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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守孝的日子(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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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姐去年已是及笄,取了名叫“美靖”,九姐今年也到年纪了,取了名叫“凤笙”。
姐妹俩都自以为名字秀美,再不许阿瑛叫她们的排行,要直呼美名。
少女不就是如此么,她们不用面对什么大事,每天操心的就是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名字也是代表自己的门面,当然要以最美好的字来称呼。
少女们一面为自己的形象奋斗,一面又时时关注着人群中最闪亮的人,口中艳羡她们的风采,心里又一次次拿自己来和对方攀比,就算比不过,也要找出一些胜过对方的地方来自傲,比如说你虽然容貌秀美无比,但总比不上我乌发如云;你的嗓音虽则温柔似水,但总不不上我清亮如金玉之声;你身姿修长,但我小巧玲珑也有可爱之处……
也许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傲,少女们浑身总有一种朝气,这种光彩是妇人们再也没有的。
八姐九姐又说起近日的事:“我们还说杨妃现在是笑傲后宫了,却忘记了还有太皇太后,听说她把自家的小娘子接进了宫中,好和杨妃争宠。偏偏又有翰林学士劝谏圣人,说那家的小娘子一进宫,她们的父亲就被派到地方去做节度使了,引得朝臣议论纷纷。我们圣人最是能听劝谏的,只说是小娘子进宫是陪伴太皇太后的,并不是要纳入后宫,后来就听从翰林学士的劝谏把她们送回了家。要我说,这些人也真是多管闲事,圣人富有四方,连纳两个女子也要被他们议论。”
“兴许真是进宫陪伴太皇太后吧?毕竟她年事已高,让娘家的孩子来陪伴也是常事。”阿瑛心思保守的说。
八姐说:“阿瑛你一向是个呆的,后宫就如同后院,太子是太皇太后的曾孙,这样莫名的去了,她心里能不多疑吗?杨妃既然是宠冠后宫,太皇太后自然把账算到她头上了,她算是孙媳辈的,当面哪敢质疑长辈的做法,群臣进言,想必是她另辟蹊径的做法。”
九姐也说:“我是支持贤妃的,看她怎么披荆斩棘、笑到最后。”
阿瑛疑惑的问:“我实在不知她要斩什么荆棘。”
八姐得意的赐教:“后宫妃嫔众多,她自然是披荆斩棘才能受尽宠爱、鹤立鸡群,前头王德妃有太子一样斗不过她,说不定那些想继承大统的诸王都要讨好她,好在圣人面前进美言,以后真的上位了,那贤妃不就有了拥立的大功,一样得享富贵!”
阿瑛忙说:“好好的怎么说什么大统、拥立的,圣人正值壮年,哪里到这个地步了?”
九姐略为老实一点,压低了声音说:“太子逝后,圣人的身体就更不好了,所以重立太子这事朝臣都急得很。”
阿瑛听了一脸的惊讶,她祖父都活到七十有二,而天下最富贵的天子不过才三十出头,怎么大家就担心他的后继问题了?
八姐也凑过来低声说:“你忘记了?先帝是圣人的兄长,他可是登基两年,还不到二十岁就驾崩了,圣人都登基十来年了,不算短了。”
阿瑛叹道:“难道是多富贵就多凶险?”
这样高深的命题,八姐和九姐是不会乐于思考讨论的。阿瑛只能遍览经史典籍,希望从中找到答案。典籍太过深奥,她又常常向阿爹请教,陈境最是宠爱女儿,见她身为女子,却关心历史兴亡,也不多加责怪,反而细心解说。
父女俩常在书房学习讨论,说到盛世,常常是满面红光、拍掌称快;说到乱世,常常为忠臣烈士的献身而动容流泪;而那些书写乱世草民悲歌的诗句,也常常令他们伤感落泪。
蓝氏看到他们无端大笑、无端红眼,常常笑他们一对痴父女,又温言责备夫君不该与女儿说这些事情,女儿家还是学习礼仪、掌家为好。
这样无风无浪的日子最是容易过,除了八姐九姐来向她说些外面的事情之外,阿瑛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外面自是风浪滔天,尔虞我诈。
“太子的人选终于确定了,听说圣人本想立安王为皇太弟,丞相却反对,一番商议,终于确定立先帝的幼子陈王为太子。又一个太子啊,不知道最后能否登位!”八姐又是津津有味的说着。
九姐轻声说:“先帝驾崩得太早,儿子太小,才让弟弟登了皇位,这十几年后,皇位又回到先帝那一支了。”
阿瑛已经习惯她们随意评论天家的事了,也不浪费口舌去制止,也跟着她们说:“这个陈王与贤妃交好吗?”
