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周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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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万万不可将小姐推往火坑啊！我听那乌三爷说，这刘元宝的夫人，就是那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对付男人的手段颇丰。在小天堂里恩客就很多，若小姐嫁过去，肯定会被拿捏啊！”周当说完便紧张了起来，定定的看向吴掌柜。
“周当，我原打算是将月儿嫁于你，但...”吴老板看见周当欲言又止
“是月儿小姐不愿意么？嫌我是个伙计？”周当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楚，但是气氛有些凝固。
“不不，月儿绝没有这个意思，莫要妄自菲薄。她是舍不得我和她娘拼下的产业，况且世道乱，北城现在还算平稳，她怕将来咱们肯定要到处漂泊，怕我们受不住啊！”吴掌柜见周当浑身都崩了起来，忙安抚道。
“既然如此，周当便没有什么妄想了，只怪自己没本事。掌柜的你自我年幼之时就对我有大恩！还送我去上学堂，让我有了文化，不再是目不识丁的蠢人。按理说，我应当一辈子侍奉于你和小姐，但是，男儿志在四方，我想与掌柜的请辞，去打拼前程！”周当说完，砰的一下，跪了下去。
“周当啊，我本是打算等我老了，将这饭堂还交与你打理，若月儿去了刘府，自然不能没个相信的人打理这里，你这一走，叫我可怎么办啊！”吴老板本想着，若月儿嫁进刘府，必然在外要有个映衬的人，况且自己也老了，很多事不方便去做了。周当自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而且，很聪慧。自是不二人选，却不想周当要走。吴掌柜知道怕是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有不妥，才滋生了周当那样的想法，于是想要在劝一劝。
“当儿啊，容我这样叫你，现在到处在打仗，很乱。你去打拼说不定会遇到危险，在饭堂里最掌柜是最平稳不过的了，况且你自幼聪慧，想必将来能将这饭堂发展的越来越好的，到时你再自己开家店不好么？何必走呢？”吴掌柜知道周当心里的梗在哪里，此番劝言若是一般人，定会铭记掌柜大恩，继续当个伙计也说不定。
但吴掌柜的那句当儿，却引起了周当的回忆。
那年周当刚好才四岁，家乡因为害了水灾，粮食短缺，而他家里能干活的只有哥哥和母亲。父亲是个末代的秀才，末代王朝覆灭后，知道当大官的可能没有后，便郁郁而终，去了。扔下了18的哥哥和母亲。
哥哥娶了同乡的一户穷人的女儿，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娶媳妇了。母亲和哥哥天天下地，家里什么也没有，连耗子都知道他家没饭吃。害了水灾后，日子更是没法过了，嫂子生了儿子，家里的情况更是艰难。最后，家里做了决定，将他卖给人牙子，补贴家用。哥哥很舍不得他，母亲也是。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
周当知道他们是逼不得已，但他还是恨。他觉得都是那个嫁进来的外家人，他才被卖掉。如果没有那多出来的小外甥和那个女人。他们一家肯定能过得好好的。也许明年家里就丰收了呢？
经管他是这么想的，但却不敢这么说。他的母亲和哥哥还是爱着他的，他们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给他凑集了家里所有的棉絮，为他做了一身棉袄。母亲还借了些黑面做了饼，藏在棉袄里的夹层里，就是怕人牙子不给饭吃，不给穿暖。他的哥哥，那个一辈子注定忠于土地的人，将父亲留下的几本书也塞进了夹层里。
其实家里的书，自父亲病逝后便快卖光了。只留下三本。其中两本是因为，父亲在他小的时候说这是给他启蒙用的书，还有一本是因为书太烂了店家不要才留了下来。一本三字经、一本算数易经（杜撰），还有那本烂掉的兵策。就这样一同与粮食塞进了棉衣的夹层中。
他走的时候，他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当儿，你父亲在世便说你是这家里最聪慧的。给你取名字叫周当，希望你是一个敢做敢当的人。在外面，要小心。不要惹怒牙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是恨娘和哥哥，就在心里咒我们吧！”说着便痛哭了起来，几度不能言语。
周当便和人牙子在母亲和哥哥的哀痛声中，走了。
起初他们去了牛往城，人牙子将他和几个小孩交给了一个婆娘，据说是他老婆。每天只给一顿饭吃，吃晚了就没了。所以每天跟玩命似的。早有几个长大了的小孩，仗着身量长便占了很多饭菜。起初周当根本争不过，不过后来，他知道榜上一个身强力壮的当马仔，自此生活才算好点。但好景不长，这几个人被买走了，周当榜的大腿卖的人家还不错，是家商户。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卖去了富户人家，其余的不是当了窑姐，就是被来路不明的人买走了。
虽然大腿走了，不过周当好歹也长到5岁了。和他同岁的几个，有两个是女的，还有两个男的没少被周当在暗地里整过。周当想自己恐怕一辈子跟敢作敢当几个字无缘了。
这些情况在人牙子眼里自然是清楚地，那一拨孩子里，有两个男孩子撑多了是个做苦力的，两个女孩子容貌也不娇媚，贵人们不会喜欢。唯一的意外之喜便是周当，也不知道他家里怎么想的，卖了粮食没带多少，还没到牛往城便吃完了。要不是怕折了生意，他才不会给周当吃东西。带粮食的家长他见过，但带书的家长可没见过。他倒是见周当这一年偷偷看过，有时候看的眉头紧锁。他觉得甚是有趣，自己买的这些人里，难不成还有个文曲星不成。想来好笑，不过也没阻挡周当，一来他干事利索，二来人牙子觉得识点字也算增加了周当的身价，要不凭他这小身板，就只能凭秀气的容貌被卖到鸭馆了。
就这样周当，便在干活和偷学中走完了6岁、7岁、和8岁。在一个不算寒冷的节日，迎来自己的第九个生日。而今天注定不平凡。因为今天他被买走了。
他和人牙子就这样站在街上，人牙子拉着他，说“这孩子识字嘞，您再多给点罢。”
站在店门口的老板娘不耐烦的道“你知道这牛初乳多精贵么？都是贵人家才喝的。你说你有钱，结果拉来了这么个玩意儿。好不容易我同意了，你还想加价，你不要是吧，我还不想卖呢！”说完就要往店里走去
“诶诶，夫人，就这价，就这价，莫要不卖给我啊！”说完便将周当推到店门口，大声说“您看，这孩子多齐整啊！长的也不错！虽说瘦了点，但多给点粮食，立马没几天就壮起来！这对你们饭堂来说多简单的事！”人牙子暗想要不是自己媳妇产子却断奶，自己也不用跟着老姑婆硬扯白。
“好吧，看在你媳妇不容易，我就收下了。那个谁，还不赶快跟我进来。”说着自己先进了门。
“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周当就这样走进一辈子都无机会走进的饭堂。
老板娘一见他磨蹭蹭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出来。“寿福，带他下去收拾收拾，之后让他跟你学做事。”
“欸，知道了老板娘！”说着寿福便带着周当下去洗澡，用的尽然是热水。周当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洗过热水澡了。一边洗，还一边说，自家老板一家有多好，说自己也是被买来的，说等周当呆久了就知道这里的好了！
周当泡在暖洋洋的水里，低头嗯了一声。恍恍惚惚好似在梦中，等寿福拿来糙米和饭菜是整个人已经傻了。拿着筷子都不知怎么下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周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