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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且向远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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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的时候正是清晨,校车拐上著名的日落大道向西行驶。洛杉矶像个花团锦簇而又风情万种的女人向我张开怀抱。我凝视窗外,道路两旁林立的电影海报和众多欧洲风情的高档名品店,咖啡馆,酒吧在加州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高贵而神秘的光芒,这条无数电影人和影迷魂牵梦萦的街道,洋溢着好莱坞式的光影与色彩,令我恍若驶向梦想成真的天堂。驶离日落地带不久后,我便进山了。
圣玛丽坐落在洛杉矶西木区的一座山上,一路颠簸颠得我小脸煞白,我从来不晕车,或许由于上山颠簸加上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刚下车我就忍不住地恶心发晕。正当我头重脚轻之时,一个白衣胜雪的中国女郎带着拉风的大墨镜开着火红色的宝马,风一般呼啸而过,我站在原地看呆了,待香车驶远,“哇”地一声,跑到垃圾桶旁狂吐不止,似要将胆汁吐出。
扶着垃圾桶,我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面纸。我抬头一看,竟是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女郎!
“谢谢。”我摸摸头。
“没关系!”美女新月般的眼睛给我久违的亲切感。
我望着她关切地眼神,感激地笑了笑,“你好,我是安子衿!”
“子衿?干脆叫‘精子’得了!”我只顾着看美女,却自动地忽视了她旁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觉有些抱歉。
“对不起啊,不过老师应该是江苏的吧,来这里是访学吗?”我话音刚落,美女看着旁边的那个女人,扑哧一下子笑了。
“看清楚了再叫人,我有那么老吗?”我道歉不成,却彻底对方惹火。
“薛琴,你为难她干什么。”美女连忙打圆场,向我伸出手,“你好,我叫任白羽。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江苏人?”
“刚才你们读我名字时听出来的,其实我也是江苏的,咱们省的人是出了名的前后鼻音不分啊。”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中还是一阵窃喜,世界真小,认识了两个老乡还是使我心头一乐,很快就和来自J大的两人聊开了。
白羽主动把行李搬到宿舍,薛琴虽然嘴上抱怨搬行李会磨坏她“杜嘉班纳”的新款凉鞋,却也没少帮忙,我一下子轻松了很多。看到我们三个女孩儿大包小包地把行李往台阶上拎,清洁员大爷也跑来帮忙,我一看是个美国小老头,连忙摆摆手,做出大力水手“派派”的样子用英文说,“没关系没关系,我有肌肉!”薛琴和白羽一听差点笑得从台阶上滚下去,大爷笑得合不拢嘴,更是抢着搬了。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圣玛丽大学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我作为一介平民,恍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刚打开宿舍门,便仿佛置身于迪斯尼童话。巨大的草莓蛋糕般的柔软卧榻,微风拂过船帆般微微扬起的米黄色窗帘,每个女孩儿梦寐以求的大衣橱,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妙绝伦。
也许长久无人居住,在我想入非非之际,突然一个黑色物体闪了出来,拖着细长的尾巴风一般窜过薛琴脚旁,我从小最怕的就是耗子,现在更是下吓得魂飞魄散,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狗似的大叫一声。
“怎么了?”大爷被我吓了一跳。
我越急越糊涂,惊慌之中,堂堂N大英文系出身竟然忘了老鼠用英文怎么说,只能跺着脚直嚷,“杰瑞在这儿!杰瑞在这儿!”
“什么杰瑞?”
