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识长风》笑无歌

8、万里入双眸（3）

　　仲春的早晨，带着冷意的微风卷起地上的花瓣，散漫在庭院里。
　　手扶着绳，秋千架轻轻摇晃，目光掠过高树红墙，停留在蔚蓝的天，看着漫天的云被风吹合，又被吹散，眉间掩不住的暖意。
　　“云。”几不可闻地低喃，霍七抬起头。
　　“娘子，再坐一会，就进去吧。”萧锦弦手里拿着厚厚的狐裘，轻轻地给她披上。
　　“陌绿嘱咐你的？”笑，霍七看见不远处的陌绿。
　　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一样，萧锦弦的脸一红，支支吾吾，欲开口解释时，被突然出现的萧城光打断，“听说五弟娶了新娘，二哥特地来看看。”
　　不着痕迹地把了萧锦弦的脉，眸光微转，萧城光的目光转向秋千架上的女子，确实是一代丽人，“想必这就是弟妹了。”
　　“见过二王爷。”起身，离开秋千架，不动声色地挡住萧锦弦，对上萧城光漆黑的双眼。
　　“明日午时，本王在春湖举办游船，到时候五弟和弟妹定要来。”
　　落落方方地应下，霍七神色柔和：“好。”
　　“那本王先走了。”
　　“怎么了？”拂起额头上一缕散乱的发，霍七转过身，看着一直躲在身后默不作声的萧锦弦。
　　“我不喜欢二哥。”轻轻说，语气很坚决。
　　“我也不喜欢。”霍七低声说。
　　“明天要去吗？”萧锦弦明亮的目光瞬间黯淡了许多，“娘子，我们不要去好不好。”
　　沉默了许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霍七沉声道：“不能不去。”
　　“为什么？”
　　“以后你就明白了。”风雨欲来，霍七眉间隐有忧色。
　　她安置了不少人在宫里打听消息，传闻，当年智元大师之后，另一位江湖道士明崇眼，曾秘密向萧无极进言：“五王爷若不除，他日必定造反，杀父杀兄，登九五之尊。”萧无极心生疑窦，派人去查，后来查出是清贵妃的对头丽贵妃收买道士明崇眼，企图斩草除根，而且明崇眼所说的那颗代表萧锦弦的星辰日渐黯淡，到最后竟退出天际，无处可望，萧无极就愈发认为一切是丽贵妃的卑劣手段。
　　之后，萧锦弦服下痴毒，精神痴傻恍惚，再加上，萧锦弦的生母清贵妃在世时曾获荣宠，颇得萧无极的宠爱，想到丽贵妃生前就刁难清贵妃，死后还要编撰这样的话杀了她儿子，萧无极一时怒极，反倒对萧锦弦生了恻隐之心，一时没有对他痛下杀手。
　　昨夜，风雨大作，她清楚地看到天空的东南方向出现一颗星辰，其方位和当年明崇眼说的方位如出一辙。风雨欲来，她该怎么做？如今要面对的已经不止是痴毒，还有那个操纵所有人生杀大权大流的皇帝萧无极，没有一个皇帝会冒这样的险。

