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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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番外）
那扇黄泉之门和久栀走的时候一样雄伟壮观，回来的现在她依旧和那时一样需要仰着头看它。
久栀用手指来回比划，像是要把它的高度宽度都牢牢记住。
伊尔迷站在门前等着她走过来。他单手推开门看着久栀，久栀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进门后除了三毛顶天立地的身影依旧，面前站着清一色黑色西装的管家。这颇有几份□□的味道，看上去很是凶悍的样子。
“欢迎回来，大少爷、少奶奶。”站在中间的男人欠身行礼，声音平板，显得一丝不苟。
“恩。”伊尔迷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久栀说，“这是梧桐，我们家的总管。”
“你好，梧桐先生。”久栀看着仍旧低着头的总管先生，眨了眨眼睛又说，“你能抬起头吗？”
伊尔迷看向了梧桐。梧桐顿了顿抬起了头。久栀看了会儿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以后请多指教，梧桐先生。”
梧桐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久栀没有在意只是转向了伊尔迷：“我还是看脸记人吧。”
伊尔迷继续向前走，久栀走在他的左后方。在他们之后跟着三个管家，走在中间的是梧桐。
一路上是繁茂舒展的树林，一片片的望去，就像是走在森林里。伊尔迷一路上走得很慢，偶尔会停下来对久栀说说家里的环境和几条通道。伊尔迷说的话并不多，但久栀听得很认真，也很仔细地记忆着周围的景象，有时甚至会停下来看一会儿才接着前进。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树木独有的清新气味，带着一点点朦胧的湿气，仿佛冲淡了渗透在这个家族的某种阴暗凝重的气息。
可能是莎薇亚的记忆里留下的那份情感带动起了久栀对这个世界的一种微妙的归属感，现在的她很安心，走在这条属于揍敌客家的路上她没有了丝毫的不安。
她选择平等地看待这个世界，想要找到自己可以热爱、拥抱她的理由。
是的，还有这个人。久栀看向了伊尔迷，斑驳的树影下他的背影挺立而高大。她知道这份归属感不仅来自莎薇亚也同样来自这个人。
是他给了她又一个家。
走到主宅的大门前，久栀已经基本记住了来去的路线。事实上她的记忆力并不差，似乎只有在名字上才会失去作用。
“少奶奶，老爷和老太爷想要见您。”梧桐走到久栀旁边站定，毕恭毕敬地说道。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久栀跟着他走。
“谢谢你，梧桐先生。”久栀点了点头，轻声道谢。她看了看伊尔迷，但什么也没说。
“等一下，”伊尔迷看向了主宅的大门，“我带你去。”
久栀跟着伊尔迷穿过了或长或短的走廊，偶尔也会需要穿过几个相连的房间。虽然是大得吓人的房子，但真正称得上房间的地方并不多，多数都是一些或曲折或幽深的廊道。整个主宅都是由走廊相连的，有些地方的设计更加接近于英国旧式的住宅，省去廊道用门把房间与房间之间连接起来。如果不是真的熟悉，恐怕很难不迷路。
“到了。”伊尔迷蓦地站定，伊尔迷转身面向久栀说道。
久栀看着伊尔迷：“恩，麻烦你了。”她指了指面前的门，她能感受到里面强大的气场。但她眼神平和地看着伊尔迷，就好像什么也不会发生。
“爸爸他们……”伊尔迷顿了顿，他看着比他矮半个头多的妻子，不确定该怎么说，“注意点吧。”
像是从没想过伊尔迷会说这样的话，久栀愣了愣。她轻轻闭上眼睛，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白色的发丝流过指尖，她知道她身上存在莎薇亚，但她更清楚她是久栀。
“伊尔迷，你说我是你的妻子。”她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和那时一样清澈透明，“是的，我是你的妻子。伊尔迷，我是你的妻子，请试着相信我。”
伊尔迷清楚地记得坐飞艇回来的那天晚上这个女子坐在他的对面，用一种那样透明的眼神看着他，对他安静地说了那么多。现在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伊尔迷知道，就是这双眼睛给了他做出这些选择的理由。
他随即释然，转身隐没在了黑暗里。
久栀明白这次的见面将会是一个难过的关口，事实上对方也很直截了当。一开始就没有语言的试探，并没有掩饰的杀气和敌意是最好的威胁。坐在最中间位置上的男人用一种陌生而冰冷的眼神观察着久栀，久栀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那么，今天就让我们好好谈谈。你是谁？”那个气势惊人的男人用了疑问的句子，但语气却毫无起伏。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久栀呼出了一口气，她又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接着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久栀，久栀是我的名字。然后，我找回了莎士比亚…小姐的记忆。我的意思是，我和莎士比亚小姐并不是完全分开的两个个体。是的，我们是有联系的。”
说话的过程中久栀坚持注视着对面男人的眼睛，即使这让她笼罩在了一份巨大的压力之下。而她的这种行为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减低了对方对于她的敌视。
“那么莎薇亚呢？”
“我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找回她本身。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拥有她的曾经的人。但是，我并不是她，也很难成为她。”一想到莎薇亚不在了的事实，久栀觉得自己又开始难过。这是一种愧疚感，她总觉得是她剥夺了对方的存在。
