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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守孝的日子(一) ...

  •   日子飞逝而过,阿瑛已长到了十三岁,蓝氏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满心欢喜疼爱,等着夫君在洛阳任满后,回到长安就为女儿择婿。
      只是四月时,圣人任命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公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陈颂被调出长安,接任李公的位置。
      陈境忧心忡忡,父亲七十高龄了还要出任地方节度使,为地方军政操劳,况且从相位迁出,老父必然是失落忧郁,这样的身心打击让一个老人家怎么承受?
      到了十一月,陈颂在任所病逝。
      长子陈境接了灵柩回京,操办丧事,广发讣文,请了僧道做法事,设了帐幕供人吊唁,又请素有才名的文士撰写墓铭……
      至于谥号、追赠,也就不多说了。
      陈颂下葬后,陈府自是闭门守孝,两年前熙熙攘攘的相府,变得安静无比。
      陈境和陈垣兄弟俩,相对坐着探讨父亲的遗言。
      陈境做为兄长,先说:“父亲临终时遗憾未能替孙辈定下好婚约,命我们兄弟一定要慎重替儿女挑选婚事,勿忘家训,娶妇或嫁女都于家有很大的变化,不可贪图一时的权势富贵,小心祸及家里。”
      陈垣说:“自然是不敢忘记家训。”
      陈境点点头,守孝三年,儿女婚事急不得了,说些另外的事:“我儿阿琚年少气盛,不爱钻研诗书,这些日子正好拘在家里好好教养,我也尽一尽严父的本分。”
      陈垣说:“兄长你一向在外任职,深知民事民俗,这正是家中子侄缺少的,也多多指点一下阿宝这几兄弟。”
      兄弟俩探讨了一下子侄们的功课、品行,又换了一个话题。
      陈境说:“父亲被任命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不过是之前得罪了丘石联,没有随他们的意加害更多朝廷命官,丘石联一直把握朝政,我们以后的起复怕是多有困难。”
      丘石联即是现在的禁军中尉,圣人未登基时丘石联就在他身边服侍,后来与当时的禁军中尉王姓宦官争权,几年前圣人起用心腹想铲除宦官,扶起丘石联贬了姓王的,姓王的没了兵权后就被赐死了,再想继续把丘石联铲除,行动却失败了,引得丘石联一众宦官的报复,血洗长安,当时的丞相也被族诛。事发之后陈颂被召为丞相,处理这件大事时,丘石联还想牵连更多人,却被陈颂拒绝了。
      这样不听话的丞相,丘石联自然是留不得的。
      兄弟两人惴惴不安,忧心前途未卜。是放下原则奉承丘石联换得高官,还是坚守原则,无视高官厚禄?
      陈垣一直充任翰林学士,对圣人更为熟悉,他说:“圣人饱读诗书,心有大志,却有点优柔寡断,那次变故后也有点自暴自弃,总是以歌舞美酒麻痹自己,再也不可能振作起来铲除丘党了。”
      陈境是以门荫入仕,学识是比不上科举登第的弟弟的,这些年又总是在外任官,对朝中时势的见解更是不及弟弟,听了也只是叹气。
      陈垣又说:“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壮年,只要抱着匪石之心,不因困难而易志,总会看到时势转变的。我与淮南节度使李裕交好,他父亲曾是先帝的丞相,他在圣人继位之初也曾入相,却因朝中党争被贬,无论是被贬到哪里,他都不忘初心,把治下管理得妥妥帖帖,实在是刚毅木讷的仁德君子!”
      陈境也知道李裕的名号,心里也是一阵佩服,专心听着弟弟说起这些朝中栋梁的事迹。
      陈府是阿瑛的家,可多年来,阿瑛随着父母在各地来去,只有最近两三年才时常在长安小住。这次守孝,算是阿瑛正式归家了。守孝是不准游宴娱乐的,这下子阿瑛的生活全被学习所占满了。
      什么样才是合格的世家女世家妇?别家的不知,从陈家家训来说,诗书是要学的,妇德是要学的,妇容养生是要学的,音乐绘画算术等杂艺也是要学的,还得会管理庶务,祖母和女先生们的教导阿瑛是努力学了,还有点闲暇时光和八姐九姐来往,听她们说点外面的事解闷。
      两家的祖父是兄弟,陈颂是同辈里最后一人了,八姐九姐不用像阿瑛那样守那么久的孝。丧礼过后没多久又是新年了,元旦、元宵、上祀各个节日正是长安城里最热闹的时候。
      八姐十五岁,九姐十四岁,正是花儿含苞待放的年纪,自然的招蜂引蝶,身边总有事情发生。
      “正月初五的时候,李丞相上朝路上被人设埋伏暗杀,他逃回居住的里坊,竟然还有贼人在坊门埋伏,幸好只伤了丞相的马。那时候京里人心惶惶,幸亏都过去了,现在大家还是很有兴致出外踏青游玩,阿瑛你简直不能想象外面有多少长相英俊的少年人,他们写了多少赞美美人的诗,我觉得总有一些诗是为我写的。”八姐神情总是神采飞扬。
      九姐也有一堆的话要说,她拉着阿瑛的双手说:“实在是太奇妙了,你知道前街李常侍家的二郎吗?我跟你说过年幼时没个笑脸、光会欺负人的李二郎,也没觉得多久不见他,居然一下子长得那么英伟过人了,实在是没想到。”
      八姐抢白道:“这有何想不到?他兄长李大郎早就长成英伟无比的大丈夫了,李二郎又会差得到哪里去?”
