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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苍生何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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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看似空旷无人,谁会想到在“无人”之地里存在着千军万马。魔者附石为身,一尘粒为一人。一刻空路无守,下秒万军重装。无喧一行四人,不知不觉中被围困在重兵之海。魔者血燥,性情凶猛,无生死之念,每一撕杀必是拼尽全力。无喧在人海中撕杀,更多的是发泄,血激红了双眼,怒火中烧。刚硬的王者之气,却不算蛮横清晰而深陷的轮廓,冷俊如冰棱,锋利不化。那是上天孤心的佳作,拒人千里,这一年少轻狂,繁花几度。
“全部退下。”梦魇站在半石上,落下的瞬间六翅化烟隐去。
古龙剑向下滑落着血液,这红让剑身金光更加耀眼。无喧与梦魇四目相对,气场撞击得生硬。霁月将身后最后一个魔者放倒在地上也停了手,汐颜将鞭子缠回手中。
“倒是比你前几世长进多了。”梦魇带着嘲弄的夸奖。
无喧没有说话,只是用些许厌恶的眼神看着梦魇。汐颜为梦魇的傲容惊讶,如此一人,竟有比女子更精细的眉貌。就是这个人害死了那对眷侣吗?就是这样一副痴了的面容下,藏着无限的杀戮吗?他不是为天帝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这样功勋卓著的帝阍,又为何会做了魔主呢?想起来意,汐颜收回了思索:“把你抓的人交出来!”
梦魇没有搭理汐颜,似乎只有无喧和自己站在这空间中。“我要那个女的。”无喧冷冷咬字。
梦魇再次昂起尊贵的头颚,神情严肃:“还不肯放过她吗?”扬起妖孽的笑:“你不配。”伸出左手贴在墙上,墙上陷下一个手印。墙向上升起,里面的房间显示了出来,一条一条的红光将一个中年男子托在半空中,四周穿插了混乱脏色的法柱。
梦魇身边出现黑雾筑成的长椅,靠躺了上去:“冷无喧,我前几天不巧把这魔锁的钥匙丢了,哪知才调查出来这个犯人是无辜的。现在我无法放他,心中实在着急。若是你能帮我这个忙,我便将芄虞也还你。魔锁正是你皇城之物,需要纯正的皇族之血才能够开启,这对你来不是难事吧?”梦魇回说。犯人的腰上锁着一把大锁,将他扣得死死的,还强弱不齐地闪光。
“小心有诈。”霁月话还未完,无喧已点地而起,古龙剑用戎光将他包裹,斥力而刺,古龙剑插进锁孔内,旋转却被卡住。法柱向内集中,电击于锁孔,顺着古龙剑传到无喧手臂,手臂顿时麻痹,单脚跪落于地上,古龙剑脱手落地。
霁月见之咋舌:“怎么回事?”
“冰泉,你莫非真以为你是皇子之身?呵……”梦魇坐正身子:“你本是浮梦树下一汪冰泉,当年的战神,也就是灵子白陇,用难得之果赐予你仙身,后来白陇去世,你为了保存他与折子狐的全尸而答应进入天宫做事。后来五界之战爆发,你执意下世,从天河纵身而下,平定五界,后来你被尊为‘凊皇武帝’,芄虞便是当初的沁水王后。天地存你功德,轮回依旧存你真身,保存仙体。你血统里怎么可能有皇族血统?你的母后,不过是借她腹中一用帮你降世而已。”
“你别胡说了,别以为这样我们就没办法,只要杀了你,一切不攻自破。”汐颜挥鞭策地,回荡鸣谷之响。无喧还沉浸在无法开锁的那一幕中,没有回应任何话。毫无记忆的东西,却似乎又听到了天河之水在耳边咆哮。
就如记忆那般零碎,突然飞扬起白色的羽毛,夹杂着星点一点点汇聚,芄虞从其中渐渐完整,抵着头的她随着落地抬起了她无暇的面容,没有丝毫偏移地,带着许多神秘的往事的目光对上了无喧的眼睛。一步一步,没有偏折:“为何而来?”
