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胡琵琶 ...
-
马车缓缓地向邺城进发。
在出发之前,高洋很怕府中的芍药花无人观赏,便寂寞地凋零,最后还是摘了一朵下来,别在李祖娥的鬓边。
李祖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洋告诉她:“花同人一般,如果好好地绽放了,却无人看到,自己恐怕也会伤心的,下一次就不会开得那么好了。我摘了这朵花,花就会觉得自己努力地开放并没有白白的浪费。”
李祖娥笑他:“花也会有感情的吗?”
高洋笑嘻嘻地答:“你说的。”
“我?”李祖娥回想着,“我曾说过花有感情吗?”
高洋点点头,一本正经:“前日,我想摘花,你就说花被我吓到了,开得没有先前的好了。”
想不到,他居然还记着这句话,李祖娥有些感动,她转念一想,张了张口,又想问他一个问题,是一个一直尘埋在自己心底的问题。
“怎么了?”高洋一边扶她上马车,一面傻傻地问。
“没什么。”李祖娥很想问他口中的“人”指的是不是他,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为了能尽快去邺城赴任,高洋把牛车改成了马车,而自己仍然骑着马。同行的还有高湛和高孝瑜,他们一直长在晋阳,很想去邺城看看。
几个月不见,高湛已长成大孩子了。
高湛在马车里倒抱着一只胡琵琶,眼睛发着光,对李祖娥说:“二嫂,一路上有些寂寞,我弹琵琶给你听,好不好?”
“你会弹琵琶?”
看到李祖娥诧异的神色,高湛有些自得:“我不仅会弹琵琶,还会唱歌。不信,你去问孝瑜!孝瑜,你说!”
高孝瑜眨了眨眼睛:“九叔唱歌比二叔难听。”
高湛皱眉:“胡说八道!”
流萤禁不住问道:“太原公也会唱歌,也会……弹琵琶吗?”
高孝瑜点点头。
“为什么奴婢从没有听到过?”流萤有些奇怪。
李祖娥神色有些黯然,她嫁过来这么多天了,还从未知道高洋会弹琵琶唱歌呢,她这个做妻子是不是太失败了。
高湛问道:“你怎么了?”
李祖娥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高湛手拨了一下琴弦,停了下来:“你听过《明君曲》吗?”
“明君曲?”李祖娥沉吟着,“是王昭君吗?”
高湛解释道:“西晋石崇有宠妾绿珠,善于吹笛,又擅长舞《明君曲》,明君就是当年昭君出塞的王昭君,她哀怜王昭君的身世,又自作词来歌咏她,歌词凄美,曲调婉转,坐中的宾客听了无不纷纷落泪,沾湿衣衫。”
李祖娥点点头:“最后赵王伦强索绿珠,绿珠向着石崇说了一句‘愿效死于君前’,便坠楼而亡了。单论故事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如今再听《明君曲》也会更加悲凉了。”
“嗯。”高湛问道,“二嫂,还愿意听我唱么?”
李祖娥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唱吧。”
高湛拨弄了一下琴弦,唱道:“我本良家女,将适单于庭。辞别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猿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乘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高孝瑜捂着耳朵,故意嚷着道:“九叔的声音好难听。”然而,李祖娥默念着歌词的后面的几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土尘。朝华不足欢,甘于秋草屏。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高湛看见她的脸上显出了黯然的神情,问道:“二嫂,你觉得我唱的怎么样?”
李祖娥回过神来,赞叹道:“你唱的很好。”
高湛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他瞪了一眼高孝瑜,而后朝着李祖娥,像一个女孩子一般笑了。他挨着李祖娥坐下,说道:“我再给你唱一首。”
李祖娥点头:“好。”
高孝瑜却不干:“你的声音太难听了,好像鸭子在‘嘎嘎’叫。”
高湛一点也不想理他,自顾自地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他唱这首曲子的时候,车子旁边正有一条小河流过,有几只鸭子和大白鹅在游水,便游水,便仰着脖子唱歌。
“难怪你喜欢唱歌!”高孝瑜指着窗外的鸭子,笑着道,“嘎嘎嘎。”
“鸭子哪是这样叫的。”高湛急着争辩。
高孝瑜很不服气:“你说是怎么叫的,那你叫来听听。”
高湛一本正经地叫起来:“是呱呱呱……”
“好难听。”李祖娥已忍俊不禁。
高孝瑜吃吃地笑:“这是鹅叫的。”
“你真讨厌,鹅哪是这样叫的。”高湛很认真。
高孝瑜又问:“鹅怎样叫的,你也叫来听听。”
高湛学起鹅叫来:“呃呃呃……”他忽然转眼去看李祖娥,不怀好意地道,“我学得不像,鹅怎么叫,还得问二嫂。”
“问我。”
李祖娥一怔,想起来自己名字里有个“娥”字,心想这坏小子在说自己是鹅,她笑弯了腰:“九郎,不要拿你二嫂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