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柔情已曾经,伤心忆回首 ...
-
曾经小夜正梳妆,手持眉,画心房,郎来醉意染熏妆,嫁衣裳,两相好;
相逢曾识春风度,春宵夜夜娇,如不是,可深情,借来一点心意通。
*****************************************************************
沈玉珍和郁赋闲曾经有段很美好的婚姻,不长不短,正好三年。
成婚十年,做了三年的你侬我依的甜蜜夫妻,一朝变故,才有着似爱似爱的七年相较量。
“姑爷三日未归,两日呆在一个院落里,另一日出城而去。”
阿原将郁赋闲的行踪一一禀报,跪着等候提问。
沈玉珍有一下没一下的翻阅手中的账本,冷冷问着一旁吓得发抖的药掌柜:“他只买了三幅伤寒药?”
“小的不敢欺瞒大小姐,确实是三幅,纹银一两八钱。”
买药的掌柜哆哆嗦嗦,仿佛要把他那一身肉给抖下来,肥大的手掌上恭敬奉上白银,沈玉珍睥睨一眼,“银子你收着,你是正经买卖,给我作甚。”
说罢将药铺的账本甩到他脚边,药掌柜拾起账本刚要缓口气,沈玉珍冷冷俯下身来:“李掌柜,你药店里的茯苓最近买了不少啊?听说你正在收购去年的苯草药,不知为何?”
李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磕头人倒葱:“大小姐,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沈玉珍冷笑一声,抬脚除了拱门,“筱筱,去那处院落看看。”
郁赋闲会生病,以至于要躲起来喝药?
沈玉珍在轿子里冷笑,他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小姐,到了。”
筱筱伸手将沈玉珍扶出轿子,眼前是一处私人的宅院,数枝梅花枝从围墙探出来,墙头细缝发出几根绿芽,孩子的哭声的从里面传出来,妇人软语抚慰,沈玉珍踏出的脚步一时停住,抬眼便有了寒霜。
“小姐…”筱筱感觉到沈玉珍颤抖,担心起来,沈玉珍冷冷问道:“就是这里?郁赋闲在这里呆了两天?”
“是,小姐。”
阿原说道,低下头。
“好,好的很。”
沈玉珍一脚踹开了大门,木门拍在墙上,簌簌掉下土来,惊动屋里的女子:“谁呀?”
郁赋闲你真是太好了!
女子打开内屋的门,往外屋走,开门的一瞬间,惊呼一声。
“郁夫人…”
沈玉珍携筱筱就站在大厅门口,面无表情立着,风吹拂她头上的步摇,女子见到鬼一般踉跄几步,转身往身后逃。
“小姐…”筱筱欲言又止,“姑爷他…”
“你是想说郁赋闲不是那种人是么?”沈玉珍勾唇一笑,眼睛里冷冷的,筱筱闭紧嘴巴,沈玉珍指甲紧紧扣紧掌心,“我比你更了解郁赋闲,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沈玉珍上下打量屋里的陈设,紫色檀木桌椅,古朴低调而奢华,兰菊相称画卷,清雅而富有书卷味,果然是郁赋闲习惯的调调。
沈玉珍指甲划过桌面,拧起暗底描金的茶碗,握在手里端详一番,她送郁赋闲的生辰礼物,竟然在这啊。
“小姐,女婢去把那贱人叫出来。”
筱筱隐隐知道了什么,心头怒火喷涌而出,但她更多的是担忧。
“贱人?”沈玉珍找了个座位坐下,“爱上郁赋闲的女子都是贱人的话,那么,曾经的我,是不是也是很贱?”
