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白记》炉子

9、战斗

　　昔日的华丽宫殿，已经变得陈旧而破败。
　　摇摇欲坠的大门上，结满蜘蛛网。弯曲的走廊中弥漫着腐败的尘土味道。铺着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积满污垢。山头冷冷的夜风，搀杂着阵阵湿气。
　　随着他们的深入，阴森的感觉荡漾起来。
　　火把的光芒闪烁着，苏西小心翼翼地跟在海默后面。而海默却仿佛不需光亮即可看到脚下的道路，毫不犹豫地一直举步向前。他的步速在慢慢地加快，步伐齐整而有力。
　　如同刚才的情形一样，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地来到第三层的大厅中。
　　海默把火把插在腐朽的窗棂上。突然，如同噩梦重现，一声凄厉的吼叫声在大厅里回荡起来。密室的门打开，一股腥臭的旋风吹灭火把。
　　海默轻哼一声，伸出左手，几十枚人头大小的黑暗气团，对准闪着磷光的怪兽飞射过去。气团像小鸟一样轻捷地飞舞着，在怪兽的周围盘旋着，却并不进攻。
　　苏西咬咬牙，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把凝聚成一个黑球的雕二郎用力掷出。
　　小小的黑球如同流星般迅速地冲向怪兽，在空中划过时，居然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
　　“噗”地一声，黑球射进怪兽的体内。海默双手连挥，数百个气团飞射过去，将怪兽笼罩在气团中。
　　汗水从苏西身上慢慢地渗出来。她的精力在迅速地消耗着。
　　怪兽发出嘶哑的叫声，似乎在气团中奋力挣扎着。“哧”地一声，气团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一只狰狞的脑袋从缺口处伸出来。
　　海默“唰”地撕开自己的长袍，念动咒语：“黑暗的盟主啊，以我的血为契约，用您强大的意志控制力，控制结界内那发光的生物。--黑暗束缚！”
　　一股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射出来，如利剑般射向缺口处。怪兽的脑袋被硬生生地顶回去。他的身子轻轻地摇晃着，细细的血流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修补着气团的缺口。
　　苏西知道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伸出双手，轻声吟唱道：“伟大的暗黑魔神啊，我用我的生命向您借取传导的魔力，让坚定的信念与虔诚者共有。”
　　两条银色的光线从她的眼中飞出，缠住血流，红白两色的细丝纠缠在一起，如蜘蛛网般慢慢地爬满气团的外层。微弱的银色光芒洒遍整个大厅。
　　气团在轻微的颤抖中，慢慢地变小。突然，万道红光从气团中朦胧出现。
　　海默大叫一声：“要爆炸。”
　　他回身扑倒，把苏西压在身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回荡在山顶。雄伟的古堡变成废墟。
　　过好久，海默苏醒过来。他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站起来。
　　苏西仍旧无声无息在躺在地上。他伸手探探她的鼻息。还有热气。他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盖子，把红色的液体慢慢地滴三滴在她的嘴里。
　　过一会儿，苏西慢慢地动一下。她睁开眼睛，却只看见无尽的黑暗。她呻吟一声，轻声问道：“为什么一点儿光线也没有？”
　　海默抬头看着红色的月亮。如同传说中的那样，在三月三日子夜时分，在圣哥达山的山顶上，出现殷红色的月光。灰色的树林显得更加阴森。在灰暗的夜空中，原本蓝幽幽的群山红光闪闪。海默觉得自己如同在苍茫大海中漂浮。
　　突然，一道光亮如流星般闪烁起来，遍地的镜子碎片开始轻轻地颤动起来。月亮的能量正在被它们反射到空中。慢慢地，零散的光线聚合在一起。一个头骨的形态逐渐形成，在空中闪闪发光。
　　月色渐渐从红色转为淡黄，那个头骨慢慢地落在地上。
　　他走到近前，仔细地观察。这个水晶头骨的质地不是很纯，微红的色彩中微染些黄色，但总的说来还清澈。海默把头骨捧起来时，立刻感到全身的能量在运转。
　　他轻轻地笑起来。虽然付出惨痛的代价，毕竟还有收获。
　　他捧着头骨走回苏西身边：“瞧，它里面蕴涵着多少能量。”
　　苏西的眼睛茫然地睁着：“我看不到。”
　　海默蹲在她身前，看着她的眼睛。曾经明亮的双眸已经暗淡无光。
　　他轻叹一声：“你。。。你要坚强些。”
　　苏西微笑：“原来我真的失明。唉，好在性命还没丢。”
　　海默犹豫一下，把水晶头骨放在她的手里：“这个给你。”
　　他是个高傲的人，既然这个女孩子付出更大的代价，应当得到相应的报酬。
