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影·碎片》clover怡

14、碎片之四

　　人和人是无法交流的，但生活在一起的我们还是要努力让对方知道我们在想些什么，不然将沦落为真正的孤独……

　　“姐，我们去看看方大叔吧！”从姐上次住院回来后，调养得好多了，也开始不怎么抵制祖母的严厉政策了，而看到日趋好转开朗的姐，祖母也总算放松了对于姐的管制，同意姐的出门了。
　　面对我这个有点突然的要求，明显姐就是被吓住了。去见方大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希望看到姐永远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中，也是时候该去解开心结了。
　　但出乎我的意料，姐并没有考虑很久，就答应了我。
　　那几平米的房间因为我们俩的来到而变得有些拥挤，床上的方大叔笑得合不拢嘴，应该是从小那会第一次见到姐，而对于姐和方延悔的的事情也并不知情。
　　方延悔把饮料递到我们手中，表情有点尴尬，但还是陪笑着：“那，爸，你们先慢聊着，我出去会哈。”
　　“呃？难得两位姑娘来，你也一起坐着聊会啊，急什么？”
　　他默认了，坐在了房间角落的沙发上，有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中的电视遥控。
　　“大叔，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姐微笑着，微笑着的姐是美的。
　　“也就那样了啊，说来雪待啊，多久没有见到你了啊，上次时雨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大吃一惊了，就想着还有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呢！没想到也长那么大，而且越长越漂亮了啊！”
　　“呵呵，承蒙大叔惦记呢，那么久没有来看你，也是我们的不对呢！啊，削个苹果给您吃吧，刚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卖着呢，想来延悔一大男人也照顾不来您的。”正说着，姐拿了苹果跑了出去，洗完回来在床头开始削了起来，那副画面真的不免让我想到了媳妇伺候公公的画面。方大叔的脸上也是洋溢着快乐的表情，愉快地看着姐，很是关怀。
　　“我家那臭小子不争气啊，连高中都没有读完，我说了无论我怎么样都要让他把高中给念完的，但他拼命就说不想读不想读的，也只好放弃了呵，看看我们家经济条件也不好啊，现在更是……没有延悔撑着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肯定也不知道在哪等着人家收尸呢……哈哈！”他淡淡的调侃却让我们俩听来如此得沉重。
　　姐娴熟地削好苹果，又把它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在小盆子中，递给大叔，那样的笑容是我很久没有见到的，这样温柔、这样体贴、这样温暖的笑容，姐到现在一定也是非常喜欢方延悔的吧……
　　“谢谢姑娘哈……我家小子啥时能娶个这么贤惠的老婆回来就好了，现在整天就只知道外面混，老半夜三更才到家，一天都见不了他多少面，哎~！”大叔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像你这样的姑娘也看不上那臭小子吧，他才没那么好的福气呢！”
　　“大叔您别这么说了，延悔一定也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你，支持着这个家的。”姐淡淡的口吻为着那个男人说的话，那个男人的表情却有点玩世不恭，不由让我的心里来气。
　　“真是那样就好了哦！我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每天也只能和这张床为伴，你们来看看我真的非常高兴哦！”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和大叔扯开着聊到了以前的很多事，这期间我们经历的很多事，当然隐去了延悔和我们俩之间的事情。而方延悔就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偶尔朝我们这边望两眼。
　　“时间不早了哈，那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啊，再带好吃的东西给你吃！”姐说着握起了大叔的手，姐今天所有顺当的表现都让我怀疑起了其实她自个在心里已经演练好多遍了，这样的相遇……“自己好好休息哈！”
　　“嗯，谢谢，谢谢你们啊。死小子，快点送两个姑娘出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命令着方延悔，那男人懒洋洋地站起身，做了个手势，请我们出门。
　　在乐器店的门口，姐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方延悔，用我难以想象的无比洒脱的口吻说：“我们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呢，该说的东西那天在医院你已经跟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也很明白了。时雨的事情是由她自己决定的，但作为她的姐姐，我很满意她现在的生活和她现在身边的那个人，所以为了时雨，我也想跟你说清楚，我们三个以后还可以是朋友，你明白吗？”
　　可能这样的姐才是我从小崇拜着的姐，能够为了自己决定的事情斩钉截铁地行动，不拖泥带水带有任何犹疑和扭捏。她可以曾经为了这个她爱的男人，每天累到很晚，为了他和祖母作对、怄气、抵抗，即使对不起自己的身体，现在，她依然可以在作出决定后，冷酷地向那个男人做出结束的宣言，并且，还为了我这个妹妹向那个男人作出要求。相比姐来说，我懦弱多了，根本无法做到她那样的勇气和气度，在我的行事中，全部都是犹豫、全部都是左右为难、全部都是矛盾，所以才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无法拿定主意的自己！
　　方延悔看向姐的眼神有一丝犹疑，没错，现在的姐是无比让人敬畏的，是无比有气势的，估计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姐的那一面。
　　姐没有给愣住的他任何机会，“那不说话就是明白了呢，很好，以后我们有机会还是会来看大叔的，那个时候也要请你多多关照呢！还有，大叔的身体状况你这个作为儿子的也要多关心一点啊，虽然不知道每天你那么晚回家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但希望你不要让他担心才好。”
　　然后，姐欢快地给了我一眼，我明白，该是走的时候了。
　　“雪待！”来自身后的叫唤。
　　姐回过头，笑得很自在、很灿烂。
　　“对不起！”
　　姐的笑容展得更开了，“没有什么好道歉的，还是我该跟你说声‘谢谢’呢！”
　　也许是我的八卦，特地观察着转过身的姐脸上的表情，最怕是看到那扰人的眼泪爬上姐的脸颊。但坚强的姐让我再次从心底产生出对于她的敬佩之情，是的，姐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能在那背后已经流干了很多泪，但看来现在的姐是完全释然了。

