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静默不得与，两处闲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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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与孤灯坐，郎归月明中；
两相顾不得，假寐皆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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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纱裙白羽扇，珍珠帘开明月满，长驱赤火入珠帘，无穷大漠 ，似雾非雾，似烟非烟；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
意绵绵 ，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从来良宵短 ，只恨青丝长，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
郁赋闲没有回来。
沈玉珍灯下抚琴，筱筱和筱雅两人不敢出声，两人立在一处，筱雅噜噜嘴，筱筱白了她一眼：别多事。
筱雅用手腕撞了筱筱的腰身，筱筱闷闷哼了一声，伸手拧筱雅胳膊上的细肉。
“你们下去吧。”
沈玉珍说道，筱筱和筱雅两人默默退出去，将门阖上，在门外两人开始咬耳朵。
沈玉珍熄了油灯，黑暗中，月已中天，白色的光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内冷辉粼粼，一下就冷了起来。
筱筱和筱雅在月下聊天的声音不大，沈玉珍听得真真切切，是有关郁赋闲和她的。
筱筱说她可怜了，筱雅说少爷不是那种人，然后筱雅痛呼，估计又被筱筱拧了。
沈玉珍摸着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坐在黑暗里，想着白日里孩子小小的脸庞，软软的感触，让沈玉珍的心口十分的温暖，然而沈玉珍突然捂住心口，剧烈的喘息起来，额头冒着冷汗，沈玉珍差点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紧紧拽住胸前的衣物，颤抖从怀里摸出一副手帕，沈玉珍张口吐了一嘴红，看着鲜红的液体，沈玉珍闭了闭眼，将手帕紧攥一会，扔进了角落里。
自己要死了吗？
真是讽刺，郁赋闲活得还好好的，而自己却要病死了。
怎么复仇，心有不甘。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沈玉珍摸索着爬上床，和衣侧躺，面朝里。
月上中天，从高处俯瞰着晚归人。
郁赋闲回来的时候，沈玉珍依然睁大着双眼面对着床里面的墙，郁赋闲轻手轻脚关上门，没有点灯去径直走向床。
沈玉珍这才闭上干涩的眼睛，呼吸很平稳，看上去像熟睡已久。
“玉珍…”
能感觉郁赋闲碰了碰她的肩膀，沈玉珍身上很凉，晾了几个时辰，郁赋闲展开其中一张被褥轻柔为她盖上。
“玉珍，天凉。”
郁赋闲低声叹息，双手环住沈玉珍肩膀，脸贴着沈玉珍的冰凉的后背。
“该拿你怎办才好，玉珍？难道我们就不能在回到以前吗？”
黑暗里沈玉珍豁然张开眼，眼中是暗涌的暴风雨。
回到从前？
不可能！
郁赋闲整个人贴着沈玉珍的后背，沈玉珍冰凉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两人一动不动，像情人一样依偎着，彼此温暖。
郁赋闲的呼吸平稳而绵长，沈玉珍动了动自己的右手的几根手指，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动作，郁赋闲的怀抱很温暖，一如从前，沈玉珍不太习惯这种温暖，以至于有些舍不得将郁赋闲环住她的手掌拿下。
可是那又如何，沈玉珍背对郁赋闲笑的冷冷的，即便是郁赋闲还是当初的温润公子，自己也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女了。
很多东西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郁赋闲，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绝对不会。”
沈玉珍暗暗发誓，爱上郁赋闲一次，她赔光了生命中所有的一切，如今，她对他怀抱的，除了恨，就还只剩下刻骨铭心的伤痛。
郁赋闲，你竟敢如此伤我！
沈玉珍在郁赋闲温热的怀抱中不知不觉睡着了，睡梦中的她十分不安稳，紧紧蹙着眉头，郁赋闲伸手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抹不平其中的郁气。
“玉珍，该拿你怎办才好？”
郁赋闲怀抱着自己发妻，一直睁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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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沈大小姐又发飙了，你看看多凶悍啊，以后谁要是娶了此等女子，以后家中还有安宁之日，简直就是母夜叉嘛。”