　　苏西轻轻地抚摸着头骨：“但是，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能量。”
　　清澈的头骨在她的手中变得灰暗，果然看不出有任何能量的存在。
　　海默轻叹，却并不回答。
　　苏西是个聪明的女子，立刻举起头骨还给他：“你才是那个幸运者。这是你的东西，别人没有权利支配它。”
　　果然，当海默的手指碰到头骨时，它立刻恢复清澈。他沉默一会儿，把头骨放在背包里。
　　“帮个忙，你去找找雕二郎。他应当不会轻易地就送命。”她可以感觉到他在远处。她伸手指着废墟的中间：“他的气息很弱，但应当还活着。”
　　海默搬好久，终于在废墟的下面找出一把银质的刀鞘和红色的短剑。
　　苏西接过来，轻轻地摸几下，叹息道：“不错，这就是雕先生。他一直想得到实质的身体，想不到。。。”想不到最后得到的不是人形，而是变成一把短剑。
　　“海默先生，那怪兽呢？”
　　“它在爆炸中转变为能量体。可能都注入到水晶头骨和短剑中。”
　　短剑的刃是红色的，在月光下幽幽地发出红光，似乎有无数的能量在流动着。
　　苏西摸索着把短剑挂在腰上：“好啊，总算是有个形态。也许下次运气会好些。”她摇晃着站起来：“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领着我下山。”
　　或许，从此以后，她就要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下山的路，漫长而坎坷。苏西默默地走着。
　　魔法书中早就明确指出使用这种激烈的魔法会产生巨大的反啮，而且她从来也没有用过。当然，在激战的那一刻，她并没有充足的时间来考虑使用传导魔法会付出什么代价。她只能拼命一搏。
　　她眼中的明亮会不会被永远地夺走？
　　这粘稠的黑暗会不会永远把她包围住？
　　看不到，以后怎么炼制药物？
　　如果没有引导的药物，她怎么施展魔法？
　　如果不能施展魔法，她以后靠什么谋生？
　　苏珊只是个半吊子战士，又没有任何实战的经验，她们以后的生活如何维持？
　　恶鬼胡斯当然会跟在她们后面寻踪而至，如何应付它？
　　一连串的问题，如夏日里的萤火虫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上下飞舞。
　　当然，有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请海默陪着她们一起到沙夫豪森去。而且还要请他出手对付胡斯。
　　可是，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虽然刚刚合作过，但也不好提出来这种莽撞的要求。
　　路边一块突出的石头碰伤苏西的脚趾。她的身子一晃，险些跌倒。海默急忙抓住她的左臂，才拉住她。
　　“停下来休息一下。”
　　苏西点头，摸索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海默的声音里有着赞誉：“你似乎立刻就接受失明的事实。”没有哭泣，也没有痛苦的表情。
　　苏西微笑：“说不定这只是暂时的现象。也许明天就会恢复正常。”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啊，我们要去沙夫豪森，听说在那里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
　　“可惜，我还有要事，不能陪着你们一起去。”
　　苏西尽量摆出轻松的表情：“没关系的。有苏珊和杰弗里先生。还有格林。对了，这个会说话的家伙终于能派上用场。它可以站在我的肩头，作个向导。”
　　失望的情绪，如波涛般漫过她的心田。在这个世界上，她不能依靠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依靠。相反，她总要作别人的依靠。
　　“等我办完事情，会到沙夫豪森去找你们。”
　　“好啊。我们有时间要好好地研究一下，最好能够把雕先生变成人形。嗯，我已经休息好。我们接着走。”
　　她必须要尽快地赶回去。说不定胡斯已经来到。苏珊不会魔法，可对付不了它。
　　海默只好笑一笑，扶着她的手，继续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他一直在凝视着苏西平静的面孔。这个女孩子有着与众不同的坚强。在如此巨大的打击之下，仍然能够保持镇定。
　　他并不知道，苏西的心里，有太多的凄凉和彷徨。她的苦，只能默默地咽下去，却不能向他这个陌生人诉说。
　　夜雾弥漫。在黯淡的月光下，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苏西默默地走着。
　　寒冷的夜风，轻悠悠地吹过树林，似乎在轻声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