将茶碗搁下,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慢慢细细品着,“女人,何必跟自己的同胞过不去呢,去把人请来,我有话要问她。”
“是,小姐。”
筱筱进了里屋,不一会一位全身发抖的少妇被推了出来,筱筱一脚揣在那少妇的腿处,少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怀里宝贝一般的物件从毛毯里滚出来。
“啊——”
少妇扑上前去,将那团东西拼命揉进怀里,哭得十分伤心:“郁夫人…不要…求求您…”
毛毯里有一个活物,一起一伏的,少妇虽然包裹的很严实,但是沈玉珍还是从缝隙里看见,看见了一只小巧的手,细白细白的,肉呼呼的。
沈玉珍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脸色煞白,扬手掀起那块遮挡物。
沈玉珍有过一个孩子,七个月。
那个孩子只在她肚子里呆了七个月的孩子,时常会在半夜里将她提醒,折腾得她时时不得安眠,沈玉珍那时就在想,这小坏蛋一定比他爹爹还要难伺候,但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将要降临的生命所带来的勇气,再苦再难,她沈玉珍什么都不怕。
直到,郁赋闲踹下来的一腿,体内流失的温度,才让沈玉珍有了灭顶的感觉。
现在,沈玉珍又有了那种感觉,那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助。
“他怎么了?”
沈玉珍颤抖的问,少妇怀里是个漂亮的小男孩,精致小巧的脸,涨得紫红,气息渐渐微弱。
“郁夫人…”
少妇本是惶恐不已,沈玉珍不但没有对她责难,反而关心起她的孩子,传说中心狠手辣的沈家大当家,郁御史的夫人,是这个样子?
“夫人…请你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行了…”
夫人只是一味的哭泣,沈玉珍拧着眉心,手指颤颤巍巍伸向孩子的小脸,温热的感触,是活的,他还活着。
“还站着干什么?阿原,去叫大夫,筱筱去烧壶热水来。”
沈玉珍疾言厉色,眼睛里盈满泪水,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
郁赋闲的孩子么?
和他真的好像,眉眼细致,鼻子小小的,连唇形都是一模一样。
大夫请来了,把脉看病抓药,喝下一副,病情稳住了,小人安然入睡。
筱筱拧干锦帕,沈玉珍接过为孩子细细擦拭,少妇送完大夫之后,抢步上前,“夫人…还是我来吧…”
手中的帕子被夺走,沈玉珍侧身给少妇让出地,筱筱冷脸不高兴,过来扶沈玉珍,沈玉珍摇摇头,贪婪看着孩子的脸。
“他多大了?”
沈玉珍面无表情盯着孩子的脸,少妇擦拭的手顿了一下,小心答道:“四岁了,身子骨生的弱,一直比别家的孩子长得小。”
也就是是说有五年了…
“是啊,身子弱,所以病得会比一般人要久一点。”
郁赋闲一定在床前不眠不休照顾了两天两夜吧,他那么温柔体贴的人,做事情总是那么谨慎和体贴。
瞥了一眼大夫留下的药包,沈玉珍信手从袖管里掏出两张银票来。
“好好照顾他,银两要是不够的话,上沈记找李老板,就说我让你去的。”
“这…我怎么能拿夫人的银子呢…这…”
少妇露出难色,筱筱一把将银票塞进少妇的手里,很不耐烦。
“我家小姐教你拿着你就拿着。”
少妇不知所以,抬眼询问沈玉珍,沈玉珍以手敲击桌面,眼睛冷光乍现,她说道:“我不想再看见你,拿了银子,有多远滚多远。”
少妇全身一抖,脸如死灰。
“你该庆幸你有个孩子。”沈玉珍说道,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我也是做过母亲的人,不然即使你有一百条命,郁赋闲也救不了了。”
“小姐,车准备好了。”
阿原躬身上前,少妇护住自己的孩子,“夫人…你不能赶我走,我要等大人回来…”
沈玉珍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筱筱,去帮她收拾东西。”
从外面进来两个大汉,两人一个抓住少妇挣扎的肩膀,一人夺下她怀中的孩子,刚昏睡的孩子被突然惊醒,扯开嗓子大哭,筱筱卷了包裹,少妇已经被人拖到院外,塞进准备好的马车。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了,远得都听不见了,沈玉珍又觉得越来越大,仿佛就在她的脑海里回响,挥之不去。
孩子…
喉中一口腥甜,沈玉珍尽数喷在地。
撑着桌面的指尖泛白,筱筱进门掷下披风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边抚顺她的胸口,一边扶她重新坐下。
“筱筱,我好恨,真的好恨!”
沈玉珍紧紧扣着掌心,掌心有血珠淌下,筱筱哭红了眼,怎么也将她的手掰不开.
