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燕舞》心安何处

28、28 夜探

　　天际盘桓着一只憎恶光明的怪兽，星月的微光都被它无情地吞噬。夜晚的太常府一片死寂，巡夜的家丁和更夫恹恹欲睡。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暗潮汹涌，今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府里的姨娘和奴婢们忧心忡忡，主子突然得了这失心疯的怪病，请御医来瞧得多时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保不齐就这样痴癫终老，他们这些下人不知要面对一个怎样多舛的未来。
　　暗然一身夜行衣，如壁虎般灵活迅捷，缘着高大的围墙攀爬而上。探头往里张望，然后双手用力一撑，身影早已轻轻巧巧地落入院内。他不是初次来，轻车熟路，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先后翻过了几个院落，直奔冷轩的卧室而去，如一阵轻风，躲过十几处守卫和掩藏极深的暗哨，那些警卫丝毫未察觉到异常。
　　卧室是阖府守卫最森严之处，巡逻队来回巡视，十几个暗哨也逃不过暗然锐利的双眼。以暗然的实力，解决掉他们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暗然也不想无故自找麻烦，他将身体伏在屋顶上，揭去数片屋瓦，手掌迅速插入瓦下一层黄泥顶棚，托住掰下放置在一旁，耳朵贴上新开的洞口，静听屋内声响。鼾声时而疾如奔矢，时而缓如清溪，间或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看来房中冷轩睡得极不踏实，似乎正做着一场恶梦。暗然将洞口扩大，然后运起缩骨功，提丹田气，轻巧地从两根房梁之间的空档中穿过，悄无声息地落入房内，恰好站在冷轩床前。
　　艺高人胆大，暗然毫无顾忌地引燃火折子，点亮烛台上蜡烛，室内景象一览无余。冷轩依然沉睡未醒，他的脸苍老，悲凉，透着浓浓的死气，眉头紧锁，嘴角下拉，仿佛下一刻哭声就从他口里传出，被子不断微微颤动，昭示着他内心在激烈地挣扎。暗然拍了拍被面约摸是他肩膀的地方:“冷老爷子，醒醒了。”
　　冷轩努力挣开混浊迷离的眼晴，愣怔片刻，瞳孔骤然膨胀，如撞鬼一般，从被中窜出，向后急速退却，直到被墙挡住避无可避，他象猫一样蜷缩在两面墙所夹成的角落，双手抱着身体，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叫声：“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不要，不要伤害……”，他惊恐万状地拼命摇着头，身体往已经无法再退缩的墙角里使劲挤压着，像是要钻到墙缝里去一样。
　　“老爷子，别误会，我只是来和你交个朋友。”暗然没想到冷轩反应如此激烈。
　　冷轩置若罔闻，突然，他象从虚空中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场景，一双惊惧的眼睛几乎要瞪裂了，他一下跪在床上，磕头如捣蒜：“我错了，沫沫，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虽然声音含糊不清，但暗然还是听懂了“沫沫”俩字。从白天见到冷轩起，暗然开始回忆，思索半天，也没记起“沫沫”这个自己似乎有些印象但绝不熟悉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它是指的某个人还是其它非人类的东西？能将冷轩折磨到这般田地，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与自己相比如何？孰强孰弱？暗然真想会会此人，暗中较量一番。
　　暗然抓住冷轩的肩膀，硬将冷轩的头扳向自己，冷轩张大嘴“啊”的一声刚要尖叫，暗然瞬间掐住他的喉咙，抵住他的下颚，冷轩嘴不由自主地闭紧，声音咽了回去。等冷轩平静些，暗然凑近，目光直视他的双眼：“沫沫是谁？”放在他颈间的手松开了。
　　“嘿嘿嘿……”，冷轩突然笑了起来，但声容阴森诡异，殊无欢愉之意，笑到后来竟渐渐带了哭腔，“洛加老弟，我马上要来陪你了，叫你的女儿别再来害我这个孤苦的老头子了，好不好？”他的眼神空洞迷茫，目光不知聚焦在空间哪一个位置，抑或，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真实的世界了。
　　暗然身体掠过一股凉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屋子里有没有一些缥缈不干净的东西？也许，某个神灵正俯视寰宇，手掌抬起，准备着拍死一些肮脏的小爬虫，万千生灵唯有引颈待戮。引起他困扰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洛加、沫沫，怪不得他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暗然正想问得再详细些，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老爷，你醒着吗？贱妾来陪你。”暗然不暇他顾，提身一纵，从屋顶的洞口里飞了出去。
　　冷轩的小妾夜里做了许多个奇形怪状的梦，半宿睡不安稳，冷轩突如其来的疯病把她平静的生活打乱了。她想去瞧瞧冷轩，又有些胆怯，冷轩清醒时少迷糊时多，白日里手撕口咬，伤了许多无辜的手下，她若是去陪伴，不知能否逃得一劫。犹豫一番，最终她还是强打精神，起身向冷轩寝室走去。府里人心惶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一味逃避不是办法，如果冷轩病情没有好转，真的要为将来好好筹划了，她还正值青春年少呢。敲门未果，她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只见床上凌乱不堪，冷轩瑟缩在墙角，眼神涣散，目光呆滞，一个劲傻笑着，口里念念有词：“……怪物……走开……妖怪……离我远……”虽然早预料情形不妙，她心中还是泛起一阵惊慌：“来人呐，老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