“就是，就是，不就是家中有几个钱吗，嚣张跋扈，哪有一点点女子的温柔贤淑。”
“我看沈玉珍也未必像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你看看她长得细白，身条纤细，这前凸后翘的韵味十足，别看性子这么辣，说不定在床上还别有一番滋味呢…”
对沈玉珍的闲言碎语比比皆是，这些上京赶考的举子，闲来无事聚在酒楼喝酒解闷，谁知碰上京城富商的沈千金当街教训人。
那个女子身条不大，跟江南女子一样有着纤细柔软的腰肢，身着一身明黄，在阳光下像九月盛开的富贵菊，高贵，而且也清高。
“博怀兄，你该不会看上那只母老虎了吧，我看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有人出声戏谑，就有人附和打趣。
郁赋闲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离了席。
“你们瞎说什么，赋闲才不会喜欢那种女子。” 御河也匆匆离席，朝楼下的郁赋闲追去，“赋闲，等等我。”
郁赋闲从醉阳楼下来，沈玉珍携着筱筱和筱雅走近了，筱雅小步跑跟的很费劲，筱筱嘴里喋喋不休。
“小姐，你对那种人人太仁慈了，要知道他卖的可是假药，万一吃出人命来可怎么了得，他还敢用咱沈记得招牌，简直就是找死。”
“那你说怎么办？”少女的声音很冷，却很清澈。
“诛九族…”筱雅插了一句，筱筱呸了一声，“这种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好了，咱们没收了他的货，他已经没了生计，何必赶尽杀绝。”明黄女子目光坚定道，筱筱不满哼了一声，“小姐你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养老呢…”
“好了，再多嘴，连你一块送走。”
这话很管用，筱筱立马闭嘴了，只是很不满，剁了一脚才追上前面两个人。
“小姐，你就是会欺负我。”
明黄的少女像一道亮丽的光从眼前流过，郁赋闲停下脚步回过身回看，差点和急冲冲赶上来筱筱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你们…你们…等等我…”
主仆三人，两前一后，走远了。
御河终于追上郁赋闲，扶着他的肩膀喘气，“我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啦，不高兴他们拿你和沈玉珍开涮啊，你要是忌讳这个，大不了我叫他们以后注意点就是了，何必神奇呢…”
“沈玉珍…”郁赋闲低喃，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把御河给看傻了，“赋闲你可别这么对其他女子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会为你把魂都丢了…”
御河还在唠唠叨叨，郁赋闲懒得理会他，朝沈玉珍相反的方向的离开。
喜欢吗？
答案呢？
还记得掌心微微颤抖的柔薏，淡淡的梅花香，紧张颤抖的惊呼：“表哥！”
晨雾里雾气缭绕，可那女子的面容好似仙雾里迷路的仙子一般，叫人难以忘怀。
可是怎么样才能抓住如此明亮的女子呢？
高贵而自由的她，怎么忍心束之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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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的账簿从高高的一摞到最后一页，终于全部处理完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时辰，沈玉珍搁下笔，起身站起来，风吹动桌上的账簿，红色朱砂的笔迹，娟秀中透着一股犀利，十分工整和潇洒的字，女性的柔美中包裹着坚韧。
“小姐，该喝药了。”
筱筱手端托盘，一碗热气腾腾却巨苦无比的药汁，沈玉珍将视线从窗外的庭院收回，眉头皱了一下，伸手端起药碗的瞬间想起男孩苍白的小脸，迟疑片刻仰头将浓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小姐，这个。”
筱筱照例捧上蜜饯，沈玉珍一手捂住快要冲出她喉咙的苦涩和腥味，隐忍着将其尽数咽下去，随后摇了摇手道：“下去，以后我用不着了。”
筱筱顿了一下，收拾了药碗，默默回到厨房准备小姐的吃食。
小姐，这又是何苦呢。
郁赋闲修长的手递过来的蜜饯很甜，同样的也剧毒无比。
沈玉珍很怕苦，但她更怕自己有一天会狠不下决心来。
手覆上腹部，眼睛里蓄满迷茫，如果她沈玉珍的孩子还在的话，那么他现在差不多和那个孩子一样大了。
五六岁的光景，肉乎乎的脸，软软的小身板，连声音都是糯糯的：娘亲…呵，她的孩子么，继承了自己的倔强一定不会乖巧到哪里去，一定皮紧的很，总要闯出许多祸来让人头疼，闯了祸然后就拿自己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自己，恳求自己的原谅。
对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他父亲一样明眸，眼中总是含着淡淡的笑意，就像一阵春风…
可是为什么她沈玉珍的孩子要像郁赋闲呢？他那么冷血无情，一脚下去，结束了孩子的性命，他该不会愿意像他的父亲的，不会，永远不会！
因为他的父亲不爱她的孩子，更不愿意她的孩子出生到这个世上的。
沈玉珍紧紧攥着手掌，脸色发白，激烈的喘息。
筱筱端来膳食，立在沈玉珍的身后，不敢出声打扰。