“小姐,不要这样伤自己,筱筱求你了。”
“他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泪滚滚流下,沈玉珍伤心不已,“我可以忍受他的冷漠无情,忍受他的不归,这些我都能忍受,我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他杀死了我的孩子,让我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却能让他自己的孩子活得这么安然。”
“小姐,不要再想了,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你身子不好,大夫说你不能再伤心了。”
“孩子不会再有了,连我都快要死了。” 摇摇晃晃站起来沈玉珍,惨淡苦笑,“伤心?如果还有心可伤的话,我就不会走到今时今日了,郁赋闲啊郁赋闲,你果然知道如何伤我才是最深。”
曾几时,郎情妾意如春风飞花,痴缠变成纠缠,恨不得你死我活。
郁赋闲,你给我等着!
听完御河的汇报之后,郁赋闲眉头深皱,久久不语。
御河对郁赋闲此刻的表情很感兴趣,他撑着下巴,笑道:“你对那个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还有感情?她逼死了你的母亲,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你不过是什么也不做而已,又没有亲自动手,要怪就怪他自己亲爹太贪婪,贩卖私盐这种抄家灭族的事都敢做。”
郁赋闲冷冷撇了一眼,“太医院最近太闲了?”
御河讪讪缩回脖子:“切,生气了?小气,真搞不懂你,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休了她重新再取一个不就得了,天天虚情假意貌合神离,你们不累,看的人都累。”
郁赋闲低头沉思,毫不把御河的碎碎念当一回事,御河跺脚哎呀一声,“算了,算我多管闲事,沈玉珍最近虽有按时喝药,不过心疾还需新药医,她胸中有口郁气郁结心口,压住了心口的血液流动,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她最近的神色为好,她最近可能会不太好。”
“不太好?什么意思?”郁赋闲眼睛锐利无比,御河无所谓耸耸肩,“意思就是,她会比你先死,怎么,听到这个高兴么?”
“玉珍,她身体不好?”
自己亲自熬的药,监的工,每日一贴,沈玉珍身子虽还畏凉,但是脸色慢慢好转起来,怎么说又不好了。
“如果你能让她捅你几刀的话,我想她的身体会马上好起来。” 御河嘻嘻笑笑,“我要走了,你有事就慢慢琢磨吧。你岳父大人是生是死,全在郁大人的一念之间。”
“等等。”郁赋闲叫住御河,“不管用什么方法,帮我把这件事瞒下来。”
“知道了。”御河挥挥手,“尤其要瞒住你家的恶女人沈玉珍沈大老板。”
“玉珍…”郁赋闲呢喃,眼中晦暗不明。
************************************************************************
沈玉珍的眉毛不是很长,而且带点伶俐往上挑的姿势,颇有几番英气,使得沈玉珍那张北方小女子的脸有几分英姿飒爽,然而郁赋闲最喜欢的还是将沈玉珍的眉修成弯月形,南方婉约女子一剪柳燕眉。
沈玉珍说笑着不要,说就要她自己原本的剑眉,并且问郁赋闲为什么酷爱南方女子的细眉,郁赋闲打趣道,谁叫当初自己在杭州差点被一个如‘西施’般的女子拍肩膀呢。
沈玉珍脸色羞赧,说当初自己在大雾里和亲人走散十分慌张,不想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自然是欣喜非常。
可惜认错了人,郁赋闲说道,多少有点打趣,是不是很后悔拍了他的肩膀。
沈玉珍看了看丈夫明亮的眼睛,低下头,也不全是,刚开始多少有点不安,毕竟孤男寡女,而且你我那时并不相识,不够后来我渐渐的就不怕了,沈玉珍笑了笑。郁赋闲问道,夫人为什么后来就不怕了,郁赋闲问的很认真,沈玉珍抬起丈夫的手掌,将自己的五指穿插进去,十指相扣在一起。
郁赋闲的心微微有一丝动容,沈玉珍认真大胆说出当时的心事。
她说因为当时有人牵着她的手掌,给她安全感,她就再也不感到害怕了,虽然在雾中看不太真切对方的脸,然而手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想要和对方一直走下去的错觉。
郁赋闲温柔揉住妻子的肩膀,用微颤的声调起誓。
阿珍,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