　　“姐，我们不如再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心血来潮地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和姐的外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显得特别珍贵，真的阔别了好久了，这样和姐肩并肩地走在街上，说着笑着调侃着交心着。室外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让我想要一直这样呼吸着，忘记笼中的世界，享受自由的飞翔。
　　姐也是很明白地看着我，发出了欢快的笑声：“那不如就去小时候经常去的游乐园吧！这两天应该有夜场活动哦！”
　　夜色慢慢降临了，城市的霓虹灯全部亮了起来，街上洋溢着各种各样的人声鼎沸、音乐声四起交杂在一起却显得非常和谐。城市的夜晚一直都是那么的热闹，而这样的夜晚对于我来说却很陌生，我从来不知道夜里的商铺比白天更加的诱人，他们会挂上五彩的灯，商铺的LOGO也在灯光变化中闪闪发亮，整条街似乎始终贯穿着一首欢快的交响，所有的声响在其中扮演着自己独一无二必不可少的角色，让这样的夜变得立体、变得可爱。
　　也许正是这样一种新鲜的心情让我突然提出这样的想法，想要去呼吸不一样的空气，感受不一样的生活。也许，闷憋了太久，夜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发泄方式，属于城市人的发泄方式是现在的我唯一的选择。
　　“啊~~~~真美！”坐在摩天轮上的我和姐，都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对于她和我来说，这都是奇景，因为一直困在房中的我们是无法了解到这样的景色——那属于夜的一种静寂的神秘和潜藏的疯狂。
　　“是啊……姐我都不想回去了！”
　　姐在我身边温柔地笑着：“我们可真悲哀啊！明明人家都快看厌的城市景色，我们两个却像外地人一样的大呼小叫的。”
　　“哈哈，那也是种乐趣嘛！”
　　窗外高架上的车灯排成一排白的、一排红的，穿梭来往着……
　　“你可想清楚了哈，这样美好的日子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姐你想说什么？”
　　“结婚啊……没想到你个比我小2岁的妹妹却先我一步嫁为人妇了哈。”姐的口吻略显忧伤，脸上却满是调戏的神情。
　　“什么呀！我还没有嫁呢，你就那么想我快点嫁啊！”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慢慢平静下来，半正经地说着：“只是想到我才刚刚可以陪你青春，却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了，有点可惜……”
　　“姐后悔么？关于延悔的事……”
　　她摇了下头：“你以后会明白的，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想，虽然那个林少爷对你很好，你还没有真正体会到爱的心情吧？”
　　姐不愧是我的姐，她能够明白我的心情，不用我自己来解释什么。
　　“但我希望你能够爱上他，因为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命运，既然你不反对，姐更希望你幸福地去接受。”
　　姐的话让我的心突然暖了起来，热热的东西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是幸福的，因为世上还有这样了解我的姐，能够拥有她的理解即使将来碰到任何事情，我也是幸福的。谢谢你，姐。
　　“我明白。姐你也要幸福啊！”
　　她淡淡地笑了下，是如此坦然的笑容。

　　“快快快！就要开始了，演奏！特别演出啊！”眼前兴奋的姐，拖着我的手向前跑着，如同回到了孩提般的感觉。那个时候也是她拖着我的小手，在游乐园里穿梭着。那个时候的姐疯狂地挑战吊娃娃的游戏只为了替我拿到那个我中意的玩偶；那个时候的姐疼惜地拍着绊倒在地的我，用手轻轻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还有那满脸的泥巴，还不停笑话着我的笨手笨脚；那个时候的姐带着我个扯后腿的，和场里的其他大人们大战碰碰车，最后还奇迹般地取得了胜利，被在场的人们成为英勇小战士！……过去的记忆如同江水般一下子涌现在我的面前，那种久违的幸福感突然的来临，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或者说还是如同在梦中那样不真实，似乎一个疏忽就会回到现实，回到那个带点灰色的世界。于是我拼命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享受现在就好了，千万不能让现在的时光溜走！
　　前方一堆人拥着，吵吵闹闹的，演出似乎已经开始了。
　　“姐……你要到哪里去啊？”此时的姐却带着我绕开了人群，走到了一条小径中。
　　“嘘！跟着我走。”
　　没多少步，隐约可以看见前方的亮光，那不是舞台的背面么？姐果然是神奇的，一直都没有变！
　　“脚步放轻哦，慢慢走。”看姐还一副特别享受的样子，很久没有玩跟踪的游戏了吧。小时候的姐是最喜欢玩跟踪探险游戏的，看到街上一个感兴趣的人，就会一直跟着他，走同一条路，上同一辆车，还愣是没有被人发现过，而作为妹妹的我也有幸陪着她玩过几次这样的跟踪游戏，那个时候看着姐的背影还一度觉得特别高大，非常安心呢。
　　“姐……”
　　“别说话……”她猫着腰，脚下的草地确实不是那么好走。“啊！——”
　　“姐？！姐？！”突然她就从我面前倒了下去，猝不及防的。我连忙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状况，只见她一脸抱歉地微笑看着我，“哈……很久没有干这种事了呢，廉颇老矣啊~~~”
　　真是的……
　　我扶起她来，关切地问着：“没事吧？”
　　“嗯，没什么大碍。”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们继续吧。”
　　哈……继续……没见正有个手电筒往我们这照过来么……
　　姐一抬头，就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打上了照面，而那一瞬，戏剧化的事情发生了。
　　两人同时大叫起了对方的名字。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