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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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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瑛一次次佩服八姐和九姐对男女之情的敏感,如果是自己,她觉得永远不会有谁能让自己如此在乎,真的有谁能让自己有“既见君子,云何不乐”这种感觉?有谁能让自己有“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的忧伤?
十四五岁的阿瑛,就在这种思考中度过。
而姐妹们闲谈中的天家事务,却比她们想象中的更为暗潮汹涌。
正月,宫中一番大变,阿瑛只听说圣人驾崩,具体情形却不知道向谁打探,幸亏还有八姐九姐频频过来闲话。
“真是出乎意料,不是太子,也不是安王,反而是颖王继承了大统!”
这的确是挺意外的事,阿瑛问:“这是为何啊?是谁掌握了大权把颖王扶上去的?”
“这我们哪知道呢?就看接下来谁倒霉就知道了!”
过了几日,八姐和九姐又过来说:“真是世事无常,贤妃和安王陈王都已被赐死了,天家事情实在可怕,若是让贤妃殉了先帝还好,这安王是兄弟陈王是侄子,一并也不留,怎么骨肉亲情也不放过。”
阿瑛不禁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
八姐和九姐都是娇宠的天真少女,这时也不笑话阿瑛了,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沉默了一会,九姐又说:“这些年贤妃是如何风光啊,一下子就没了性命,唉,我再不羡慕这些女子了,好端端的性命都没了。”
阿瑛倒是没见过贤妃,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她有花容月貌,又想起从前听说那时的太子死得蹊跷,恐怕与贤妃有关,于是又硬起了心肠,不过多同情她,反问:“从前你们常说太子、安王,却从没说过颖王,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八姐嘴快的说:“颖王妃已经不在了,最为得宠的是一位歌女,地位低下,京中哪有夫人和她来往?”
九姐说:“说不定圣人会封她为妃呢,那时身份就不同了!”
八姐却说:“她不过是教坊司出来的歌女,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现在后宫空虚,说不定圣人会广选良家子填充后宫,她肯定越不过这些女子,到时她还能独宠吗?”
姐妹们见识有限,只能说些女子间的事,长辈们关注的是另外的方面。
陈境、陈垣兄弟俩又聚在书房商量事情。
陈境说:“新帝登基,总会在朝臣间大动干戈,换上自己的人马,垣弟,你看我们是否有了很大的机会?”
陈垣从前常在先帝面前行走,君臣之间也有情分,对他的驾崩是十二分的哀悼,他只说:“的确是有很大希望,不过听说新帝也是丘石联拥立的,他自然仍是掌握权势,只看新帝是否有铲除宦官、重振朝纲的志向。我们在家守孝,正好观望朝中动向。”
陈境叹道:“怎么总是丘石联!”
陈垣说道:“他手握禁军,又有朝臣奉承,就算新帝想动他,只怕也不敢草率行事。”
陈境只能再叹:“唉,奸佞当道……”
陈垣说:“兄长悲叹也无用,我会修书一封给李裕,向他请教一番,说不定他另有高见,能为我们指点迷津呢。”
陈垣默默关注着新帝的所作所为,他有过奢望新帝能够雷厉风行,铲除奸佞,只可惜大凡人们希望的好事总不会发生,反而心里害怕的坏事总会降临,听说新帝喜爱歌舞游宴,常带着他最宠爱的、歌妓出身的王才人一起在教坊司饮酒作乐,又常爱宣召五坊小儿骑射打猎行乐,玩得尽兴,大加赏赐。
想想先帝,虽然没有太多作为,但毕竟没有声色犬马,沉溺于玩乐之中,这个新帝却不如先帝修身节制,实在是让陈垣忧心。
八姐已是十七岁,本来是今年的婚期,因为是国丧,婚期有点推迟,但总归是这一年的事了,反而是九姐心里有着意中人,却不敢被别人知道。
阿瑛问她:“你家帮你说婚事了吗?你有何打算啊?”