“就是汤姆和杰瑞里的杰瑞啊!”大家恍然大悟,忍住笑陪我抓耗子!“杰瑞”却早已溜之大吉。
送走白羽他们后,我关上门,瘫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仿佛也能听见他们的笑声。或许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理想是那样的丰满,现实却是如此的骨感。
一方面为了练口语,也图省钱,我住的是双人房。我的室友还没有来,现在宿舍里全是牛肉酱的味道,我顾不得休息和自怨自艾,飞速地打开箱子。两瓶牛肉酱破了一瓶,再加上母亲包裹严实,并没有弄脏衣服,可那本《致青春》却光荣阵亡了,我正想着回国如何应对杜少杰,眼角一瞥,衣服中竟藏着本《女儿经》,母亲什么时候再放进去的我不知道,又或许她知道我会偷偷拿出来所以特意放了两本,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她所言,我就是飞到在美国也别想摆脱她老人家的“五指山”。
正待仰天长叹之际,朦朦胧胧中竟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胡琴声,似乎是“紫竹调”。胡琴咿咿呀呀地拉起,在加州明媚的冬日,拉过来拉过去竟有着说不出来的幽怨。“真是气傻了!”我以为自已出现幻觉,拍拍脑袋收拾好碎片出去倒垃圾。
我在悲伤,花却在笑,对人世的伤悲无动于衷。垃圾站旁的小花园里花开荼蘼,春色满园,空空的秋千在阳光下“吱吱呀呀”地晃着,跃动着优美的弧线。我心里正郁闷,也就没多想,恍若梦游仙境的爱丽丝,也不知哪儿来的闲情逸致,鬼使神差地坐到了秋千上。
小花园位于圣玛丽山的中央,坐在秋千上眺望山下,洛杉矶迷人的海岸线在我的眼前无线地延伸,满眼是波光粼粼的海蓝和无边无际的金沙滩。花开正好,暖风吹得我有些沉醉,我安子衿竟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啦。
我本就乐观,不知不觉中也就渐渐将方才诸多狼狈抛诸脑后,在秋千上自娱自乐,任发丝与红裙在风中肆意地飘扬,没曾想竟在女校晃出个男人,以至于我当时差点从秋千上一个“狗啃泥”倒栽下来。
男孩儿就那样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清清爽爽的白衬衫,利利落落的短发,刀锋般的浓眉下,点漆般的双眼里似乎有一缕抹不开的笑。“小杰哥哥!”我几乎脱口而出。
可是,杜少杰怎么会在美国?他现在应该在山里刨竹笋吧。而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中国男孩儿,风神如玉,比起小杰哥哥来,他的轮廓更为柔和,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温文尔雅了。那男孩儿朝我微微一笑,像是揉碎满天繁星。我不无出息地想,若上帝的微笑亦能如此,我定当顶礼膜拜,做他忠实的仆人!
那一刻,他缓缓地向我走来,每走一步脚下便仿佛开出玫瑰,我的脸也已经红得玫瑰一般了。“怎么办?怎么办?这难道是梦?”我手足无措,恨不得从秋千上跳下去,找个地缝把自已藏起来,两声沉重的响声如救星般降临。男孩自顾自地将手上的两个垃圾袋扔入筒中后离开,我不由得如释重负,心湖却仿佛被石子击中,荡出丝丝涟漪。我一拍脑袋,原来“白马王子”是来倒垃圾的,身为双鱼座女生的我总是富于想象,这次又想多了。
不知为何,男孩儿的离开使我我去突然有种淡淡的怅惘,或许由于他和杜少杰的神似,或者由于孤身来到美国的不安,虽然惊慌失措,我无法否认那一刻我渴望他是真的走向我的,虽然我们素昧平生,我希望那一刻他是想和我说话的,说些什么都行。只是一面,我却迫切地渴望与他重逢,我不无犯贱地想或许这便是上帝的旨意,让我在美国邂逅翻版的杜少杰。在春日的小花园里,我静静地做着我的白日梦,或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竟有了种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的沧桑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四.洛城十三钗
我失落地走回宿舍,蹦上我又大又软的床,想睡一会儿后去参加晚上学校为我们交换生举行的欢迎宴会。胡琴声又一次悠扬地响起,在这个失魂落魄的黄昏,如一个幽怨的女人将满腹衷肠尽情倾诉,又像一场扑朔迷离的爱恋,竟使我听得入了迷。
我确定这不是幻觉,不由自主地下床走出屋,追寻声音的来源,琴声是从我的对门传来的,我穿着睡衣站在门外,渴望了解拉琴之人,又怕唐突造访扫了人家的雅兴,手好几次举起又还是放了下来。在我踌躇之际,门却突然开了,一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山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由得有些吃惊,拉琴人竟是那个时髦的宝马女!
