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 24 章 ...
-
和爸爸的对话算不上大快人心,压根可以说——我根本是待在这里接受他的欺凌。
几乎有一大半时间,我只能沉著脸像个没有反驳能力和反抗能力的木偶,就这麼被一脸无良的他耍著玩、甚至用幼稚的言语挑衅著。
偶尔爸爸想到,又要伸出手在我的头上胡搞瞎搞。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场景就像未来里我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犹如我和他的长相。我当然有好几度都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惊险刺激的穿越时空的梦。
可当爸爸话锋一转,话题又回严肃的计画时,我又不得不认清现实——我还身在15年前。
——这不是一场梦。
爸爸所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当下无法率性、洒脱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我并不晓得,假如参与他计画里的一环、短暂代替他担任起保护父亲的角色,那他的计画需要多久才叫——成功?
而我,又必须待在这个不曾属於我的时空多久才能回到未来?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因素。
光听爸爸的分析,我就觉得白兰大叔不是个极容易应付的人。就连老爸都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至上,对方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况且爸爸压根无法确定,我得在这个时空耽搁多久。
万一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怎麼办?
难不成我在未来要一直保持著昏迷不醒的“空壳状态”好几周?
未来的爸爸会不会自责,因为他的地狱戒为我带来的负面影响才导致我昏迷不醒?
父亲又会不会后悔著当下没用强硬的态度把我赶出房门,好让我避开六道能力的正面冲击?
——这不成。
要是事情没处理好,未来的爸爸和父亲肯定会发生我所担心的“假设”,我几乎不敢想像他们守在失去意识、迟迟不肯醒来的我的身边不肯离去。
还有,要我留在这个时空有个大问题,可以说是燃眉之急。
「你知道父亲的个性,他不会准许一个陌生人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不论怎麼说,我们都太明白父亲的性格了。
看见爸爸身子一愣、眉宇一挑,我就知道肯定说到重点。
要是这一点行不通,爸爸没能把握说服父亲好让我待在他身边保护,爸爸把我传送来之后所有的打算都是白搭。若是父亲不愿意身旁有个陌生的我打转,而我出现在这个时空里的意义也跟著失去了。
「——我当然知道、他可是我的亲亲老婆呦,クフフ……」六道骸笑得有些心虚。六道思弥说的没错,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有点棘手。
六道骸自己肯定有十足得把握说服云雀恭弥。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能言善道撇开用来蛊惑人心、操纵他人意志不看之外,从以前就是拿来安抚别扭得云雀恭弥。
无论把对方哄骗上床、还是诱拐云雀帮他生个儿子,事后六道骸才再后悔和默默反省——打从儿子出生后,云雀恭弥压根忘了——谁才是他亲爱的老公。
不过这些都是显得他有些闺怨的题外话、也是夫妻彼此间的情趣,不方便多做透露所以暂且不谈。
总之六道骸有办法说服云雀,让他安插一个陌生人在他的身边,当然美其名绝对不能说是“保护”否则他大概会先被自尊心高傲的云雀咬杀一番。
——天晓得,云雀恭弥有多痛恨六道骸把他当作草食动物般看待。
可六道骸担心的是,心思和他一样优越,戒心、防备却远超出乎他的云雀恭弥也有可能表面上佯装服从他的安排,私底下却用任何方法逼迫六道思弥“倒戈”。
六道思弥在爸爸和父亲两人之间,偏心於谁他大概摸透、心里也有个底,虽然结果有点令他难过。
他得保证云雀恭弥从头到尾都当个局外人。
如此一来彭哥列事后真要追究起来也不关云雀恭弥的事。
再者,他这回涉入的阴谋又因白兰而起。和白兰这个男人息息相关的任何事情,他不要云雀恭弥在这种状态下被牵连进来,不要云雀恭弥还要再一次面对白兰杰索。
两年前,彭哥列和米尔菲欧雷之间的激战几乎历历在目。
虽说当时和他并肩作战的人,是披著风纪委员长西装外套,年轻十来岁的云雀恭弥——那个对他剑拔弩张的云雀恭弥。
「呐、你就自己想办法把恭弥搞定好、让他接受你吧,你是他儿子的话应该做的到。」六道骸一口把热可可喝完,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呢。
「记住,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不可以让他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呦。」六道骸难得一脸严肃,随即又扯开笑容。
——他的笑靥一向准没好事。
我瞟了爸爸一眼,只能尽情表达我的不满情绪。
什麼男人之间的约定,根本从头到尾都是他拟好计画、安排好我的出场顺序和角色设定,要我不得不接受不是吗?
