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往事》漫言低语

3、3）克己

　　谁都曾年少，有人告诫我们说：不论，年少时如何的轻狂不羁，都请你相信，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不再任性妄为，总有那么一个人刚好击中的是你最为脆弱的肋骨，因为，芸芸众生里，有一个人不为别的，只为了克你而生，令你心甘情愿，至死方休。
　　苏更生一直在学校里旁听解剖学，几乎没有落课的时候，她认真严谨的态度，说出来都让本专业的人有些汗颜，可见，人是不能做比较的，因为比较的结果你永远都不会是胜算的那一方，说来让人沮丧。林肖瑜旷过几次课，找同学借了笔记抄抄，等上课再跟苏更生借笔记看看，应该就不会落下什么了。
　　其实，很多人都爱跟她借笔记，当然林肖瑜认为一方面是她的笔记详尽，另一方面也不排除她招蜂引蝶的缘故。她这人有什么好哪？居然有人私下里跟他这打听苏更生来头，他奶奶的，她就不能再冷点，再默默无闻点嘛？生就不能安分守己，只做个安静的小女子，她还有个玩的很好的绝活儿，叫高冷。
　　＂喂，苏更生，有人让我传话给你，请你参加我们学校元旦的联谊会，你想参加吗？＂
　　＂元旦我没空，公司里有活动。＂
　　＂什么活动？＂
　　＂公司年会。＂
　　＂年会好玩吗？我们学校的联谊会年年一个样，没什么新意，能不能带我去见识一下你们年会啊？＂
　　＂不行，内部联谊，不招待外人。＂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还来上课哩，我怎么就不能参加你们公司的活动哪？互惠互利一下呗，你缺个男伴儿的话，我就牺牲一回，也行。＂盯着她脸看，今天她有黑眼圈，看样子晚上晚睡了，早上又起的太早，也不注意保养好自己，就知道是个生活不够规律的人，若是以后能和他交好，那她可有救了，这人啊，尤其是女人在于养，当然，这里先省去八千字的臆想。
　　＂不行，我还有事先走啦。＂
　　＂不让去就不去呗，你急着走干嘛？把你笔记借给我抄抄。＂
　　＂笔记你先拿去，过几天还我。＂把笔记塞给他，就急着拎包走掉了。
　　他们再没有太多的交流，他们之间的来往好像只限于一同进教室，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她看样是个很有耐力的人，居然整整上了一个学期的课，甚至比本班有的学生出勤率还高，让人误认为她是本校勤奋向上的好学生，那认真劲儿，真心让人喜欢啊。
　　有不少男生喜欢跟她借笔记，甚至发现自己寝室的哥们儿杜修总在私下里讲她，对她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真是夸张的不得了，根本忘了是他这个给大家带来本年度最大福利的功臣，唉，见色忘友啊。
　　杜修象得了老年病一样，整天把苏更生名字挂在嘴边叼着，说她下节课不来了，委托他记好笔记给她留着看，还说苏更生和他说话时，眼睛亮得不得了，他都不敢去直视，只好盯着她耳朵上的紫色耳钉看，还说她居然戴个那么酷的耳钉，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声音不象娇滴滴的那些女孩子，但却非常的美妙，那溢美之词和夸张表情，听得林肖瑜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心想，这苏更生可真不象个人，倒像个妖孽，啊呀呀
　　在没有苏更生来的那节解剖课上，林肖瑜觉得教室里好静啊，除了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窗外偶尔一两声知了叫，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了，那天下午他没有因为天气炎热而犯困，却因那张空了的椅子集中不了心智，而这样无故的缺席竟然持续了整整一个月之久。她叮嘱过杜修记好笔记，却连一个招呼也没有跟林肖瑜打过，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他多少有些生气的，这个过河拆桥的混蛋，以后别想再求他！