      九姐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幼时我们常常见面,等到我们长大了懂得分辨美丑了,他就突然站在那里了,冷不丁的让人没有提防,太突然了!”
      八姐敏感的取笑她:“是不是太突然、一下子就把你的芳心震动了?你看上他了?”
      九姐立即否认,装作听到了可笑的话,说:“你发疯了吧?怎会这样说?”
      八姐继续闹她,九姐振振有词的否认,可是她白嫩的脸颊却红了,好像擦上了胭脂一样。
      阿瑛微笑的看着她们,在心里一次次感叹:少女的情愫实在是太奇妙了。
      而她的兄长陈贤琚也是十六岁的少年一枚,他……虽然没证据、但肯定也是情窦初开了吧?
      兄妹俩相处的时间少,若是从幼时就在一起玩闹,说不定还能变得亲密无间,可惜他是被家里人留在京城的,被祖母照顾着,他有耳有目,看得到阿叔一家人是怎样的热闹亲热,这么多年来难见父母,一颗少男心免不了起了嗔怨。
      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只带着妹妹,谁知道我心里的孤独和难过?
      现在一家人在总算团聚了,可阿琚总觉得自家不像阿叔家那样自然亲密,阿爹太过严格,阿娘倒是最为慈爱,而阿瑛呢,自己一向是习惯和男娃在一起玩闹,根本不懂得哄女娃,以前还被阿娘训过不许欺负妹妹。神天后土啊,什么样算是欺负?他也常和堂弟们打打闹闹,也没听说这是欺负弟弟,为何与女娃打闹就算是欺负她了呢?实在是不懂啊,还是离她远点吧。
      这次一家人住在一起守孝,天天见面,兄妹之间只有冷淡的日常对话,完全不亲近,一家人坐着或吃饭或喝引时他突然发现阿瑛长得挺好看的,修眉秀目、桃面柳腰,就像诗里写的“连娟眉绕山,依约腰如柳”,“横波巧能笑,弯蛾不识愁”,唯一不太完美的地方,就是嘴巴不够小,显得不太庄重精致。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一个美人,想想自己的好友们,一见到美人总是一副猴急相,阿琚心里不由有点骄傲:我妹妹可是个美人啊!可惜自家正是守孝期,没办法与朋友们玩乐,若是引他们不经意见到了,不知道他们该多羡慕自己啊。
      有着这份心思,阿琚对妹妹总算是有了份疼爱和呵护的感觉,妹妹你可要好好长,再过三两年,长成“蛾眉曼脸倾城国”的美人,那样自己就更有面子了!
      阿瑛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不知是否高兴?在阿瑛的眼里,哥哥也算是长得端正正气,看起来不像身怀邪念的人,只愿他好好听从阿爹的教诲,好让阿爹安心,那样阿瑛就会对他深深的感激了。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天八姐和九姐带来了一个消息,太子病死了。
      “太子一向□□饮游猎,大家都看得到他的身子好好的,不病不弱,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去了,这下杨家的人就更得意了,圣人宠信贤妃,怕是以后再立太子也要听从贤妃的。”八姐津津有味的说着天家的闲话,眼里也不无艳羡的目光。
      “杨家可凭她得了不少好处,果然应了从前的歌谣‘生男勿喜女勿悲,生女也可壮门楣’,这又是一个杨姓女啊!”九姐也赞叹的说。
      阿瑛听她们说得不像话,忙说:“怎敢将贤妃比作那祸国的杨贵妃,被人听了去可不好。”
      九姐说:“我觉得是挺像的,听说从前太子还险些被废,被多少学士和禁军中人劝谏才让圣人歇了心思,太子又未在朝有仇人,还能是谁最想废他?自然是无子的贤妃了。”
      八姐也说:“阿瑛你也是呆,就会听那些不知所谓的人说杨贵妃祸国,祸国的明明是诸多男子,她好端端的在后宫,兵乱关她何事呢?我反而羡慕她得尽六宫宠爱,还有许多男子写诗赞美她的容貌,我若是能像她一般活着,真是天大的福报!”
      阿瑛觉得八姐的心走偏了,免不得苦口婆心的说教:“她仗着受宠,让自家兄弟姊妹也得到厚厚的赏赐,这也就罢了,她的兄长无才无德,也因她坐上了相位,掌权者的邪念祸害的是万民,就连安禄山也是仗着奉承她,得了玄宗的宠信……”
      九姐心里只有玩乐,哪里耐烦她说教,伶牙俐齿的反驳道:“既然是她兄长胡作非为是安禄山作乱,就指责他们好了,为何要怪到贵妃头上,难道是贵妃谗害的忠良?是她起的兵造反?身为女子她哪能做得到这样的事?”
      九姐在一边连连点头,说:“那些都是男人做的事。”
      阿瑛既比不上八姐的利嘴,又觉得和她们谈论这些实在无谓,只是心里想着:作为后宫妃嫔,还是应该学习长孙皇后和徐惠妃,那才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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