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缘情深》八月宿风

56、华之炎的坏消息

　　所谓三道刺史，我以为应该是在每一个地方呆一呆，扬一扬皇威，听一听民间疾苦，顺便恐吓恐吓当地官员，收一收贿赂就转战下一个地方的，中央官员。但华之炎在邱元城一住下，便没有了要走的意思，就算每天都有人为了一睹他芳容而假击鼓，他也毅然没有半点要挪窝的迹象。
　　他的存在叫我每日都很是紧张，总觉得他只要一个不高兴就能拆了校尉府似的，由此总也紧张兮兮，生怕他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日我实在在家里闷不住打算还是溜到茶馆去听听书，许久未去了，想来又有了很多新本子，一开门想叫新来的小婢女小陶给我换衣服，却看她手里端着个碗，正站在院中被吴夫人训得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上次事后，我以为吴夫人铁定不爽利得紧，大约不会在校尉府再干下去了，毕竟五月她三个都和吴夫人亲得很，不过这想法确实低估了吴夫人的城府，事后她依然好好留在校尉府，请了人看护还在休养的流云和五月，自己甚至鲜少前去探望。
　　只是小陶来后常常受她责难，才透露出一些些心绪来。
　　我偏头看了一会儿会儿，还是默默将门关上。
　　初时我会不自觉袒护小陶，毕竟只有十岁，有些事情做不好也情有可原，可后来秦牧不让，说吴夫人是管家，管一管新来的婢女是正当且正常的，我去袒护小的，必定会让吴夫人误会什么，且自降身价，将自己放在了与他们差不离的位置上去了。
　　当是时，我道理全都听不清，只花痴地觉得秦牧将我纳入主人家的范围时的表情，真是英俊得天花乱坠。

　　我在床上又无聊地躺了小半个时辰，才等来小陶敲门，“进来”，我应了一声，顺势坐起身来。
　　小陶阴着个脸，托着一个果盘走了进来，粉嘟嘟的脸上还有一个不大清晰的印记，大约是挨了吴夫人一记耳光。我叹了口气走到桌边，看着小茶将果盘放在桌上，问道：“你又犯什么错了？”
　　小陶一撇嘴：“我给小姐切了些水果放在碗里端过来，结果给吴奶奶看见了，她说水果要放在果盘里，怎么能放在碗里就端给小姐呢。”
　　我一挑眉，倒不是因为碗和果盘的原因，而是小陶对吴夫人的称谓，“吴奶奶”叫的好似她高人几等一般，也不知是小陶自己叫的，还是让人给教的，只是秦牧听见了都没怎么在意，我也就不好再去说什么。
　　小陶还噘着嘴以示不满，我想想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虽然住在伯伯婶婶家里，心里有深深的，寄人篱下的自卑感，但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平日里就是犯错也极少挨打，就是再不济，也总是有人关心的。
　　我叹一口气用胳膊拍了拍小陶的头，明显感觉她周身一紧，好似不敢动弹了一般。这小丫头年纪小，胆子也不大，就是对我这断肢也怕极了，总是有意无意地避讳着，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这叫秦牧很不悦，几次都想将小陶直接扔到柴房里关几天然后丢给厨房大娘算了，倒是我对这一点已经不那么敏感，就由着她，总觉得跟着我到底比耗在厨房好，至少没有那么辛苦。
　　我收回手，也不想太吓着她，道：“那下次记得用果盘就是了，你帮我换件衣服，我今天想出去溜溜。”
　　小陶自知刚才动作有些太过明显，打量着我的表情怕我生气，听我提了要求赶紧应下，转身去找衣服，摸索了半晌，才找了身鹅黄色秀绿色花的小敞衫出来给我换上。
　　其实我一直想学一学郭愿怀，穿一穿素雅的，有品位的裙子，可模仿着她的衣装做了一套裙子，在秦牧面前晃了一下，他沉思良久才问我，这是借了谁的裙子，怎么都不大合身，从此我也就再不去邯郸学步模仿郭愿怀了，老老实实红红绿绿地穿在身上，就是俗也俗得挺有风格。

　　自从冬转春，春转夏，邱元城就变得人头攒动起来，茶馆里也人声鼎沸，多是在等午时过后说的那场书。
　　我好不容易才在茶馆里找个座位，要了一壶春茶就静等开场，只是我倒是想静下来，却是有人不想我静下，身旁椅子一阵大力拖动之声，白色衣角在眼前一晃，华之炎那张美得花枝乱颤的脸就已经挤进了我的目光之中，我心中一阵乱风刮过，心道位置不好找你给个包间费不就解决了，跟我挤个什么热闹呀。
　　那厢华之炎笑眯眯地，极有礼貌地说道：“今日人多，还好遇见熟人了，乐姑娘不介意华某拼个桌吧。”
　　我心道，我介意，我介意，我十分介意，可嘴上到底不敢说出来，只得没有节操地笑着回道：“怎会，有华大人在，这张小木桌都觉得荣幸起来。”
　　“哈哈，”华之炎大笑两声，引得旁人频频侧目：“乐姑娘真是会说话，那华某可就真的不挪地方了。”
　　我在心里问候了华氏族人上上下下几千年，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今日戏讲的是田间野地一小屁孩儿如何成为一代武学宗师，本子的确是好本子，说书先生也着实是好说书先生，但对我这样一向只对宫廷秘闻感兴趣的人来讲，便委实没趣儿了些。我偷偷瞄了华之炎一眼，听闻自从他来了之后，敢讲前朝秘闻的人几乎没有，也罢，谁让前朝皇族姓华来着，只得等他走了之后才有秘闻听了。
　　那厢，华之炎单手托腮，好似听得很惬意的模样，说来这人也奇怪，就连听书也半点不见低调，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华之炎一样。
　　我心道晦气，多日不出门，一出门果真遇见这尊瘟神，此时想要走，又觉得着实不大礼貌，只得惺惺呆着，等这场书说完，再寻个好理由溜走。
　　“啪”说书先生说到激动处，一拍惊堂木吓得正神游的我一个哆嗦，只听他道：“预知后事如何，容老夫喝口茶再说。”言罢果真端起一盏茶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我用手腕子拍了拍胸口，压了压惊，抬眼就对上华之炎那双男女不分，人神共愤的美丽眼眸，心道一声要遭，赶紧闭目平复下心情，半晌才敢再睁眼，一睁又看见他那张脸，勾起半丝笑，那意味着实有些太过深长。
　　我干笑两声，与他道：“那个，华大人呀，我家还有事儿，要不您先听着，我就先回去了。”
　　华之炎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校尉府出了多大的事情，要你回去。”
　　我嘴角一抽，不过脑子地回道：“大约是包子蒸好了，要我回去吃。”
　　“哈哈哈，”华之炎大笑三声，继而续道：“乐姑娘还真是心大，你可知朝廷准备了一批厚礼，也可谓是‘贡品’送到北夷，要先在邱元停一停，约莫着会由邱元这里送出。”
　　我一歪头，心道这与我有何相干，可华之炎此话一出我还真是不知该如何还嘴，只打了两声干哈哈，趁他兀自算计之时，赶紧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