　　学业紧张，林肖瑜每周回一次家，她和姐姐住的两居室是前年父母买的，主要为了方便姐弟俩在外求学时居住，现在主要是姐姐在住，林肖瑜每周末回去一次，其余时间都住学校宿舍。林肖瑜是南方人，来北方这个大都市只为读这个全国知名的医学院，姐姐刚刚毕业，工作已经踏实下来，计划等弟弟毕业一同回南方小城，在那里他们有根基，父母社会关系广，自然比大城市过的安稳。可事事难料，计划的再好，也追不上变化的脚步，能不能回去，谁现在也说不准。
　　林肖瑜在卧室里上网，耳朵听见老姐在电话里和人邀约逛街，好像听见说起苏更生的名字，就跑出去站在老姐旁听她打电话，＂姐，要出去逛街啊，和谁去啊？我正好想买几件T恤，带上我呗。＂
　　＂行啊，那赶紧准备一下，曲芳在车站等我。＂
　　＂就你们俩逛啊？我刚才听你还叫别人了。＂
　　＂别人都没空啊，苏更生说想在家睡觉。＂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叫她出来，她还欠我一顿饭哩。＂
　　姐姐摇摇头，＂算了，她家里不是太宽裕，不怎么买衣服，出来不买，光看我们买，也怪不好的。＂
　　＂她家什么情况？＂
　　＂她很少讲自己家里事，上学那会儿，非常节省，从来不点贵菜，总吃最便宜的，也很少参加联谊活动，可是她啊，就是穿最最普通的T恤也一样让人看着舒服，她总让自己不显眼也不出众，可她的人缘在我班里好的不得了，那时我班男生很多人暗恋她，可她就好像察觉不到似的，即不响应，也不得罪人，我们班长说她就是一朵默默开放的百合，安静芬芳，谢绝打扰。＂
　　＂难道就没一个人追得上她？＂
　　姐姐看看他，＂有，只不过后来被我班另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女生给挖了墙角，她什么也没说，没掉一滴眼泪，据说那个男生知道了后悔的不得了，很快想跟她复合，结果苏更生说了一句话，把当时在场的都给震了，她说，'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我偏爱纯洁，懊悔第一次很可贵，第二次就会贬值，第三次便一文不值了，我不能耐心地等待第二次的到来，因为，我没有时间。＂
　　林肖瑜听得入神，＂那后来哪？＂
　　＂没有后来啦，后来我们毕业了，那个曾追她的男生依靠我班那个有钱的女生去了个很好的单位，有个铁饭碗端着，估计也同时进入了既定轨道，最终要和那女生结婚吧，一辈子也就那样儿了。而苏更生就大不同了，她凭着自己的优异成绩和良好的面试成绩进了可以排全国前十的公司，厉害的不行，据说起步工资就是普通大学生的两倍，只是她仍那么节约，住的也远，住在市郊一个小筒子楼里，穿的仍普通，可我啊，还是比较欣赏苏更生这型的，不管怎么说她是自己把握命运，哪象那个男生啊，把自己随便裹裹就交给别人手里，没前途，以后还不是看人家脸色吃饭，我看苏更生根本看不上他。＂
　　＂她再没交男友吗？＂
　　＂她啊，在学校那个其实也称不上男友，只是常给她占座，和她一同去食堂吃饭，后来最多就是牵个手，那男生长的很帅气，一直追了她三年，最后一年倒戈，有一阵传言说，苏更生对那男生说过，她这辈子不会结婚的，也不想拖累别人，早就跟人家分了。＂
　　＂为什么啊？姐，我们寝的好几个男生都很喜欢她，就是不敢上前和她说话。＂
　　＂你们都没戏，我班那个男生老帅了，都没打动她，你们就别想了。＂
　　＂看她这个性啊，估计也没什么朋友，姐，你以后跟她多联系呗，大家独自在外都不容易，她人品也不错，你跟她交朋友，我放心，再给她打一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叫出来。＂电话接通。
　　＂她说刚被领导叫去单位加班，中午赶过来。＂