“来路不明,又神力非常的人。既然与我有关,秘密对我来说就叫威胁。”无喧不想拐弯抹角,表现着自己最习惯的表情。
“来路不明……”芄虞重复了一次,许是觉得好笑:“我能求你件事情吗?”
“你说。”
“把右手的小指伸出来。”
无喧犹豫,却还是伸了出来。芄虞的瞳孔中,顺势而出的悲凉。伸出小指与无喧的小指扣在一起。一击闪电划过无喧的神经,一思抛千年之远。扣指处悠柔浅光,这夜空下,最烂漫的星。
“那年你执意下界寻找所谓温热,平定致乱五界,纵身跳入天河,在这片冥冥中消失不见。错落,似这天河之水,你是决绝地去了,释怀地去了,放肆地去……”
碧园仙子走到冰泉身边,抚摸他的头发:“你们俩都是我园中仙物,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已是无法补救。我本想说你错了,可你拯救苍生错在何处?罢了,别叫她太难过,去吧!”碧园仙子侧头看了看身后的芄虞,朝冰泉点点头,走去一旁。
冰泉走向芄虞,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我已拜托了池仙,你今后便到他那儿去,他掌管瑶池,你定能得到更好的修为。”闪烁的泪光,流转了芄虞牵扯不断的心。一只手将芄虞拉进怀里:“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就算是天帝那混蛋也不可以。不过几千年而已,一眨眼就过了……”冰泉闭上眼,咬紧牙,狠狠按在芄虞的后颈上,一行热泪流过:“不过情而已,你一定要……要一眨眼,就把我忘了……”冰泉将芄虞缓缓平放在地上:“再见……”
错逝冥冥中,纵身天河泊。只剩痴情心,哭断天门魂。不解英雄心,凋落美人空。君已放肆去,留吾已是多。
水,天问远近,只剩下痴情心。此去经年,何人看到留下人,逐逝的红颜。如此悲腔,哭断了天门,凉了蟠桃花。
古龙神庙四周种满了雾恋花,每日黄昏时开花,临日出而谢,花为黑心,形似玫瑰,在黑夜里,倔强地闪耀属于自己的光。一位身穿绒白的女子跪在花丛中,看着渐近的夕阳,惬意微笑。染红的云边,被风吹散。
“知错吗?”碧园仙子从神庙中走出来,身边的小童芝诺远一步跟随。
“芄虞不知错在何处?”芄虞看着天空的眼睛,透出一丝神伤。远处似乎有牧笛声,伴着驼儿铃铛。颠簸着,断断续续。
“在仙位做不该做的事,就是错。”碧园走到芄虞身边:“他请旨拯救人间,是他的使命,他所受的折磨是天帝的赏赐,只有这样他日后才能做成大事。你私自下界跟随,何必多余?
“我本是仙子你园中一株仙草,在园内角落,得不到修为,是他见我孤苦,融水将我灌溉,如今他在人间受难,我怎能不还他一份恩情?”夕阳已至,天边的火烧云格外鲜艳,在云层缝隙似乎能见到天宫的影子:“那些依偎在天宫中的人,他们真的以为那是仙境吗?”
“罢了,你孤注一掷我无奈劝你醒悟。”碧园的妥协似乎才是这段对话的目的:“如今你与天帝契约到限,我将你化为干尸停留至此,守护神庙。若你于他果真有缘,有朝一日,他定来化你重归人形。不过在此之前,你将会等待千年,甚至万年,并尝遍腐尸之苦,就算他到来,也已经不是冰泉,只是他众多转世中的一个,你也只是一个初见的陌生人。你可愿?”