久栀做了一次深呼吸，她需要调整自己的情绪。而那个男人似乎也在思考问题。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来自那个坐在一旁的老先生。他闭着眼喝着茶，偶尔睁开眼睛看向久栀。
“你的话太离谱了，我如何相信你，又为什么要留下你？”
“是的，这确实是个问题。”久栀点了点头，像是在认同对方的话，“我是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说。但我说的是实话，如果需要证实的话我想伊尔迷可以帮忙。也许他的话要远比我的可信。”
久栀微微抬起了头，她的视线有些飘向房顶。她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但我想要留下来，是的，我很想留下来。伊尔迷带我来了这里，我想我是他的妻子。是这样的，我想要留在我丈夫的身边。但是，这些都不是你留下我的理由。”她的眼神又回到了男人身上，“你并没有留下我的理由。”
那个坐在一旁始终不语的老先生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他喝了口茶，开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久栀来。男人轻轻地皱起了眉。从刚才开始这个女子说的话都还像是在开玩笑，她没有被杀气和气氛所影响，那些话也坦诚得就仿佛是谎言。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只是把自己想得全盘说了出来罢了。他是揍敌客家的家主，不会连这些都看不穿。
席巴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很爽朗，但并没有减弱刚才那股凛冽的气势。他说话的声音带上了情感：“你很有意思，不会有人在揍敌客家这样说话，你知道吗。我确实没有留下你的理由，但莎薇亚毕竟也是揍敌客家的人，现在她却突然消失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久栀眨了眨眼，然后点了一下头。席巴仍旧笑着：“不管你是莎薇亚还是其他的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你在揍敌客家，就要明白自己的职责。”
久栀又点了点头。事实上她明白对方话的意思但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能做的很好，但她现在只能点头。
“伊尔迷有你这样的妻子，也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席巴深深看了一眼久栀，“我是席巴·揍敌客，伊尔迷的父亲。这是桀诺·揍敌客，我的父亲。从现在开始，你是揍敌客家的一员，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父亲，爷爷。”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久栀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她之前可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久栀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一切，她不能给伊尔迷添麻烦。
是的，她相信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接受理解这个家族。
走出房间时久栀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房间里那股压迫神经的感觉还残留着，她走起路来并不轻松。需要做的事有很多，久栀清楚地明白这是一个杀手世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以及这个事实背后她需要面对的问题。
她现在并没有信心。但她知道除了做好以外别无他法。是的，她并没有选择权。
久栀轻轻地靠在了背后的墙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墙上。她感觉得到有一股重量正在压向她，那份沉重感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让她找到一个重心。久栀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支撑的理由，让自己不必慌张和不安。
然后她摆正了身体。她看见一个黑色的淡薄的身影从稀薄的光线里走过来。
“作为揍敌客家的一员，你可能需要学会很多东西。”伊尔迷站在离久栀很近的距离，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靠近。他略微低下头看着久栀的头顶，白色的头发似乎闪着光。他接着说：“你可以慢慢来。我们有时间。”
久栀看进了伊尔迷的眼睛。大而空洞的猫瞳里没有任何光，好像没有一点感情的波动。但是就在刚才，这个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对她说，我们有时间，慢慢来。
久栀觉得呼吸已经顺畅，就像那些困扰她的问题都消失不见了。她突然心中盈满感激。
她感谢，在这个纷乱错杂的时空之中遇见了他。
久栀回头看着伊尔迷，直到他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才动手翻了翻他的抽屉。衣服并不多，几乎都是暗色调的衣服，样式简单线条流畅。久栀又拉开了下面一个抽屉。她眨了眨眼睛，是一些贴身衣物，意外的都以白色为主。她向后看了看，伊尔迷半侧着身子看着窗外。