　　再次见苏更生。
　　她一身的职业装，西裤，卡腰灰色西服上衣，单薄的素色衬衫，一双黑色高跟鞋，短发精炼，戴着副宽边眼镜，一副工作的样子。看见等在商场门口的几个人露出微笑，＂我来晚了，你们等累了吧。＂
　　姐姐摇头，拉着她往商场里走，她几乎没有看一眼林肖瑜。他稍有点不快，在商场里趁他们去试衣服，跟一旁看柜台里头饰的苏更生说，＂你怎么不来上解剖课了？＂
　　＂最近单位忙，要加班，之前请了不少假了。＂
　　＂你还欠我一顿饭，什么时候还？＂
　　苏更生眼睛瞅着柜台里的精美饰品说：＂今天吧。＂
　　林肖瑜可不干，＂今天不行，改天好了，到时我约你。＂
　　＂你怎么不去试试衣服，我姐说你可能挣钱了，那你光挣不花啊？都留着干嘛使？等着养小白脸？＂苏更生终于抬头看看他，撇撇嘴，笑了一下。
　　＂小白脸儿，不用花钱养，钩钩手指头就行了，挣的金山银山是留着我周游世界用的。 ＂
　　＂就你？！切！＂
　　苏更生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伸手拉住他胳膊，他顿时僵在那里，紧张的大气不敢喘，她把头探过来说，＂对啊，就我。呦，你的心跳好大声啊，用不用我教你怎么样才能在五秒钟内装得故作镇静点？＂
　　林肖瑜一下就恼了，一把将她推开，＂你有病啊，出门忘吃药了吧？你！＂
　　苏更生斜睨他，＂怎么你有药啊？你给治吗？＂话没说完，就见余光里有人慌张逃走。
　　＂喂，别光看，你也买点东西啊？＂
　　＂我还没想好。＂
　　＂来这边看，来，快点儿，你是老太太吗？动作利索点行不行？＂于是，眼前出现很多璀璨的耳环，施华洛世奇的专柜，那个穿着亚麻色休闲裤的高个男生正站在那里冲她不耐烦的摆手，他长得好生白净，仿佛天生就是个当医生的料，有种赏心悦目的赶脚。
　　他看好一对耳钉让她试戴，还没等她摘下来他就让人开票，＂喂，林肖瑜，等一下，我还没看好，你不要让她开票。＂只见她摘下耳环，拉他走，没有买成。
　　快离开商场的时候，林肖瑜又返回来买了那幅耳钉，在大家分手的时候说，送她一段路，他姐看看自己弟弟，心知肚明，却无法制止他无功的热情。
　　走去车站的路上掏出耳钉，递给她，＂给你的，拿着吧。＂
　　＂为什么买这么无聊的东西，我并不需要。＂
　　＂你不食人间烟火气，吃饭你也觉得不需要，可是还得吃。＂
　　她瞅向一旁，不与他对视，＂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喜欢别人送我首饰，再一个，我和你姐是大学同学，也是好友，而你是她弟弟，我还想继续下去友情，我估计你可能不太知道这个。＂
　　＂嗯，我只是送你一副耳钉，没有别的意思，是你想多了。＂
　　＂其实，我根本不缺什么耳钉，你也并不了解我的喜好，快把耳钉退回去吧，它那么贵。＂
　　＂我为什么要退？就是扔了也不退！＂他脸色已经难看起来，苏更生想这个的小男生哪里受过这样扫面子的拒绝，于是点点头。
　　＂那好吧，下不为例。＂
　　这一句彻底惹恼了他，用力甩开她伸来的手，一把将盒子朝街对面扔去，那一瞬，苏更生定睛看着他，看他急速涨红的脸，点了下头，转身朝对面跑去，路上车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如同林肖瑜此刻的心，这个有魔力的女人，她一言一行，竟然让他生出些许害怕。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如此直白的拒绝过他，而她，却刚好踩在他脆弱的神经敏感区上。
　　跑去她身边，她还在满世界的找那个盒子，林肖瑜看她伸手去翻地上的垃圾，怒道：＂别找了！不要了，走！＂
　　＂不行！＂
　　经过一番地毯式寻找，终于找到了，她坐到马路边，听见他的道歉声，她说：＂林肖瑜，你回家去好吗？＂
　　林肖瑜突然有种遥远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姐姐不愿意带他一同玩一样的失落感，＂可我什么也没做，我没做什么啊，你凭什么赶我？你一定是觉得我给你带来了威胁，其实我什么也不是啊。＂