小姐看上去很不好，作为和小姐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筱筱知道，这个时候最不应去打扰她们家的小姐了。可是，筱筱看了看托盘中的膳食，小姐已经一天不曾进食了，再这样下去，小姐真的会挺不住的。
小姐真可怜。
看着一会失魂落魄一会痛苦的人，筱筱自私的想到，如果当初小姐没有强求这段缘分就好，谁能想到当初人人羡慕天作之合的良缘竟会变成这边人间地狱的悲惨，爱一人，原来是一件会把人彻底毁灭的冒险，把人拖向无间地狱。
小姐，对姑爷现在只剩下恨了吧。
颤动的身躯，明明瘦弱的无比的肩膀，撑起了郁府沈府两大家子的沈玉珍沈记大老板，终于停止了沉重的幻想，收拾好了那碎了一地的脆弱，披上坚忍不拔的外衣，突然睥睨了一眼筱筱道，“有事？”
筱筱嘴片子挪列着：“小姐…该…用膳食了…”
筱筱找回了焦距，惊得一身冷汗。
小姐的脸很冷，估计是因为自己看见不看见的，筱筱心惊胆战布好饭菜，沈玉珍没有多想什么拿起筷子，筱筱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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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珍拿起筷子，在伸向盘子之时手停顿了一下，道：“姑爷回来了吗？”
这一问，筱筱惊的没差点跳起来：“小姐…姑…姑…姑爷还没回来。”
沈玉珍冷冷的脸有了一丝软化，她夹起一根笋丝道：“没回来就没回来，看你吓得，这几天没休息好吧。”
被自家小姐这么一说，筱筱终于将这几天积攒的情绪没头没脑全部倒出来：“筱筱哪有小姐累，小姐天天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每天晚上看账本看到三更，白天不是见这个老板就是那个老板，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不仅如此，还要照顾老爷和姑爷的起居，府里上上下下哪里不是小姐在操心…”
沈玉珍笑起来，摸了摸勇起的小腹，有些酸涩道：“好了，筱筱心疼我，我都知道，不过你家小姐我有那么容易就夸了吗？”
“小姐你…”筱筱眼泪花花的，“筱筱不心疼小姐，还有谁心疼小姐，小姐太苦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
“什么奴才不奴才，你和筱雅陪我一起长大，我都把你们自己的妹妹看待，妹妹关心姐姐，姐姐很开心，不过你要是再哭的话，做姐姐可要生气了，寻思着要不要筱筱找户人家送出去，省得成天在耳边哭得小姐我连饭的吃不下。”沈玉珍虽然半真半假的打趣，心里不是滋味，极力掩盖眼角的泪光。
筱筱听小姐要将她送着，急得眼眶都红了：“小姐千万不要将筱筱送走，筱筱爹娘死的早，要不是小姐从人贩子里将筱筱买了，筱筱恐怕饿死街头了，小姐的大恩大德筱筱无以为报，只希望能留在小姐身边尽心服侍…”
“傻丫头，我骗你的，我哪舍得送你走。”沈玉珍将筱筱扶起来，替她擦干眼角的泪水，打趣道：“我们筱筱长得沉鱼落雁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呢，怎么也得让人上门提亲，大抬大轿风风光光嫁出去才行。”
“小姐，筱筱不嫁人…”筱筱别扭道，脸皮自己红了起来。
被筱筱这么一闹，沈玉珍阴郁的心情倒是去了不少，心想没了郁赋闲，难道她沈玉珍就会一蹶不振吗？恰好相反，没了郁赋闲，她沈玉珍照例还是女强人沈玉珍。
主仆两人正融洽，门就在此时突然被人给踹撞开了，咚的一声一颗圆滚的东西滚到桌边，待看清那颗圆滚的东西是什么时，筱筱吓得当场尖叫起来，随后身子一软，晕死过去。
两扇门重重撞在墙面，发出颤抖的悲鸣声，郁赋闲逆光踏进来，将手中的另一只头颅扔在了沈玉珍的脚边。
“沈玉珍，我想和你谈谈。”郁赋闲面带微笑，眼睛微眯，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道，“我郁某人的爱妻。”
郁赋闲的母亲悬了梁，沈玉珍在惊吓过度的之后，腹部受到重击。
赋闲步步紧逼，似乎想要再加上一脚，沈玉珍跌跌撞撞，手护住小腹在雨中艰难的后退，脚下红色的小溪蜿蜒。
“赋闲…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好吗…”
相信我好吗？
我没有逼死你的母亲。
雨打在脸上，心如刀割。
从来脸上风轻云淡的温润公子赤红着双眼，恨不得将她吞了入腹。
“你没有！沈玉珍，我郁某人当初瞎了眼才娶了你这等毒妇，你竟然恶毒到害死自己的婆婆，我的母亲…”
“赋闲…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赋闲…”小腹在钻心的疼，宝宝剧烈的胎动显示他现在有多么的不安，可是沈玉珍顾不上，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她最爱的丈夫。然而手还未碰到她最爱的人，那致命的一脚再度踹上她的小腹。
不要啊！
“滚！”
随着郁赋闲的咆哮声，沈玉珍如断了线的风筝栽入湖水中。
雨是三月的春雨，稀稀疏疏，清清凉凉，沈玉珍全身冰透，投入这碧绿的湖水之中，眼前被血染红了的睡莲，依稀是郁赋闲婚后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静默不得与，两处闲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