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云》非关爱情（正文）》墨染夜玖

22、第 22 章

　　六道骸整了整身子，看起来有些正襟安坐。可严肃的模样却是虚有其表，实际上心里仍有些介意著六道思弥对他毫无尊敬的态度。

　　自从那句“凤梨头大叔”脱口而出后，六道思弥压根像是回到了未来，对他的存在和威信毫不放在眼里。

　　这小家伙可是伤透了他的心阿。

　　你要他怎麼释怀？

　　未来的自己到底怎麼用什麼方针教育孩子，怎麼可以出卖自己的威严，把孩子塑造成不可一世的姿态？

　　虽说他和云雀恭弥打从年轻时就一直是目中无人的高傲，但是被自己的孩子踩在脚下可是有损他的颜面。

　　六道骸收起原先慵懒的模样，正直身子、敛起笑容。

　　他瞅了六道思弥一眼，示意对方和他面对面正坐。最好做好和他来个父子间促膝长谈的心里准备。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爸爸终於肯说正经事了，天晓得他虚度了多少时间在考验我的耐性，他和15年后的爸爸一样，喜欢测试我对他的忍让度。

　　就算他扳起面孔、装腔作势，在我眼里的他一样不会改变。

　　「你一定感到疑惑，为什麼我要把你从未来的世界传送回来。」他瞅了眼六道思弥，对方静默不语的模样挺勾人心魄，像极了只乖顺的黑豹。

　　只要六道思弥不毒舌别人，肯定会大受欢迎。

　　六道骸当然不晓得自己的孩子到底受不受女孩子欢迎，但依照对方的长相行情肯定不错，毕竟遗传了他的基因嘛。

　　「……你知道，白兰这个人吗？」

　　六道骸突然想到，要是六道思弥不知道白兰的存在和曾经做了哪些危害全世界的事情，大概很难将总是微笑待人的白兰做联想。

　　我摇了摇头。

　　白兰叔叔不就是我在未来时空里，在路边相遇还把他带回家的大叔吗？

　　当下甚至为了白兰叔叔我还跟父亲起了正面冲突，甚至冷战好些天。

　　我到现在还是不清楚白兰叔叔为何会被爸爸和父亲抗拒、排斥，也一直没机会查清楚对方做了什麼事情能让他们厌恶成这样。

　　「嘛、总之就是个很坏的人，你要是想知道是什麼个坏法去问草壁好了。」六道骸搔了搔头，表情深感无奈。

　　他没料想到要做这麼多额外的解释，有些麻烦。

　　「………」我感到彻底无言。

　　难不成又是幻术师的美学那一套理论？果然只是他懒得解释吧。

　　就连正经事老爸也能这样毫不在乎含糊带过，我有时候真会怀疑他的表达能力，我将来一定不要成为他那样满口怪理论的幻术师，未免太过懒散和吊儿郎当，换作是父亲肯定不会如此草率了事。

　　「这个时代的坏人白兰半年前从复仇者监狱逃脱了。这回为了查清楚对方逃狱的目的，我必须表面上背叛彭哥列好再次到白兰身边打探情报。」

　　六道骸见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感到有些好笑，却备感温馨。

　　这小家伙表面上总抗拒著他的碰触和调侃，果然只是因为遗传了云雀恭弥的别扭和害臊吧。其实六道思弥打从心底很喜欢他这亲爱的爹地，六道骸知道、他都知道。

　　六道思弥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如此坦白向对方坦承、并说出他的计画并不是不可行。

　　基於立场假设，他设想假若六道思弥义无反顾和他站在同一阵线，这麼做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除了不属於这时代的六道思弥，其他人一律必须被他蒙在鼓里。

　　当然云雀恭弥也不能例外。

　　他保护对方都来不及了，怎麼可能让云雀又淌这浑水，况且坏人他一个人当就够了。云雀现在的心思只需要全放在孩子身上便行。

　　有他在的家里，绝对安然无恙。

　　爸爸的表情少了一分对外人才刻意勾勒出的狠戾，他的神情犹如春初融冰般神采飞扬，几乎像是念著床边故事在安抚孩子睡觉的慈父。

　　若是少了声音和对话内容，我肯定猜不到他说的机密是攸关於密谋假性背叛家族、卧底之类的“危言耸听”。

　　我只是有些不解，说这些为何他如此兴奋？

　　这难道不该是严肃的话题吗？

　　——他肯定又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

　　连难得愿意对我脱口而出所说的正经事，都搞得跟睡前故事一样。

　　不可否认，在未来我一样备受他和父亲极力呵护在掌心，所有关於彭哥列的机密和任务内容我一概碰触不得。

　　所以眼前的他选择一五一十将计画内容告诉我，其实打从心底还是有些愉悦。

　　我不知道这是否代表著他对我有著一定程度上的信任。又或者是，他觉得我有足够的能力担当起他计画里的某个配角。

　　「……你果然在演戏。」我瞟了他一眼，双手不自觉紧握茶杯。

　　「不瞒你说，我看过你和彭哥列叔叔的谈话了，其实不只是我，守护者们都看过了。」我下意识低下头，刻意避开和他眼神上的交会。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件的事情。