　　＂你想怎样？＂她望着马路问道。
　　＂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去上课？你已经一个月没去了。＂
　　＂我不去了。＂
　　＂为什么？＂
　　＂我想学的已经学到了。＂
　　＂可你情愿跟杜修打招呼，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管怎么说当初是我第一次带你去上的解剖课，我至少也要问一下吧，你不声不响就走了，怎么？我有得罪你吗？＂
　　＂没有，我只是没想那么多，忽视了你，是我没想周全，我跟你道歉。＂
　　＂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你是根本不想跟我解释吧，我就知道。＂
　　苏更生沉默一会儿说：＂那个，咱俩还是别谈了吧，回家好吗？＂
　　＂苏更生！＂他怒道。
　　苏更生伸手示意他小点儿声，似是妥协，＂你打车走吧，今天我掏车费。＂
　　＂谁用你掏！＂伸手招来出租车，上车时顺手将她塞进车里，然后坐进去。
　　＂去哪？＂司机问。
　　＂赶紧报地址，你家。＂林肖瑜鸡皮酸脸的催她，一路无话的比邻而坐。
　　知道了她的住处，还大摇大摆的去楼上喝茶，看见她乱的可以的家，第一次上门去就得帮她大扫除，心想日后要娶这么个懒鬼回家，真是够够的，自己天天在医院上班，她也不知道勤快点，还要等他回家收拾，岂不是要累死他？可是他还是没能管住自己天马行空的脑袋，看着换了便装的苏更生背对着他，觉得她身材那样美好。
　　＂那耳钉戴戴给我看看，快。＂苏更生听见了回身瞪了他一眼。
　　一会儿，他站在离她很近的身后说： ＂喂，我想看看。＂
　　苏更生直起腰，感觉到他的距离，没有回头，径直去了梳妆台，戴上，给他看，这个从进门看见凌乱的屋子就一直皱紧眉头的人，终于笑了，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笑起来，总是赏心悦目的。
　　＂苏更生，有没有人说你好看？＂
　　＂有啊，一直都有。＂不屑地说。
　　＂我还以为我已经够近视了，不曾想还有人比我还瞎啊。＂
　　苏更生也笑了，＂既然知道是个赝品，还不赶紧回家啊？＂
　　林肖瑜拍拍身上的灰，去卫生间洗干净手脸，才出来，＂恩，这儿总算能有个插脚的地方了，行了，我回去了。＂
　　人走到门口，踌躇一下，＂那个，你送一下客人呗，礼貌点啊。＂
　　＂怎么，怕黑不敢走夜路啊，你等着啊，我给你找个大手电去。＂
　　林肖瑜忿忿地骂她一句：＂送一下，能死人啊？＂
　　重重关上门，下了楼，抬头看见那个亮灯的房间，阳台上也没人冲他摆手，信手拨了电话，＂我走了。＂
　　＂恩。＂
　　＂下次，我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到你？＂
　　＂我其实挺忙的。＂
　　＂可你还欠我一顿饭哪。＂
　　＂知道，我会记得的。＂
　　＂我从小到大，二十多年还没送过谁首饰哪，你是第一个。＂
　　＂其实我也觉得收下这幅耳钉不是太合适，要不，你看看喜欢什么，算是我回赠你，MP4可以吗？＂
　　＂苏更生，现在我觉得有点后悔，后悔不该来这儿，更不该打这个多余的电话。＂说完就挂断了。
　　那之后，苏更生再也没有出现在解剖课上，她说她一直都很忙。

　　（背景音乐：无敌三脚猫。金海心

　　作曲：杨帆作词：俞白眉

　　月光勾画出银色房梁
　　偷偷的跳上你我童年战场
　　看座座庭院都盛放梦的狂想

　　如果心情不好你就大声叫
　　如果遇到失败你也别烦恼
　　如果不能飞翔你就努力一蹦三尺高
　　做一只快乐的无敌三脚猫

　　插上爱的翅膀你就充满力量
　　坐上梦的飞船能去任何地方
　　就让每颗心灵都照进阳光
　　世界因你而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