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未有芳华》周六晨

36、第三十六章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肯定的眼神，就像对一切了如指掌一样。

　　他扯了扯嘴角：“算了，先不说这个，梁程，留给你一只录音笔是不是？”

　　我更加惊讶的望着他，迟钝道：“你，你怎么知道？”

　　“赫之阳告诉我的。”

　　“你想听吗？可是录音笔已经被我丢了，对不起，你要骂我就骂吧，反正已经丢了，你听不见
　　了。”

　　他终于又露出一个微笑：“别那么紧张，我不听，不过就算我不听，我也知道梁程大概说了什
　　么。”

　　我忽然间就哭了出来：“历杰，对不起，这么些年，其实我都没有认真的跟你们道过歉，我不敢
　　把所有责任都揽下来，我怕你们会更加恨我……”

　　历杰见我流眼泪，慌忙说：“冬晨你别哭啊，都过去了，你别哭……”

　　我闭上眼睛摇头：“如果我没有发那条短信，也许后来一切都会好好的。那条短信成为梁程心口
　　上的伤，也让我自己也背上十字架痛苦那么久，也许此刻你我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直以来
　　我都告诉自己我要过循规蹈矩的生活，我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我要谈恋爱，我要结婚生孩子，我做到了，我开开心心的经历这些事，这些事明明都和你与梁程无关，可是，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以后的我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今后不再那样做就是了，为什么你们在旁边默默的鄙视我痛恨我，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这些话，感觉到整颗脑袋都开始剧烈的疼痛，疼的都听不到历
　　杰在讲些什么，疼的蹲下去，接着眼前便是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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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隔壁房间豆豆玩耍的声音。

　　我慢慢坐起来，才看到伏在床边的历杰。

　　我一起身，他便发觉了。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说：“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你怎么在我家？几点了？”

　　“上午11点半，你睡了快13个小时。”

　　我的脑子终于恢复正常运转：“13个小时！？我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

　　“是的，女侠。”

　　我惭愧无比地捋了捋刘海，突然又尖叫起来：“你不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吗，怎么还没走？！”

　　“我没赶上飞机，错过了，改订了明天的。”

　　“那你晚走了一天？这算是违背合同吗？”

　　“不算，我已经跟老板说了，我只要保证回去以后按时完成最后一期工作就行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呵呵。”我略带尴尬的笑了几下，因为我已经清清楚楚的想起自己昨天夸
　　张的表现了。

　　“你为什么晚了飞机？”。我问道，可是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你说呢？”他竟然反问我。

　　我清醒的大脑顿时又混乱了。“不会是因为我吧？我又不是病的晕倒了，我只是太困了，要不我
　　怎么会睡那么久呢？我真的不是有意耽误你飞机的，对不起！”我忙不迭的道歉。

　　“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晕倒还是睡着了？你又没有提前跟我说。”他顿了顿，“况且，那种情况下，别人怎么会以为你是睡着了？你哭的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还一个劲儿的说自己头疼。然后你就不省人事了。我抱起你就把你送到了医院。”

　　“……真的吗？我哭了吗？”我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是的，你哭了。”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是故意装不知道的，可是他居然这么认真的回答我。

　　“那我怎么又回家了啊？”

　　“是医生说你没有什么事就是有点低血糖，然后我和温叔就把你抬回来了。”

　　“啊，一定是我妈觉得在医院睡一晚太贵了。”我撇撇嘴。

　　“是啊，是很贵。”他脸上又展开了笑容，“而且浪费了我的机票，还害得我耽误工作。”

　　“对不起行了吧，可是你完全可以上午就走嘛，医生都说我没事了。”我心虚的说。

　　“可是我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为难的神情，“而且是我把你弄
　　晕倒的。”

　　“我说了我不是晕倒。”

　　“好好好，不是晕倒，不过反正我今天是走不了了。”

　　“有什么话你可以到云南以后打电话发邮件给我。”我试图让他明白他完全可以不错过飞机。真
　　的错过了只能怪他自己办事鲁莽考虑不周，而跟我没有关系。

　　“有些话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可是也许这些话当面听会比较难接受。”我脱口而出。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他突然很吃惊的看着我。

　　我很坚定的回答道：“不用猜也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听了。”

　　“为什么你不想听？”

　　“为什么你非要讲？”

　　我发誓要句句跟他针锋相对，阻止他继续昨晚的话题，直到妈妈推门进来。

　　“你这个睡神。”妈妈看到我还窝在床上，一脸嫌弃的表情瞄了我一眼，然后又瞬间像换了一个
　　人一样和蔼可亲的对历杰说道：“历杰你一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赶快回家休息一下吧，对了，刚
　　刚你妈送来一笼水饺，你在这儿吃完回去也行。不过你妈肯定希望你早些回去。”

