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妆》冰粉芋圆

2、第 2 章

　　第二章
　　凌昭说，他本来今日是要把水芝的生辰礼物带来的，可惜出门的时候忘了，左右我现在不必伺候水芝，不若随他去将礼物带过来，顺便替他瞒着这项疏漏。
　　说得好像真的害怕没送到礼物，水芝会生气一样。可不论是我，还是凌昭，都很清楚，水芝不会生他的气，永远不会。
　　“往年姑娘生辰，公子都会来，今年为何不来？”我问。
　　凌昭的眼神突然有些暗淡：“我很忙。”
　　“姑娘今年生辰，与王迎娶王后是同一天，莫非公子是为此事而忙？”我继续问，凌昭的眼睛越来越深沉。
　　凌昭突然淡笑：“没错！那一天，整个华若城都很热闹，却也是最容易滋生事端的时候。”
　　“原来如此，公子的大事要紧，姑娘断不会因此生怨。”我跟着笑道。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一处十分幽静的宅院，这大概就是凌昭所说的，他的“住处”。院外的门童与一般人家的门童毫无差别，但有时候，越是正常，就越不正常。
　　我谨慎地跟在凌昭身后，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凌昭叫我领到宅院里的一处花园，花园里有一水榭，装饰地十分雅致，也不失威严。水榭中，美丽的婢女们摆好了酒菜，正在恭候她们的主子。
　　我跟着进入水榭后，凌昭便让那些婢女离开了。
　　凌昭十分惬意的坐下，又伸手示意我也坐下，我没有坐，站在原地：“公子不是要白心来娶姑娘的礼物么？”
　　“我看你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饿了么？”凌昭避而不答，自顾斟了一杯酒，伸手递给我。
　　我一咬牙，躬身接过，却并不喝：“多谢公子，公子事忙，白心不便多扰……”
　　凌昭“嗤”地一笑，饮了一杯酒，道：“你心虚了？”
　　我长叹一口气，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公子对白心起疑了？”
　　凌昭起身走向我：“你若没有做过什么，我又如何对你起疑？”
　　“白心自问，所为者从未伤天害理。”我抬头看着凌昭深邃的眼睛，凌昭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可以不问这个人是谁，只凭自己的喜好来决断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生死。
　　“我这宅院，比之国相府，如何？”凌昭淡淡的问，眼神却如坚不可摧地甲胄，傲视一切，也提醒我，我与国相府来往，他已然知悉。
　　“自是公子的更为雅致。”我握紧了拳头藏在身后，而我的身后，是水榭的漆画柱子，进退无路，我不能再与他绕圈子，“公子可否愿听白心一言？”
　　“你说。”凌昭又进一步。
　　“国相交托，不过为爱子所计，此事于公子而言，却并无坏处。”我说道，往柱子上贴地更紧。
　　“接着说。”
　　“南少爷纠缠于姑娘多时，姑娘却倾心于公子，若白心能不负国相交托，岂非成公子之美？”
　　凌昭陡然一笑：“原来，你竟是在为我打算么？你以为，我对水芝，和南枫对水芝，是一样？”
　　我顿疑：“有何不同？”
　　凌昭突然走开，负手而笑：“你就是被捧玉阁关傻了！”
　　我没有理会凌昭的说辞，快速退到宽敞的地方，看了看四处，想要借机离开。
　　凌昭却突然转身过来：“南相应允你什么？”
　　我一吓，猛地抬头：“自由。”
　　“他这买卖倒是不错，可偏偏你太笨！我能保证让水芝脱离捧玉阁，自然也能让你这个毫不起眼的丫头离开，你为何不找我？”凌昭十分可笑地说着，好像我真的如他所言一样。
　　而，凌昭的问题，要回答起来，却很简单，因为我压根儿没相信过国相会遵守承诺，离开捧玉阁只是一个幌子，尽管我真的很想离开。
　　“无功不受禄。”我答。
　　凌昭扬眉：“那好，你替我办一件事，南相允诺给你的，我给你。至于南相那边，你且敷衍着两三个月。”
　　“不知白心何处堪尽绵薄？”我问，却不甚清楚，他为何要我敷衍两三个月。
　　“王大婚那天，你找个由头来我这里，自然就会知晓。”凌昭说道，此时的我，却看不懂，他的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
　　“是。”我欠身行礼，心却依旧悬着。
　　“过来吃点东西。”凌昭招手，我谨慎地走过去，他的眼神，不容拒绝。
　　我无奈，缓缓摘下面纱。
　　“你这道疤，也不是太长，一绺头发就挡住了，何必再戴个面纱？”凌昭若无其事地问。
　　我想起了当初，被九娘逼到绝境，随手捡起一块碎木便划伤了脸：“白心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九娘怕白心吓到客人，不过，却往往欲盖弥彰。”
　　凌昭却没有接话，指尖转着空酒杯，若有所思，我放下筷子，那些菜，一口都没有吃。
　　良久，凌昭才慢慢放下酒杯：“改天我给你寻些灵药。”
　　“多谢公子好意了，只是，白心，尚不需要。”我答，这道疤，我要留着。
　　凌昭戏谑道：“可你始终是要嫁人的，即便你的夫婿不介意，你的婆家那些人总会说三道四的。”
　　“公子多虑了，白心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我淡淡一笑，凌昭的话，激起了我三年前的记忆，那场盛大空前的婚仪，殷红如血。
　　凌昭却突然一惊：“你说什么？”他如今吃惊诧异的模样，让我甚是想笑，让我觉得，嘲讽万千。
　　“公子不知道，姑娘身边明明有服侍她多年的婢女，为何又收下白心么？”我反问。
　　凌昭凝眉：“她说，你在阁里常被欺负，很可怜。”
　　“是啊！姑娘总是那么菩萨心肠，可阁里可怜的不止白心一个。”我说道，那个看上去繁华如锦的捧玉阁，暗处却是腌臜不堪，四处毒弥漫着冤屈和血腥。
　　“说清楚！”凌昭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我抬头，浅浅地露出笑意：“早在白心遇到姑娘之前，便已经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