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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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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贱,丢人现眼,不知羞耻。”
镜子里被责骂的姑娘瞪着大眼无辜地望着沫沫,嘴唇蠕动,不知在辩解些什么。
面色枯黄,精神萎靡,脂粉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斑点。沫沫失望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一赌气,把手中的篦子掷于脚下。篦子在地上挣扎了一番,肋骨几乎被摔断,忍不住凄惨地呻吟了几声。沫沫清楚,即便在容光焕发时,她也算不得一个美丽的姑娘,遑论时值父丧她满面憔悴无意浓妆艳抹,愈发令人不忍直视。只有父亲才会忽略包容她的丑模样,把她当作心肝宝贝一样地珍爱。而她还要觍颜在雪鹞面前卖弄风情,东施效颦,就像一个笑话,不知能带给雪鹞美感还是恶心感。老天也为她觉得羞愧,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气温骤降,太阳急急忙忙拉过乌云遮住了脸,不想再看她出丑露乖。害她的行程半途而废,不得已甫出客栈门未久又找逆旅歇宿。一路上对雪鹞献媚讨好,她尽力做得不露声色,也不知效果如何,雪鹞愿不愿意真心助她。初时她还怀疑雪鹞是谋害父亲的那只黑手派来杀她灭口的,后来又怀疑他是敌人派在她身边的探子,委实有些紧张过度了,对付她不值得如此小题大做,她太瞧得起自己了,沫沫有些自嘲地想着。
求人不如求己,指望別人效果难以预料,别人的事和自己的事永远都不会是一回事。可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就算使尽了全力,又能做到何种地步?
沫沫越想越沮丧,越感觉到前途迷茫,吉凶未卜。对手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体,笃定是强大无匹的,她即使粉身碎骨,恐怕也不会给对方带来丝毫损伤,蚍蜉撼树,无济于事。这是否意味着她应该考虑……舍弃这个乖谬的妄想?
不!沫沫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绝不会放弃。父亲给她讲过许多小人物战败大恶魔的故事,他们因此被赋予另一个称呼:英雄。只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把握住机会,胜利也并非遥不可及。最疼爱她的父亲走了,如果她也这么摇摆不定,父亲也只有含冤惨死,永不暝目的份儿了。
一阵倦意袭来,沫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好,不去为这些烦心的事劳神了,或许一觉醒来,她就会神采奕奕,重新焕发斗志了。沫沫挣扎着要到床铺上去休息,可困意来得如此迅速,她未等站起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沫沫浑身轻飘飘的,游荡在一个诡异的地方。一片茫茫无边的虚空,天上没有任何的日月星辰,周围空旷死寂,迷蒙的雾气如潮汐一般起伏翻涌,朦胧中有无数虚影隐约浮现,变幻莫测,玄奥无比。天空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黑暗一点点吞噬着光亮,两颗星星随着雾气的翻腾闪烁而出,浩淼的宇宙张开血盆大口,爆发出一阵轰雷般的狂笑:“欢迎来到我的地界。”声音在苍茫中回荡开来,浩浩荡荡,掀起滔天云雾。
“是谁——?”沫沫声音打颤,双腿也止不住地抖动,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走开,走开,不要来吓我!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迷失在一场噩梦中。她用尽吃奶的气力提醒催促自己快快醒来,可身体宛若被禁锢住,无法前进或后退半步,周围的一切反应迟钝,无动于衷,无意助她摆脱困境,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厄运逼近,无可奈何地听天由命。
星辰迅速地拉近与沫沫间的距离,顷刻间,一个怪物呈现在沫沫面前,它隐藏在雾气中时隐时现,看上去只是一团虚影,也辨不清是人是兽,只有一双眼睛明亮深邃,象个能摄人魂魄的无底洞,无论谁碰上这目光不小心都会掉下去。“你们这群卑微的生灵,称呼我为:狰狞,每当提到这个名字,人类都会害怕得发抖。”那物嘎嘎怪笑了几声,似老鸹叫,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几分,阴风习习,寒气侵体。怪物鼻翼翕动,深吸了一口气,“仇恨的美味真让人陶醉。小姑娘,想要杀死你的仇人吗?你做不到的事,对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而当清楚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恐惧感反而不那么强烈了。“你可以帮我吗?”沬沫怯生生地问。对方把她摄到这阴森的鬼地方绝对不会是来找她聊天的,对她的心事一清二楚,抓住了她的要害,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虽然对这与虎谋皮的事不情不愿,但父亲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做出一些牺牲也是应该的,任何一线微小的机会都不能轻易错过。这怪物真的愿意帮助她吗?她不该有非分之想,换一种说法:它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是不是说得越惨烈,就愈能讨它欢心呢?“凡是伤害过我父亲的,通通都要死!不,我不要他们痛快地死,我要他们受尽千刀万剐,火海油锅,剥皮煎骨,在痛苦惊怖中慢慢煎熬,生不如死。我要他们世世代代男为奴,女做娼,永不终结!”
“你这小姑娘真合我的胃口。”怪物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好!我助你得偿所愿。你大仇得雪,把仇人的恐惧献飨与我,我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语毕,怪物猝然朝着沫沫猛扑过来,沫沫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双腿却如被灌注了重铅,完全不听使唤,她瞪大了双眼,看着怪物的阴影迅速扩大,空张着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怪物眼见将要及身,却似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被定在半空中停滞不前。它胸口处毫无征兆地蹦出一团小火苗,火苗跳跃几下,瞬间化为熊熊大火,蔓延至怪兽全身,怪兽被笼罩在烈焰中翻滚咆哮,其状惨不忍睹。“该死的月妖,该死的封印。”怪兽的嘶吼愤怒中已显几分萎靡。烈火沸腾了一阵渐渐疲倦,悄无声息地熄灭,除了怪兽被折腾得无精打采外,没留下任何痕迹。
“你有什么愿望,沒有实现的美梦?瞧在我们投缘的份上,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一把。”怪兽像斗败的公鸡,蔫蔫的有气无力。
有如此美事?沫沫的注意力马上集中起来,看起来怪兽还没有恶到极点,沫沫不禁为怪兽受到的虐待而有些同情它。权衡再三,她许了一个几乎所有女孩都梦寐以求的心愿:“我想要倾倒众生的美貌。”
“什么?美貌有何用?为什么不是让人惊骇欲绝、噩梦连连?你分明是在和我作对!”怪兽的吼叫陡然高亢起来,显得怒不可遏。“罢了,懒得管你的想法。我不会食言的,就遂你的心愿吧。”怪兽的声音又弱下去。
沫沫正惊异于怪兽的喜怒无常,猜测怪兽的承诺能否兑现时,猛然她的眉间一阵钻心的疼痛,如一把尖锥长驱直入,直透识海,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昏迷前,她隐约听到怪兽同她说话,又好象在自言自语:“原本我是要融合掉你的魂魄,可恶的月妖不肯让我如愿,我的法力还不足以解除封印,只好把一缕神念寄附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