　在未嫁高洋之前，李祖娥就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她对这个人简直充满了好奇心，今日终于要见到真人了，她止不住地紧张，莫名想往高洋身上靠，寻找一种安全感。
　　“阿娥？”高洋看着她。
　　“啊？”李祖娥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什么事？”
　　高洋打量着她：“阿娥，你在发抖？”
　　“没，没有。”李祖娥口是心非，额上流出了小小的汗珠。
　　高洋为她擦去汗珠，看着她，不再说话，但是，李祖娥分明听到了一声冷哼。
　　这一路，太过于漫长，穿过条条回廊，忽然李祖娥觉得芒刺在背，她脚下没有停步，回头去望，一道白影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双眼睛带着微笑望着她，几乎又是在一恍神间，那道白影连同着微笑消失不见。
　　要不是在大白天，李祖娥真觉得自己遇上了鬼魅了。
　　这时候，仆人已经引他们来到了正殿。
　　正殿中只坐着世子妃，却不见高澄。
　　世子妃便是冯翊公主了，她是当今皇帝元善见的亲妹妹，在高澄十二岁的时候，便嫁于他为妻，如今成了世子妃。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坐在榻上。她看起来相貌端庄，温柔谦和，只是眼角似乎挂着一抹隐隐约约的忧愁。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世子妃。
　　“世子妃。”李祖娥恭敬行礼。
　　冯翊公主一笑：“妹妹免了，都是自家人，叫我姐姐便好。”
　　李祖娥抬头去看她：“姐姐。”
　　冯翊公主招手，拉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高洋问道：“怎么不见大哥？”
　　冯翊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本来说好了要见你们，只是突然临时有事，那个崔亦舒把他给叫走了。”
　　李祖娥面上难掩失望，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公务繁忙，不见也是应该的。”高洋又问道：“孝琬在哪儿？”
　　“孝琬睡着了。”冯翊公主向乳母摆摆手。
　　乳母抱着孝琬往他们跟前一递。
　　孩子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正贪婪地熟睡着，俊俏的小脸可以想象他父亲的模样。
　　李祖娥禁不住赞叹：“好漂亮的孩子，大哥肯定非常宠爱他了。”
　　“自然。”冯翊公主面有得色，忽然又转头看着李祖娥笑道，“妹妹，你们成亲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也没有孩子？”
　　李祖娥面色通红，她还未和高洋圆房，怎会有孩子？她不好意思地躲开冯翊公主的目光，却正好和高洋的目光相对。
　　他的眼睛发着光，可一点都不傻。
　　他居然还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们会努力的。”
　　辞别了冯翊公主之后，他们一起回城东的府邸。
　　这次，李祖娥不想和高洋走在一起了。
　　她一下了马车，就往府里走。
　　“阿娥，你跑那么快干嘛？”高洋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李祖娥捂住耳朵，脸红心跳的，不想听他说话。
　　“阿娥！不许跑了！”高洋难得向她大声喊。
　　李祖娥突然想到自己是个淑女，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跑呢？想到这里，她连忙停下脚步，却深深地垂着头，不敢抬头去看高洋。
　　几个月来，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心里面空落落的，她一再的认定，他是她的丈夫，是她以后生活的来源，同时，她也承认，他对她很好，但是，他丑陋、懦弱、呆傻，没有一条是符合她的成亲对象的，她一直在用她与出身等同的涵养和他相处着。然而，现在，她对着他的时候为何……为何有些……她突然很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她的！
　　他真是一个古里古怪的男人！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她抬头看他，内心渐渐趋于平静，“只是快到家了，我只是……只是想家了。”
　　他傻笑：“只不过离开一会儿，你就那么快想家了。你很喜欢这个新家？”
　　李祖娥重重地点头。
　　他看了她一会：“阿娥，你喜欢就好。”
　　接下来几日，高洋去吏部领了文书，在邺城东的双堂处理政务，但终是无所事事，每天回来还是送给她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李祖娥安逸地渡日。
　　没有高洋在身边的时候，李祖娥就和流萤他们几个——流萤、高孝瑜、高湛一起玩闹，高湛还是最喜欢弹琵琶给她听，而高孝瑜就趁机讥讽他唱得难听，高湛就一直唱，他很有坚持不懈的精神的。这些天如此过来，却也不亦乐乎。偶尔，也有世子妃的婢女过来请她去府中说几句话，信步游览一下后花园，但是，她始终都是没有见到过高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