　　历杰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我妈说：“阿姨，那我这就回家吧。”

　　“嗯嗯你快回家吧，阿姨要担心你了。”我讨好地说道。

　　谁知他伸手又把我的刘海弄乱，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只好愤懑的看着他的背影。

　　结果他忽然又反了回来，正好看到我的表情。

　　他哈哈大笑：“你没睡醒就生气的样子可真滑稽啊！”

　　我拿起枕头扔向了他。

　　他很灵敏的接住，然后又坐了下来。

　　“干嘛，你还不赶快回家。”我瞪着他。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还是要把话说完，那天，其实我跑出医院没多远就又回去了，所以，当时
　　你和赫之阳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我吃惊的抓紧了被子。

　　“这才是我昨天我想对你说的话。你还在睡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自责，我应该开门见山的跟你说
　　的，铺垫太多害你误会了我在责怪你。”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下去。

　　“你不用说话，听我说吧……当时我就站走廊的拐角。我强迫自己别哭出来，强迫自己别把拳头
　　砸在赫之阳脸上。然后我一个人去了梁程住的地方，在那里呆了好几天。后来我做出了跟着我去云南的决定。我没有带什么行李，所以走的悄然无息。去机场之前，我站在楼下看见你爸妈家和我家的窗子都是黑黑的，我当时就在想，你在干嘛呢？可是我不敢回家。”

　　我默默的听着，看到历杰眼角微微的泪光。

　　“不知道你有没有记得赫之阳的脸上在我走后是挂了花的，我临走之前没有勇气去见你，却勇敢
　　的把赫之阳揍了一顿。虽然我自己也鼻青脸肿了好几天。我就是那样鼻青脸肿的上的火车。不过说来好笑，怎么我们决定远离一个地方的时候，都是鼻青脸肿带着伤口走的呢？当初你离开瑞阳被打了，我和赫之阳离开互相打了，哈哈……后来，我到了云南，很快找到了工作，然后我很努力的工作，最开始的时候一天只睡不到5个小时，终于成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我努力消化掉梁程去世的事实，努力去忘记那个死去的孩子，等我觉得我可以面对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今年春节了。所以我打了电话回家。想听听爸妈的声音，这么多年我真的对不起他们。我当时觉得也许我会从爸妈那里得到一些你的消息，可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是你接起电话。听到你的声音以后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长久的不说话，当时我好担心你会因为我不说话就把电话挂断，因为我知道你挂断以后我不会有勇气再打第二个了。后来你说说我妈很快就回来。我突然就害怕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隐藏身份表演滑稽节目的小丑害怕被人摘掉面具认出自己是谁一样。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什么，是我妈找过你，我也知道梁程因为这件事找人打过你，这些事我都未曾向你道歉。自始至终，对不起梁程的人，是我，还有赫之阳，你本不该自责的。你明白吗？不要自责了。其实这些话，真的是我下了很大的决心跟你说的。很长一段日子，我和梁程除了吵架就是吵架，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她吸毒，很吃惊，很愤怒，也很心疼，我劝她去戒毒中心，她却说我想趁机抛弃她……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她没有安全感的时候疏远她，我应该早点和她好好谈谈的……”

　　“不，”我还是摇头，“不全是这样的，阿姨的确有找我，但是她没有让我发冒名短信。她只
　　是要我劝劝你，然后在那个下午让你不要去找梁程。”说完这句话，我终于又泣不成声，“这才是我心里真正的十字架。如果我当初只是阻止你去找梁程，我也不会这么难受那么多年。我没有
　　勇气承认这件事，一直到现在，历杰，是我对不起你和梁程，是我拆散了你们……”

　　历杰靠过来轻轻的把我揽在怀里：“其实你那条短信没有那么大威力的。梁程的性格，也不会因为一条根本不像我的口气的短信跟我分手，她那时会走，是因为我妈去找过她，当时我妈哭着求她不要和我谈恋爱，她嘲笑我妈不会教儿子，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妈总是不愿意接受梁程的原因……冬晨，如果当初真的是你的错的话，那么这些年你承受的伤痛也足够偿还了。那时我们，我们都太年轻了……做事不顾后果，不顾他人，我们都有错，让我们彼此原谅，好么？”
　　我感受到他这一段背井离乡带给他的改变，也许还有我自己的改变。

　　我感受到某种类似救赎的强大的力量。

　　我感受到他厚实的肩膀和温暖的手臂，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我迷恋的那个美丽的月季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