久栀收回目光把伊尔迷的衣服重新叠好整理进一个抽屉里。她摸了摸手上莎薇亚的衣服，白色干净得一尘不染。她将衣服放进腾出来的抽屉里。
这是久栀和伊尔迷同房的第四天。
久栀第一次碰到了伊尔迷房间里的抽屉。
伊尔迷始终没有同意让久栀碰他的抽屉和衣橱。他并不习惯让别人动他的东西。当然他知道这并非最重要的原因。但当久栀用她那极其平和的目光看着他，伊尔迷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是的，他们现在是夫妻。他应该习惯了的，不是吗？
虽然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更不用谈其他的了。
伊尔迷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事实上久栀并没有向他提出过什么要求，她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正在尽力做一个好妻子。这其中还包括做一个揍敌客家的好妻子。
伊尔迷知道这对久栀来说是一件非常艰难的过程。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地去尝试，但她始终克服不了心理的障碍。她一点也不想伤害别人。
伊尔迷并不能很好的明白这是为什么。在他的观念里虽然杀人确实不是什么很值得称赞的事，但作为一种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对的。何况这个工作为家里带来许多便利，就好比家里数台私家飞艇，又或者是这整片私人领地。无可否认，杀手这个职业真的很能赚。至少它支撑了他母亲每日的无节制采购。
想到那些又厚又重而且花里花俏的裙子，伊尔迷忍不住想要叹气。
从这一点来看，久栀的衣着虽然单调却很舒服自然。从来都是以白色为主，然后搭配上一些其他浅色的装饰。她坚持延用莎薇亚的风格，伊尔迷知道她一直对莎薇亚不在了这件事感到难过。
一想到那身素装，伊尔迷就会想起久栀那白色的长发以及深黑色的眼睛。全然相反的颜色，但在她的身上却能融洽成同一个柔和的印象。这是非常神奇的事。
是的，还有她的手。伊尔迷教久栀识字的时候，她握着笔的手让他印象深刻。瘦弱的手看上去很脆弱，白而且手指上有琐碎的伤痕，但那个握着笔的姿势很美。以及她写下的字，清晰端正，一如她说话的声音以及她整个人。
她后来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默写圣经，虽然最终没有全部写下来。在这一点上，伊尔迷觉得至少久栀具有杀手必备的耐心和毅力。
久栀是个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安静的人，哪怕她本人其实并非如此。伊尔迷觉得事实上她并不沉默，而且非常有行动力。比如说他房间打开窗户后可以看到的那片空地，如今种满栀子花。
那不过是两天都不到的事，他出个任务回来那片原本光秃秃的土地上就已经全是栀子花了。伊尔迷回来就看到久栀蹲在那里，挽起袖子打理着花丛。因为也是白色的衣服，她站在白色花前的身影在阳光下就像是发着光一样有趣。
她看到他，举起沾着泥土的手向他挥着。
久栀总能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些细小的惊喜。伊尔迷一直觉得虽然他的房间很宽敞，但在视觉上却总显得狭隘。然后她只是随手把窗帘拉了起来打开了窗户，改变了家具的位置就让他觉得房间大了很多。天晓得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在做完这些后眨眼睛的动作让伊尔迷回想了一个晚上。
虽然久栀是连看到尸体都会想吐的人，但伊尔迷认为她的身体素质依旧出色。虽然相较莎薇亚可能要略逊一筹。这是觉悟的问题，久栀没有也不愿做好杀人的觉悟。
但她仍旧坚持训练。最近她致力于改变自己的念能力。这种事情伊尔迷闻所未闻，她有时候确实喜欢尝试一些新鲜的事。伊尔迷觉得这很有趣，因此也在帮她出主意。
莎薇亚的能力很适合杀手，尤其是用以暗杀。因此席巴并不支持这件事，但爷爷的态度却很暧昧。伊尔迷本人也和他爷爷一样对此很感兴趣。虽然真的失去了很可惜，但如果成功了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伊尔迷想，也许他只是单纯很喜欢看到久栀无比专注地去做这件可能性几乎为零的事时候的神情。和往常一样平静，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喜欢这种寻找不同的过程。
伊尔迷断断续续地接着工作，久栀就在这段时间里学习那些需要掌握的揍敌客家小知识。
时间久了伊尔迷就发现他开始对家产生了比以往更深的依赖感。
他有时候会想家。虽然其中有长辈们和亲爱的弟弟们的事，但更多的，他开始想他的妻子了。他想到了她种花的背影，她拉开窗帘时被阳光照到的侧脸，又或者是她拿着茶杯时被温热的茶杯染红的手指。当然这其中还穿插一些弟弟们茁壮成长的身影，以及他妈妈拿在手上噩梦般的花边裙。
伊尔迷并不能很好的解读这种感觉。对于很多事情，比如情感的认知他基本上是从书本上需求答案的。就书上的说法来看，也许这是恋爱，但伊尔迷丝毫没觉得自己有怦然心动过。虽然他急需解答，但显然那些书本都帮不了他什么。
伊尔迷对于书本产生了至今为止最严重的一次质疑。
回到家的时候，伊尔迷总能看到久栀坐在椅子上倒茶。那茶是她沏的，和家里的茶味道相差很多。久栀的茶有一股纯粹的茶香，即使是作为甜食党的伊尔迷也能够喜欢上的恰到好处的苦。
久栀总能在伊尔迷踏进房间之前沏好茶，然后在他坐下之前把茶杯递到他的手中。一分不差，简直像是一种特异功能。
虽然伊尔迷还是不能很好的去理解感情。但是如果能够就这样下去，他觉得未尝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也许幸福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伊尔迷记得自己说过。是的，他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