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燕舞》心安何处

8、雷劫

　　“值更偷懒？胆子真不小，你们几个真够可以的。”
　　“……我们……没有……”
　　“还犟嘴！要不是我出来查岗，你们早就睡着了吧？这么冷的天，你们也不怕冻着生病。丑话说在先，出了事我可罩不住你们。”
　　“……”
　　“刚才后院怎么回事？失火了？不像，不会这么快就灭掉。算了，问你们几个蠢货也是白问。带好家伙，我们过去看看，别让盗贼钻了空子。”
　　“头儿，你看……要下雨了。”
　　“又想偷奸耍滑……咦？好像是真的。”
　　天际之上涌现一片乌云，遮蔽了星月的光辉。一道电光闪过，像一把利剑划破天空，紧接着，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响，打雷了。
　　“已到深秋了还有雷电？真是罕见。算你们几个小子走运，先回去吧。”
　　“队长威武，队长英明！”
　　“我踢死你们这群没大没小的家伙，快滚快滚！噢，别忘了帮别人收拾一下日间晾晒的衣物，还有……”
　　天空中雷霆滚滚，银蛇四下游走，声威骇人，无穷大的天宇熠熠生辉。电闪雷鸣中，下起了瓢泼大雨，房顶腾起一团团白雾，房檐的水流像高山瀑布般泄下来。无数道银色电弧狠狠砸在后园的遮天树上，树枝在风雨中发狂的摇摆。银光闪动中，树枝被劈得七零八落，狼藉不堪。虽然这棵遮天树坚固程度远超凡木，可在雷电威力下依然是不堪一击。一个火球落下，遮天树顿时燃烧起来，火光冲天，仿佛是一个在夜空中燃烧的火把，在这暴雨中给人以十分荒谬的感觉。但很快火就被倾盆的雨浇灭了。
　　遮天树焦糊的树干中间，眼、鼻、口、耳等五官一一显现，这张扭曲的面孔牙关紧咬，面肌抽搐，双眉皱成疙瘩，似乎忍受着剧列的痛苦。它慢慢前伸，仿佛是从浓稠的黏液里挣脱而出，在树身形成一个蠕动的凸起。紧跟着，颈、手臂、躯干、下肢依次艰难的脱离树干，一个/赤/身/少女悬浮在半空，茫然环顾四周，然后飘然落地。
　　少女目光落到瘫倒在自己脚下被枝条半埋的少年身上，正要蹲下查看，随即注意到自己赤/luo的身体，她忍不住“啊”的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遮住自己的/羞/处。她右手一招，周围枯败的落叶仿佛接到了命令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拥飞来，覆在她身上，化为一身朴素的黄色衣裙，遮盖住少女的/娇/躯。
　　雷渐歇，雨渐停。模模糊糊中，一只黑鸟躲避着少女视线，从空中向遮天树疾飞而来，“喀啦啦”音响过，粗壮的树干应声而断，断裂的树冠倾斜下落。树下与之心神相连的少女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嘴角淌出了一缕鲜血。掉落的树冠经过少女头顶毫无阻碍地继续向下，仿佛只是穿透了一团虚影。眼看树冠就要砸到少年身上，少女右手食指一点一划一收，树冠很听话的在半空中一滞，然后滑到一边，在离少年不远处轰然落地，溅起了一地的泥水。
　　少女松了一口气，正要庆幸劫难完结，可她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地面的树冠某根枝条上粘附着一坨泥巴样的东西，上面微光闪了几闪，虽然视野模糊，可少女还是能看清，那分明是雷劫中最难缠的黑色闪电，它斩断遮天树主干后依然毫发无损威力不减，此刻正濒于爆炸的边缘，预备着给少女致命的一击。
　　原来天雷也是很聪明的，先把自身隐藏起来，然后瞅准机会，在她以为劫难结束，思想松懈时突然爆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她的法力在前面抵挡天雷的过程中已经所剩无几，看来此次是在劫难逃了，少女如是想道。雷劫是想避也避不了的，只能用法力或法宝硬抗，这是常识，因为天雷会死缠烂打穷追不舍甚至跟随渡劫者至天边，即便真能够躲开，也会引来更大的天劫，对少女来说，这只不过是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问题。
　　可惜了身边的大好少年，就要给自己陪葬了。少女心内唏嘘着，脑中展现出一幅惨景：雷电爆裂，人、树瞬间化为飞灰，地面裂出一个深坑，水很快将坑填满。少女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残存不多的法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防护罩，准备着做最后无望的抵抗。
　　好想尝一尝做人的滋味，体验一番世间的喜怒哀乐，那一定是很新鲜、很美好的感觉，可惜自己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雷声惊醒了许多人的美梦，也惊扰了许多未眠的人。
　　落日城偏僻的一角。
　　断壁残垣，满目荒凉，破旧的院落经受着风雨的洗礼。这是一片废墟，可如果推开一扇简陋的房门，展现在眼前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烛光摇曳，地上铺了毛毯，四壁挂满珠帘，连顶棚也重新做了装饰，崭新的家居，精致的摆设：古玩、盆景、黄金雕就的的神像、美玉刻成的怪兽……场面极尽奢华。这是一个秘密的救世会会徒为迎接会主到来而匆忙布置的临时住所，由于时间仓促，搭配有些不协调，显得不伦不类，但无伤大雅，没人在乎这个。
　　救世会会主北风眯着眼躺在逍遥椅上，对面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襟危坐，两人似乎很随意的聊着天。老者是占星师乌鲁，在救世会中地位超然，角色类似于客卿。他原是钦天监的官员，因“好玩弄奇技淫巧”而与上司交恶，一次他私下预测到某王爷大限将至，偶与他人谈及，终于被抓到把柄而被罗织罪名下狱，出狱后就被北风拉拢过来。
　　“秋雷？不是个好兆头啊。鲁公以为如何？”
　　“老夫对星相还略通一二，其他的却是不敢妄谈。不过近日夜观天象，国中不久即有一场变乱，女主当兴。这正是我救世会崛起大展拳脚的时候，良机莫失啊。”
　　“鲁公说的是，我自会认真考虑的。那复活黑夜之王的法子，你研究的怎么样了？”
　　“再有月余就差不多了。当年老师教我这种生僻文字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古老的字体!你给我的几十张拓片，可真令我大开眼界。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头领可否为我解惑？”
　　“我一向视鲁公如长辈，有话请说，不用拘礼。”
　　“黑夜之王危险巨大，且完全无法驾驭，复活所用材料器具又极其珍惜难找。如果成功，会中先要死一大批兄弟了，这不是得不偿失吗？头领为何一定要玉成此事”
　　“得不偿失？哈哈，如果人类将心中的魔鬼释放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昨天你骂了我一句，今天我就要你死；以前看上了一位姑娘，现在马上去/奸/污/她。他们终于实现了心底的欲/望！到处是杀戮，到处是眼泪哀嚎，临死前的恐惧、绝望。手臂失去了手掌，头颅找不到躯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是多么壮美的景象啊，想想就让人心潮澎湃。怎么能说得不偿失？”
　　“疯子！”乌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嘴巴不由自主动了几动，猛然一惊，赶紧凝定心神，将口唇闭紧，防止自己冒然说错话。对面的人看上去彬彬有礼，宛若谦谦君子，可本质上是一头蛰伏的猛兽，一旦触犯了他，转眼间就会被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