　　只是当下爸爸和彭哥列叔叔的对话画面仍然历历在目。

　　我对於彭哥列叔叔的立场和态度感到有些不满，尤其在得知爸爸并非毫无目的选择背叛彭哥列家族后，我更坚信这件事情上，错的人是彭哥列叔叔。

　　「我知道，库洛姆都告诉我了。听说你还为了你“亲爱的爹地”和彭哥列顶嘴？」六道骸咧嘴一笑，有些志得意满。

　　——看来未来的他把孩子教得很好。

　　从这一点看来，就足以抵销、抹灭六道思弥胆敢说他是凤梨头大叔这个忤逆他的事实。

　　说实话六道骸本来就不是多在意那句“凤梨头大叔”，他知道六道思弥只是遗传到了他亲爱妈咪的别扭、傲娇，才不得不口是心非说那番话。

　　然而更值得他感到窝心的是，六道思弥居然在不明白事情全部经过的前提下，为了他的名声选择在众守护者面前驳斥彭哥列——真不愧是他的孩子。

　　在某些方面上，六道思弥的确是站在他这一边。

　　其实对方本性不坏，只是成熟、独立过了头，有些父子间缺少不得的玩笑和互动都一一被对方自动忽略，而且是——习惯性忽视。

　　说真的，这一点他有些感伤。他不过是想拉近自己和孩子之间的距离。

　　六道思弥似乎已经相当擅长应付他的言行举止。

　　亲近对方久了，大概再也不会觉得对方是个不愠不火、毫无知感神经，面无表情的孩子。至少在他面前，少了那层伪装和防备的六道思弥终究只是个孩子。

　　一般孩子该有的情绪当然不会少，只是被迫深深埋在心里不得宣泄。

　　这孩子，在长大的过程里肯定吃了不少苦，唯有独立、成熟才能不让双亲担忧。

　　六道骸倒是开始有些好奇六道思弥的成长路程。

　　不过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父子闲聊计画之外的事情。

　　「……不是为了你。」我瘪了瘪嘴，表示不满。

　　义无反顾、将面子扔在一边挺身反驳彭哥列叔叔，只是为了把我从婴孩拉拔到现在的“15年后的” 你。我刻意忽略一个事实，若要较真，眼前的他就是未来的爸爸。

　　只是他们之间彼此相差了15年的时空之久，和一个我与未来的爸爸相互拥有，而年轻的他不曾有过的深刻记忆。

　　认真说来，他和未来的爸爸仍旧有些不同。

　　「——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彭哥列心眼小到要与他的孩子为敌，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六道骸还知道，六道思弥是为了什麼与彭哥列起争执。虽然是他的孩子单方面肆无忌惮挑战彭哥列家族最高权位者。

　　看著六道思弥闹别扭的模样和自家爱妻一模一样，六道骸下意识隔著暖桌，伸出掌心抚上六道思弥神似他发型的头顶。

　　他想尽办法揉乱对方的发丝，想尽办法让自己的温暖传递到对方的心里。

　　「………」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记得刚才自己明明说的是——不是为了你。而不是——还不是为了你。

　　为何我有种老爸会错意的感觉？

　　可看他会心一笑，我也不想说些什麼反驳的话语好打击他的心情。姑且将错就错吧，如果他真的听错的话。

　　我保持著一贯的静默，虚心接受爸爸对我头发所做的“任性妄为”。

　　况且彭哥列叔叔也不会心眼小到跟我计较，在这个时空里的我不过是个旁观者、是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外人的话感到任何的动摇。

　　我还知道自己的轻重。

　　我相信爸爸心里一定也很清楚我对这时空的每个人而言的举足轻重，可若事情真像他想的那样发展，我被彭哥列守护者们为难，抑或是事后被误当做爸爸的傀儡监禁，爸爸绝对会负诸行动、会遵守他对我说出的每个诺言。

　　——他绝对会舍身保护我。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是？

　　老爸他不会食言。这一个事实，早在我懂事之后便深深体会到。

　　身为“爸爸”的他，总是无时无刻为我撑起无边无际的天空。纵使我长大，不再是个年幼无知的孩童，他仍然将我放在掌心上呵护。

　　我大概是温室里的花朵，永远躲在他的庇荫之下享受无风无雨的日子和细心照顾。

　　我到很后来才终於知道，拥有他的承诺和关爱，本身就是种幸福。

　　而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