我隐忍著老爸的任性妄为、几乎要捏破手上的茶杯,却一样只能咬著嘴唇、心里感到不悦。
冷静之后想想,这茶杯要是被我弄破肯定有得受。
父亲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是吧。
这个陶制茶杯可是远从日本空运而来,出自经验老道的退休老师傅破例重出江湖亲手捏制、放入陶窑烧烤而成的陶瓷杯。
虽然现在在我手上的这个墨绿色茶杯目前完好如初、根本像个刚出陶窑的精致艺术品。
不过这个杯子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就在我七个月大开始长牙的期间,被我的乳牙磨得坑坑巴巴,说坑坑洞洞有些言重,上头顶多了几道刮痕和满溢出婴儿的口水。
好在父亲对於未满周岁的我是满怀仁慈,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牙痒对我“一般见识”。
这个陶杯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顺理成章正式列入我的名下。
直到现在,在家里的玻璃柜里还找得到这墨绿色的陶杯的踪迹。父亲一向念旧,这麼多年了他仍把茶杯给珍藏、保养的很好,却一直舍不得用。
殊不知只因为陶杯上头印有我的“成长纪录”,一收藏就是15年多。
「……你以为要说服父亲,有多轻松?」这句话,大概是我有史以来说出最咬牙切齿的话。
敢情老爸他只知道把我从未来传送过来,连最棘手的问题都没想到应对方法解决,就活生生把父亲的问题丢给我处理,是吗?
我一直以为他已经事先和父亲沟通好,让我的存在有著正当理由、才下定决心把我传送到15年前的不是吗?如此一来,至少等等我做好决定留下后,还不至於被父亲当场咬杀不是?
对他,我总是敢怒不敢言。
省得到时候他又找父亲告状,闹的家里满城风雨、鸡犬不宁,还要父亲代替我给他“精神上的赔偿”,谁知道关起房门后,爸爸所谓的赔偿又会演变成什麼场面。
为了不给父亲造成心理和身理上的诸多困扰,我对爸爸的挑衅和威胁利诱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百般忍耐。
相较之下,这和父亲对他的忍让压根南辕北辙。
我多得是言不由衷。
六道骸对六道思弥的无声抗议保持一贯的笑而不答。他也只是耸了耸肩表达自己的无奈后,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他从上方细细俯瞰著六道思弥挺直背脊的模样,几乎就跟一板一眼、对自己要求甚高的云雀神似,想必六道思弥在仪态这方面,都深深受到云雀恭弥的影响和指导——且是毫不留情的严格态度。
此刻六道骸才真心发觉对方身子的单薄。
和他明显不一样的是,六道思弥终究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突如期来要对方一肩扛起保护云雀恭弥、保护襁褓里的孩子这“本该属於他的责任”或许强人所难、担子甚至重了些。
六道骸心里其实也不愿意将六道思弥牵扯到不属於对方的时空,可一切都迫於逼不得已。
「……好像到了该餵你喝奶的时间。」他勾起笑容。
眼睛不自觉飘向墙壁上的挂钟,果然和他所想得时间相去不远。餵奶餵久了,就像养成习惯的生物时钟。
说实话,六道骸最近不太怎麼依赖人类文明进步后依依不舍又无法舍弃的时钟。时间一到,他自是会自动自发在孩子放声大哭前,便意识到这件事,并将牛奶冲泡好送到宝贝儿子面前。
打从云雀恭弥出院后,餵奶的工作便从护士转移到他的手上。
若不是亲眼看见压根没人愿意相信,身为行迹诡谲多变、风流倜傥、不可一世的最强幻术师——六道骸,居然二话不说为了孩子愿意一再“折腰”。
且是毫无怨言,一肩扛下整个家庭的重心和责任。
体贴的六道骸总体谅云雀身子上的不适,几乎都是他在细心照料六道思弥,上至换尿布、泡牛奶,下至哄孩子睡、陪孩子练习说话他皆一手包办。
当然偶尔碍於机密任务或是和白兰斗智过头,不得不累得打盹时,云雀也会难得体贴地将孩子悄悄从熟睡的六道骸身边的摇篮里抱起。
一手紧紧揽著在自己温暖怀里低泣的孩子、一手不适应地用单手完成冲泡奶粉的工作。
对於面子薄、一向高傲的云雀恭弥来说,照顾孩子总需要细心、需要低声下气甚至费足耐心,他倒也甘之如饴。毕竟这孩子不是别人,是他和六道骸两个人的宝贝。
为了避免孩子睡得不安稳而大哭,会吵醒浅眠的六道骸,云雀恭弥总默默在六道骸背后打理著一切。至少,在照顾孩子这件事情上,没有谁做得多、谁做得少,更不会从中计较。
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六道骸和云雀恭弥都是倾心倾力、全力以赴在适应本该不属於也不适合他们的生活。
一但孤傲的浮云和飘渺不定的迷雾舍弃自由,为了彼此而选择安定,他们便会犹如根植於大地、牢牢紧抓著不放的树根。没人能逼迫他们分离、更没有人能促使他们远颺。
难得的体贴和贴心不为别人,只为了终将陪伴自己走到人生尽头的彼此。
「……少一脸不关你的事情,凤梨头大叔。」我撇了撇嘴。
大概是我从下方仰望著爸爸的关系,我觉得他比以往印象里的样子又更加可靠一些。
他有时候彷佛是座屹立不摇的高山峻岭,为我挡下风雨飘零;有时候又像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而我正是那高墙里的人民,无不依赖著他保持毫发无伤。
我知道自己嘴上虽然总是强硬得不肯承认,可却打从心底把这当作铁则般信仰著。
——这就是我的爸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