宝马女剑眉星目,仿佛年轻时的林青霞与李嘉欣的结合体,美得不可方物,却也美得不可一世。她眉头微蹙,好像并没有料到我在门外。“有事?”连基本的客套也没有,她以一种单刀直入的冷漠将我拒于千里之外,我竟被她问住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你琴声太悲凉,怕你有什么事儿。”话一出口,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已又嘴拙了,“你别误会,我不是咒你出事儿,其实吧,音乐我也是外行,我是学英语的,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吧,瞧我这个破记性,可能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做傻了了吧,我叫安子衿,就住你对门。”我热情地向我屋指了指,宝马女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我连忙言归“正传”,可越紧张,话就越跑越偏,本来我一激动话就多,这下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对了,你是搞音乐的吧!我会拉二胡,其实也不算会很多,就是在小时候在老家时跟一个老瞎子偷学了几手,被我妈。。。”我结结巴巴还没出完,宝马女“嘭”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我站在原地眼泪都几乎快流了下来,我虽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可是从小到大我爸妈也是把我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就连老师同学也处处宠着我让着我,她算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对我,不就是开宝马吗有什么了不起,王思聪都不见得这么拽!我心中的怒火像条巨大的火龙将我吞噬,我一怒之下“啪啪啪”把门敲得地动山摇。
宝马女气急败坏地开门,眉毛高高扬起,“还有什么事?”她一脸不悦,像是看怪物般看着我。
“你。。。你。。。算了!”我一急,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了,宝马女的双手叉腰,眉毛高高扬起,正当她又要摔门之际,我大吼一句,“我们村里的老瞎子拉的比你好多了!”
天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或许每个崇拜樱桃小丸子的女生心中都有着无厘头的天赋,宝马女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我却得胜归朝般高高兴兴地走回宿舍。
尽管知道自已有错在先,本来就是我先上门去打扰人家的,可她的冷漠还是让我耿耿于怀,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已,忍不住捏了捏自已齐刘海儿下红扑扑气鼓鼓的苹果脸,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这点直至晚宴我也没想明白。
那年,来交换的除了我,来自J大的任白羽,薛琴,剩下的都是来自G市的一所师范学校。托母校的“福”,我在大家没正式见面就被当成了大学霸,仿佛在他们眼里名校的草都比别处的墨水足。可是除此之外,名校出身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至少在“情报”方面,我总是慢了半怕。
我去的时候,白羽她们早到了。薛琴正和G师那边一个叫林芳霞的女孩儿聊得热火朝天,我坐在白羽旁边听她们聊,一下子信息大爆炸。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眼前书,薛琴和芳霞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据她们说,今年圣玛丽破格招收了13个男生。我想起国内那帮一听说是女校便临阵脱逃的家伙们,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时代在变,教育也在变,纯种的女校要想幸存尚且不易,何谈发展?招男生也是迟早的事儿。
薛琴嘴利,直接送了这13个男生一个外号“洛城十三钗”。
有了男学生,男交换生便也不足为奇,来自G师大的这位袁焱便是这位幸运儿,而且这位辛运儿还是名门之后。
“他爷爷是景德镇陶瓷大家,作品还进过国展呢,百度百科一找就能找到他爸爸更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生意都做到迪拜去了。。。”,芳霞一开口宛如唐僧在世,滔滔不绝。
在这个欲望横行的年代,丘比特也得同流合污,更何况金钱和男人足以让绝大多数女人□□横烧。
听芳霞这么说,薛琴想着这位即将出场的“少爷”,眼睛都快发光了,两人相见恨晚,讲得唾沫横飞。我无聊地咬着吸管听她俩掰。
“条件这么好你怎么不追他?”在一旁优雅地喝着柳丁汁的白羽突然问。
芳霞狡黠一笑,“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不过这位曹操旁还有个胖冤家。
别人进门是走进来的,他俩却是吵进来的。那个叫方淼的胖女孩儿,直接奚落翘着兰花指的袁焱为“东方不败”。袁焱大为光火,父辈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优良基因他虽没有遗传到,身高162cm,长着一双流氓兔般小而聚焦的双眼的他,二世祖的脾气却遗传了不少,很快便以牙还牙,称胖胖的方淼“卡门”,我忍不住瞄了薛琴一眼,她眼中刚刚燃起的欲望与激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是谁?”我朝着那对活宝后那个带着金丝眼镜默默站着的女孩儿努努嘴。那姑娘虽文质彬彬,却体态单薄,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倒有些林黛玉的味道。
芳霞不怀好意地一笑,“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学霸到哪儿都是看学霸。黎若然,快过来!这就是那个N大的金疙瘩安子衿!”
我拽了拽大嗓门的芳霞,那姑娘便已红了脸,低着头向我们走来。我一看她手上拿着书,就知道她刚从图书馆回来,我这个伪学霸不由得对真货肃然起敬。
大家聊得正起劲,叽叽喳喳的芳霞却突然不说话了,顺着她的目光,身穿金色长裙的宝马女款款走着,独占一桌。
白羽一辆茫然,“她是誰?”
芳霞微微一笑,“秦楚青!”
好奇怪的名字,真是怪人叫怪名。同性之间总是相斥的,更何况是这个“带刺儿”的冰山美女。下午的事让我心都伤透了,我下定决心整场晚宴不跟她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