碧园将一个簪子交到芄虞手中:“虞儿,我奉旨说刚才那些,你不要怪我。你四年前与天帝的誓约,我如何求情也是无用。这个给你,留个念想。”目送芄虞起身走进神庙之中,那一瞬,庙外的雾恋花尽数开放。这黑,是鬼魅,却不如说是这千年沉默的祭。但它却看不到丝毫的悲伤,洒洒脱脱,终被放过,随了心愿。
冰泉,你拯救的苍生,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不住,这苍生,何来苍生?
……
狠狠一掌打在芄虞的肩上,扣住的小指被分开,古龙剑停在芄虞的肩膀上,剑锋轻碰,便断了耳坠,落脚下坎坷的泥泞里,从前生的幻景中生生扯出:“你用了什么妖术乱我思绪。
“你要杀我?”芄虞没有闪躲,有些愣住。梦魇幻出长锁紧紧握在手心里,若是刚才还是把玩的妩媚,此刻便也如无喧的眼神那般凛冽。
无喧收回古龙剑,头上沁出汗珠。脸上的冷色,是无法言说的悲呛:“你不过是具尸体,我没工夫陪你讨论前世今生的东西。”
“你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你在狐妖烟雾时帮助了我,拿妖灵还你。后来你推开了我,才会被困,我还你恩情为你负伤。现在答应你的请求也是因为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早知你是如此妖物,我也不必多此一举。”
“不管你承不承认,那都是你。”
无喧翘剑一划,芄虞的脖子上裂出薄细的血口,两人对望一视,冷无喧转身便走,汐颜和霁月匆匆跟上去。
魔者围上前阻了去路,这白云遏何时是你任由来去的地方?“放他们走。”芄虞微言,魔者却还是没有反应,变成撕心地怒吼,别了她那番温柔:“我说放他们走!”
阎隰匆匆赶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不曾回头,就如当年执意下世时一般决绝。你的感情,不都是苍生的吗?那我呢?梦魇飞身停在芄虞身边抱住她软下的身子,芄虞闭上眼睛,痛苦的摸样热泪忍不住落下。推开梦魇,一个人跪在地上,平静的泪水正是拥有最佳的流淌能力。我想象过千万次重逢的样子,却从未想象过,你会眼带杀意。又是我阻了你的心意吗?
“虞美人。”阎隰正欲上前,却看到梦魇站在芄虞身后右手死死握着锁链的样子,指骨发出骇人的声音,眼中却满是温柔。退去石中的魔者悄无声息,白云遏终于又恢复之前那让人舒心的宁静,可是此刻阎隰多么喜欢能够有些其他声音掩盖住他的愤怒和她忍耐泪水的低低哽咽。
走在路上,心中很是慌乱、烦躁。明明是不信的,什么冰泉下世为人,都是编的胡话,我冷无喧,就是冷无喧,其他的都是杂言妖术。可……为什么那么真实,为什么我显得那么悲伤?
“皇子吉祥。”走进皇城内,过路的下人停下行礼。
“滚!”无喧心乱如麻,刚才的画面在脑海中无法撤走。车帷开来,无喧却一个人走上了城门。
“要先告诉父王和母后吗?我哥这样,万一出什么事。”汐颜看着无喧拖着古龙剑离开,难免落寞些。
“最好什么也别做,私自处理无喧的事,做不好会恼了他。”霁月说。
无喧站在城门上,微风拂面,遥望这万里江山,却觉得空寂渺小。“不管你承不承认,那都是你。”
“怎么不去问王上和王后?”霁月站在无喧身边。无喧没有转头看霁月,看着来往的车水马龙,四散晕开。“但求一个真相,你也不必如此懊恼了。”霁月也很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被怀疑血统的皇子,你不明白会是怎样的后程。”似乎有什么需要背负的东西,好是沉重。
“皇位那么重要吗?”
“是。”坚定刚硬的一个字,不曾见过他这般干脆。
“其实我很想跟你说,关于修罗地狱…”
无喧用手肘碰了霁月,霁月停了嘴。一个侍卫走过来,放剑行礼:“二皇子吉祥,王上请您和霁月公主去‘月醉伊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