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盼兮》薏仁0

4、梦太晚

　　“今日我在这里召集大家，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我将交出红场掌管者的位置给十一，从此，我与红场再无瓜葛。我将所有宝物都留给你们，我与在座所有……死生不复相见。”折子狐装着平日最喜欢的那件长衣，在舞池中央不带有任何情绪地说。像一只立马要咬破最后一根铁栏的金丝雀，在跟那些束缚它的嗟来之食说着决绝。
　　“主子！为什么！红场不能没有你啊！”莺时跪倒在折子狐脚下，苦苦哀求。
　　“一个白陇，真的能让你放弃我们这些姐妹吗!”
　　“美人！留下来！”
　　“美人……”
　　折子狐将食指翘起停在嘴边，全场安静了下来。“这段日子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其实我将你们救回来，救了一条命，却断了你们修炼至此本身的意义。想做人，为什么？为修得灵尾受尽天打雷劈，为什么？如果说不能爱，那你们为什么要做人？因为一次的痛苦而说绝爱，怕疼，便不敢走鹅卵石的路？我希望红场给你们的避风港，走到现在却是你们束缚。谁敢说，你们没有把这里当作是一种逃避？连我也是如此。如果说像你们说的一样，红场不能没有我，那好，从此——世间再无红场。”策袖而去，走向在旁边等候许久的白陇。
　　“折子狐！”十一从空中幻出挡住了去路，将红场的指挥符撕碎丢在地上：“我不稀罕。”折子，我知道你一生都在为红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你说的对，就是害怕那些世间曾经留下过我们与自己曾经的两人恩爱的足迹，所以我们藏在这大雪里，并且用责任束缚了你。可是你不能否认，我们留在这里，也是因为姐妹之情。我祝福你，可是我舍不得，不管我接下来说了什么，请原谅我。
　　“十一。”折子狐温婉一笑，走到十一跟前：“我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一身都是泥泞，你在坟前哭，我在你身边笑，你问我笑什么……”
　　“笑有个人得了痴男儿。”
　　“我问你哭什么……”
　　“丢了痴男儿。”
　　“如若天不负……”
　　“愿长相厮守，不作他人问。”一行热泪从脸颊落下，好似回到了那个雨后满是坑洼的树林。岁月苍老不了容颜，苍老的是我的爱吗？
　　“十一，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的丈夫真真正正地爱过你，他的死，不是伤害。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说这世间没有爱。我们也可以肯定的告诉这天下人，妖精，可以得到爱。”痛心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抬起手来抚摸十一的脸，为他擦去滚滚而流的伤心：“去爱，知道吗？重新开始学习用人的方式爱一个人，学习再一次被人爱。去爱……”哽咽失声。
　　直身最后一次环视红场，谢谢你们，陪我走过那么多年。我如今的决绝，也许会被骂作背叛，那又怎么样，也许会被问为何一定要离开红场，那有什么不可以回答。我不能束缚你们一辈子，让你们为我一辈子，躲一辈子，只是看着我幸福一辈子。就这么简单，自私也罢，慷慨也罢，都是他人言。还有兰秋，我不能将我的幸福建立在你每日的痛苦之上。无论失去你们的我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我都会记得，我们曾经走过的岁月。你们，要过得好。转身，别。
　　一个玉佩朝折子狐飞来，白陇将它截了下来。“无论何时，碎这玉佩，我十一还为你肝胆相照。”
　　拖着长摆径直走出门去，像追阳的花。
　　……
　　两年后，天帝五百六十七年，人族荣国太子南玻带人袭击红场，玷污季夏在内的七名妖狐，杀死三名，重伤二十三名。天帝五百六十八年，折子狐因滥杀人族而被人族首领荣国王上以龙玺向盟友天宫请旨联合捕杀。天帝派下帝阍梦魇和十六暗影杀手下界，下令就地射杀不报。白陇开启浮梦树灵力，以牺牲此树之力相护。
　　“折子！”白陇拦住又要出去报仇的折子狐：“别离开这儿，天帝开你出来谁将带回去便封作御史的条件，外面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头颅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荣国王的儿子，杀了他的随从，杀了太子的师父……够多了，真的够多了，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停手吧！”
　　“让开！”折子狐拔出剑来指着白陇的喉咙，剑身上上一次留下的血迹被阳光照得格外鲜艳。
　　“不要再杀人了，答应我。你现在所牵连的都是无辜的人。答应我……”近乎于哀求，白陇缓缓地摇着头，劝说着不要，快停止。
　　“滚。”
　　白陇将手抓在刃上，鲜血顺着倾斜流去折子狐的手上：“什么感觉？”许久没听到回答：“都是为主子办事，你杀他们有什么用？如果我是被杀的那些小兵，你作为家人，是什么感受？”叹一口气：“觉得灼手吗？那你能不能也体会一些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他们握着亲人的伤口的时候，就像你一样灼痛。不要再杀人了……”
　　“哐当。”剑落在地上。折子狐带着讪笑看着白陇：“白陇，我们和你不一样，你一生下来就受灵力的保护，你一生下来就拥有独立于世间的力量，而我们……我们一生下来，就被人称作畜生，我们没有地方安身，受猎人的追赶，我们想要活下来就得学会‘适者生存’，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谁可怜谁。猎户不会因为可怜你而把你放走的。你可怜他们，谁来可怜我的姐妹们？她们的血难道就要低贱一些吗！”仿佛哽咽：“我们的生命是不一样的，对于我们来说，一命换一命是不公平的。”
　　“折子……”
　　“我是妖，我们是不一样的。”转身回到树洞中，滑落的泪水不经意间掉进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摸不到的新，丢下一块石头，却还是会叮当作响的。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护你，别让外人说，你受欺负，是你的男人不够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