八姐笑着说:“说不定圣人原先想立的安王才是与贤妃交好的。”
天家的纷争阿瑛不想多加评判,只希望最后继承大统的是一个明事理的君王。
又有一天,姐妹俩又说起另外的事:“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真假太后之弟,结果两个都不是真弟弟,都被流放了。这些人也真是狂妄大胆,行骗骗到天子家了,却想不到富贵都是天注定的,假货就是假货,这下恐怕连命都没了。”
九姐说:“不光他们本人,推荐他们上来朝见的人也被流放了。”
后宫除了太皇太后,还有两个太后,一个是先帝的生母王太后,一个是圣人的生母萧太后,萧太后家乡在闽中,她早年入宫,圣人登基后,母凭子贵被封为太后。圣人孝顺母亲,让闽中地方官查访太后的家人,查到有一人称是太后的弟弟,圣人就给他封官。
但是后来又有人密告自己才是太后的弟弟,先前那人是假冒的 。圣人又把密告的人封了官,流放了第一个,不料被流放的人攀上藩镇的节度使,节度使上奏让两人对质。这一番反复,圣人即下令让三司审查真伪。
这下终于有了结果,原来两个都是假冒的!
阿瑛叹道:“闹出这样的事,还不如一开始就彻查清楚。”
八姐说:“你以为他们是傻的?他们冒认也不是胡乱行事的,都是搭上有权势的人,在圣人面前有些脸面,才让圣人相信的。”
九姐说:“说不定冒认的人很多,只是计谋不够,早就被别人识破了,这两个才是技高一筹骗过大家的人,这也算一种本事了!”
阿瑛说:“我若是被骗错认了舅舅,真觉得没脸见人了。”
一众姐妹也吃吃的笑起来,八姐笑着说:“你脸太薄了,若是我被骗了,我非得教训那人一顿,不整治了他兴许下次还有人来骗呢。”
看她那骄纵的样子,阿瑛改口说起她的婚事:“你这脾气嫁了人可怎么办啊?”
八姐说起自己的婚事,一点也不扭捏,说:“我可不怕,我选的郎君斯文俊秀,又依靠我阿爹的门路才能出头,他哪敢对我不好?”
阿瑛说:“我从前都是吃的别人家的喜酒,终于就快能吃你的喜酒了,我还想见识一下婚礼都是怎么准备的呢!”
九姐说:“美靖这是嫁到元家,准备大礼的也是元家,你能看到什么啊?要等你阿兄娶亲你才能见识六礼全程呢!”
八姐笑说:“我明年嫁了,你们也很快了,我知道凤笙心里有人,只有阿瑛,我实在看不出你的心思,你看不上哪个郎君,难道你要随随便便嫁出去吗?”
九姐又是激动的反驳:“你乱说什么,我心里有谁啊?”
八姐才不会含蓄,直接说:“你敢说心里不是想着李二郎?”
九姐羞红了脸,又没有反驳,只是一脸气呼呼的转过了身子,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八姐说:“你何必扭捏呢,我自己一向大方和你们分享我心里的人,你们反倒不许我说,算什么姐妹啊!”
阿瑛连忙拉着她们两个的手说:“姐姐们好好说话罢,何必为这些事恼了?等九姐想说时再说吧!”
九姐回转身来说:“我怎能不恼?李家与我们亲近,两家的兄弟姐妹经常相见,美靖的话传出去让李家的人听说了,我还怎么见他家的人啊。”
八姐没什么惧怕的,说:“让他们知道了更好,你对他有那个心,若是没让他知道,那有何意思,你在这想来想去也是无谓了。你不说,哪会有结果?”
九姐更是急了,说:“我哪里想要什么结果,不过是觉得他长得好,脾气也好,偏你说得好像我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样,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被嘲笑,我还有什么脸面啊!”
八姐只觉得自己掌握了感情的真理,振振有词的说教:“那些不知所谓的人要笑就笑罢,你能找到意中人才是最重要的,你自己不争取,以后嫁给了不合意的郎君,就只能自己哭了。”
九姐哪有她那么干脆,说:“你倒是说得简单,这事被别人知道了,若他另有意中人,那我就是全京城的笑话了,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你若是不说那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我宁愿永远不知道也不愿意给别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