九姐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心理挣扎,现在说起自己的心事已不再盲目否认,她说:“我没什么打算,阿娘说是哪家就是哪家吧。”
阿瑛说:“八姐说你心里有别人啊。”
九姐说:“这不重要,只是年少无知时的心思罢了,还是听从父母安排来得简单。”
阿瑛对于自己的未来,比九姐更为迷惘,千头万绪中,她总算有了一个想法,成亲就好像拜入了另一个师门,要侍奉其他尊长,与师门中人磨合,这样想她就觉得安心了,不再害怕出嫁的事。
过了几个月,陈境兄弟总算除服了,可以重新入朝拜官,而这时朝堂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早把先前的丞相罢免了,而起任的丞相中有一人是淮南节度使李裕。
李裕这些年因为党争而起起伏伏,他的起复引起的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陈垣当然是欣喜的,他早与李裕交好,李裕任相,那他的前途也不用太忧愁了。
除服祭拜大礼后,陈府总算活了过来。陈境、陈垣各有自己的路子,重新和同党们来往,表示归队了,快给个好位子好任务吧!他们的夫人蓝氏、张氏也是开始打理府第,迎接客人,置办华服,与人交际。特别是蓝氏,她的宝贝女儿马上就要及笄了,这些年呆在府里,没有出去交际,外人都不知道阿瑛已经长得如花似玉,端庄贤淑。她要马不停蹄的带着阿瑛出去晃,好帮她找一个好姻缘。
这见外人自然是要好好打扮,金钗珠玉,绫罗绸缎,她只这么一个女儿,只要是自己有的,什么好东西都舍得。
换了华服,加上婢女江舟一双巧手打扮,让素服已久的阿瑛也是美得富贵耀眼、光彩照人。
“瞧这标致的模样,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蓝氏笑眯眯的说,双手帮阿瑛整理着衣裙。
阿瑛享受着阿娘的疼爱,不禁爱娇的说:“好久没出门赴宴了,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蓝氏温柔的说:“这是李相公嫡长孙的周岁宴,他家现在风头正劲,出席的都是权贵人家,你久未露面了,这次去要大大方方的,让其他人看着你的好。你八姐婚期近了不好出门,只能跟着你九姐了,她比不得你八姐机灵,倒是更老实一点,你跟着她就好了。”
“好的。”
到了时辰后,两府的人一起出发,前往李相公的府第。长安的权贵们大都在城东北这一带置宅,所以路程也不算太远。
到了相府后,阿瑛和九姐跟着向主人家行了礼后,就融入到了闺秀群中。大家说的也都是近日长安城的动向,阿瑛平时和堂姐们聊天都是说的少听的多,现在在众人面前自然也是如此。
正安安静静的听着,忽然发现众人一个个都转头看向了一边,阿瑛于是也好奇的看过去,只见在一众围观的人群中,有两个美貌女子带着婢女走到了屋里。
旁边的人说:“那是李相公的儿媳,她陪着的是谁?”
“不知道,看起来很年轻,不知是哪家的贵女。”
“看她行走得很随意,在相府里一点也不恭敬拘谨,难道是天家女?”
……
只见李家的长媳引着那美人与各家夫人相见,只等了一会,就有耳目灵通的人把美人的身份打听到了:“是跟着圣人来的,新近纳入宫中的李才人,跟着圣人来给丞相道喜的。”
人群里嗡嗡嗡的议论起来,各种意见都有。
“李丞相果然是很得圣人的宠信,居然亲自前来道喜。”
“才人也不过是五品,这里多少命妇品阶比她高,她也不用太得意。”
“她毕竟是最近受宠的,看圣人都把她带在身边。”
“奇了,不是说圣人最宠爱的是王才人吗?这李才人又是哪冒出来的?”
“听说是藩镇献上来的民间女,倒是比那歌伎才人出身高一点。”
“原来是民间女,照我看来,她虽有一副好相貌,却不算倾城倾国,又不像我们官宦勋贵家的女儿那样有才有德,一时承宠也是无法长久的。”
……
阿瑛正听得津津有味,众闺秀们却渐渐住了口,原来那众人谈论的李才人已经走了过来,她笑着说:“我还是和小娘子们呆在一起吧,和夫人们说话怪没意思的。”
众人静了一瞬,这时一位小娘子接话了:“我们年纪还小,心无城府,若是说错了话才人可不要责怪。“
李才人爽快的说:“大家随意说话就是了,就是直来直去我才喜欢。”
大家互相见了礼,那小娘子问道:“我们长居京城,没去过太多地方,听说李才人不是京城人士,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进的宫?”
李才人说:“我是潞州人,从小生活也算富贵无忧,长到十五及笄,前不久将军为贺圣人登基,把我送来了长安。我进宫见了圣人后,得到圣人的宠爱,被封为了才人,因为在宫中呆着有些烦闷,圣人就带我出宫散心,你们这么多人真热闹啊,宫里的人太安静了,都没有知心的姐妹。”
一个小娘子笑着说:“我听说宫里还有个王才人,你何不与她做知心的姐妹?”
一些人听了掩嘴偷笑起来,这话实在不怀好意,两位才人互相争斗争宠的多,怎么会结成知心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