　　大流皇宫。
　　“回父皇，五弟体内确有痴毒。”萧城光直言。
　　“是吗！”不怒自威，萧无极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轻笑，萧城光冷淡道：“父皇对五弟着实关心，儿臣此次去江城剿匪倒是丝毫不入父皇的眼。”
　　看着面前野心勃勃的儿子，萧无极沉声道：“城光，你是大流的二王爷。剿匪是你该做的。”
　　这话听来极其讽刺，萧城不由光缓下了语气：“儿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他哪一点不如四王爷萧郁及，可是他父皇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过他。不，以前有过的，那时他在众位皇子中独拔一筹，父皇不止一次地夸过他，直到萧郁及回来了。想到这里，萧城光眼里不由闪过厉色，派了这么多人去杀萧郁及，都有去无回。看样子，父皇是铁了心要把皇位传给萧郁及了，不，他绝不允许，他绝不允许自己心心念念的宝座落入他人之手，这大流的皇位会是他萧城光的，只能是他萧城光的。
　　几不可闻地叹道，萧无极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萧郁及，他最爱的女人给他生下的孩子，刚出生就被皇后设计送出宫，他派了很多人马，寻了多年，才在大流与大燕的交界处，天山魔窟找到这个孩子。整整十六年，这个孩子在那样的地方待了十六年。他对不起婉儿，也对不起这个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回来七年了，父子间仍然疏离得很，皇位或许是他唯一能补偿给这个孩子的。郁儿......
　　婉儿，郁儿很出色，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魔窟的四使之首......他定是受了很多苦......
　　婉儿，我们的郁儿，坚忍沉毅，聪颖自持，且武艺心智都远在常人之上......
　　婉儿，我知道你一定还在怪我，怪我当初没有力量，是我害的你们母子......
　　那时，他初登大宝，年轻气盛的他着急地把心爱的女子接到皇宫，可没想到，后来的后来，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如果时间可以重来......

　　午时的春湖，波光潋滟，船来船往。灿烂的阳光照进碧绿的湖水，水波里浮动着青草的香味。
　　“回二王爷，四王爷来了。”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跪地，毕恭毕敬道。
　　闻言，萧城光的眼里闪过一丝森然，扭头，直看向不远处独身前来的萧郁及。
　　天人之姿，俊美至极，一旁的众位千金纷纷投来目光。
　　“四弟。”向前，萧城光的脸上浮现笑容。
　　“二哥。”神色不变，萧郁及淡淡地扫了面前的男子。
　　蓦地，三五千金，干笑戏谑。
　　“傻王，怎么也来了。”
　　“听说是二王爷邀请的。”
　　“二王爷真是仁厚。”
　　“唉，可怜的丞相嫡女。”
　　......
　　只见，霍七与萧锦弦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不慌不忙地向萧城光走去。
　　“登船。”高声喝道，萧城光的侍卫飞身跃上船。
　　春湖上，精致的彩船，船身外镶嵌着诸多宝石，在熠熠的阳光下很是夺目。船内，布置的极其讲究，凡物都是上好的，样样都价值不匪。
　　“今日游船，大家定要乘兴而归。”接过侍女递来的酒杯，萧城光一饮而尽。
　　舫内，热闹非凡。驻足船舱，透过窗棂，看尽春湖的美景，着实怡然自得。
　　“弟妹，听说赏花大会上四弟给你出了一副上联，你没对出来。今日再对，如何？”微风透过窗棂，萧城光戏谑地看着霍七，爽朗道，“四弟的上联是行到水穷处。”
　　言毕，众人齐齐把目光聚集到霍七身上。霍七，转眼间被推倒风口浪尖，由不得她。
　　“行到水穷处。”目光掠过对面的窗棂，望向天际的云，霍七的心神一转，好像很久之前，在一片绿色的草地上，有个人这样说过，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顿了顿，柔声道：“坐看云起时。”
　　话音刚落，眼中闪现一抹亮色，拧起眉，萧郁及直直地盯着霍七。
　　“郁哥哥，我叫云起。”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云起。”
　　“郁哥哥，我要嫁给你。”
　　脑海里猛然闪现那些他生命里无法割舍下的记忆，萧郁及强忍下内心的波动，神色自若地把目光移开。
　　“好！”萧城光轻轻地眯起眼：“我看弟妹与赵小姐的下联互不相让，两人倒不如聚在一起，切磋一下诗书。”
　　抬眼，赵元莹来到霍七面前，眼神不可控制地睨了眼一旁的萧郁及，从头到尾，那个让她倾心的男子没有看过她一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忍下内心的痛楚，赵元莹笑了笑：“妹妹，我们不妨到船头，那里最能看见春湖的美处，我们也好聊一聊。”
　　微眯了眼，淡笑，霍七婉拒道：“我这一句不过是因为日思夜想，发心所想。怎么能比得上赵小姐的下联。”
　　“本王也觉得五王妃的下联不如赵小姐的。”忽而一笑，萧郁及解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