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白记》炉子

8、古堡

　　溶溶的月光，奶水一样透过枝桠，洒在山路上。
　　轻风吹过树林，发出“呼呼呼”的声音，像是巨人深深的呼吸。
　　从下面望上去，古堡像是一座巨大的塔楼，直指苍穹。它建筑在圣哥达山的山顶上，这是一座长八角形的建筑物，占据整个山顶。从外表看来，它相当坚固，墙壁都是用青白色的山石砌成，在月光下发出神秘的微光。古堡附近并没有树木，都是嶙峋的山石。
　　苏西和雕二郎来到树林的尽头，蹲在树后面，打量着几十米外的古堡。
　　巨大的基石上刻着古老的花纹，斑驳的图样似乎在讲述着它往日的辉煌。半闭的大门已经残破不全，山顶的风从破裂的门窗吹进古堡中，在里面轻声呼啸着。里面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苏西看一会儿，轻声说：“我们到树上去。”
　　她敏捷地抱住树干，爬到高高的枝桠上。
　　雕二郎变成个垫子的形状，横在树枝上：“请坐。要不要我施放出一个黑暗护盾来？”
　　苏西轻轻地摇头：“不用。把我的影子拉上来就行。”
　　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施放魔法，如果古堡里面果真有鬼怪的话，一定会感应到。再说，她的力气已经不多，还是留着比较好。
　　雕二郎从黑烟中伸出一条细细的黑绳子，把她投在地上的影子捆起来，把它挂在树杈上。
　　此时他们离小路很远，即使有人路过，也不会发现他们。
　　苏西倚在垫子上，闭上眼睛：“离半夜还有四个小时，我要先睡会儿。”
　　山顶很冷，她拉紧斗蓬，缩在里面。
　　她必须要尽量地储存体力，否则就不能给雕二郎提供足够的能量。
　　当她被雕二郎叫醒时，已经快到半夜。
　　远处的小路尽头，站着八个穿着黑袍的魔法师，今晚在客栈里喝酒的两个人也在里面。她暗暗奇怪，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魔法师并不是流行的职业，如果没有独特血统的话，就要有与众不同的敏感和坚韧，当然还要有健壮的体魄。在十个修炼者中，能够通过考试成为正式魔法师的，不过两三个而已。每年到伯尼城参加考试的修炼者，只有二三十人。这么算来，似乎今年通过考试的新任魔法师，都来到这里。
　　他们站在那里低声商量一会儿，似乎是达成协议，排成一队，向古堡走去。为首的那个人在大门外停下，站在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他终于迈开脚步，高举着火把，走进大门。四支火把的光芒闪烁着，进入黑暗的古堡。
　　苏西紧张地看着他们在古堡里行进的身影。
　　闪烁的火光随着他们的深入，在不同的窗户间出现。他们已经走到第三层。第三层似乎是个宽广的大厅，因为火把的光芒从十几个破裂的窗户中同时透出来。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来，火把的光芒消失。片刻之后，某个魔法师施放的火焰球燃烧起来。即使在远处，也能清楚地看到，在第三层的大厅中，一个黑色的怪兽，在空中漂浮着。它长着两个丑陋的脑袋，上面各有四只巨大的獠牙。魔法师们大声地重复着咒文，一遍又一遍，一声高过一声。可是，那只怪兽似乎并不畏惧，在短暂的搏斗之后，死亡带走八位魔法师充满痛苦和悔恨的生命。燃烧中的火焰球失去能量的支持，迅速地熄灭。古堡中又恢复黑暗。
　　苏西脸上的紧张慢慢地消失，露出惊恐的神色。她沉默得像石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现象。虽然刚刚经历过考试的魔法师消耗部分的体能，但八位魔法师加在一起的力量，足可以对抗这个大陆上任何已经知道的怪兽。为什么他们的魔法对那只怪兽没有作用？
　　苏西飞快地思索着。或许它是一只来自异时空的怪兽，因此有不可思议的能量组合方式？或许它并不是兽类，而是其他类型的生命体，因此封印的咒语对它无效？
　　过好一会儿，苏西终于恢复正常。她活动下腿脚，慢慢地从树上溜下来。
　　雕二郎跟着下来，把她的影子放在地上。影子被捆得难受，被放开后，在地上伸展着。
　　苏西轻声说：“这怪兽太厉害，我们还是回去。”她原来打算着，要是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或许能够借助幻月的力量让雕二郎获得有形的身体。可是，看现在的情况，要是进入古堡的话，只怕是连自己的性命都要赔进去。
　　雕二郎只好叹息一声，回到她的身体中。他也不好勉强苏西去冒险。毕竟现在她的功力是处于低点。要是她死掉，自己肯定也跟着完蛋。
　　她转身向山下走去，沿着枝条交错的树林向下走。
　　月亮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夜色笼罩，陡峭的山壁和幽深的山谷变得蓝幽幽的。在苍茫朦胧中，大地呈现出虚无缥缈的宁静景象，整个世界似乎即将失去形体和色彩。空气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苏西有点心慌，加快脚步。
　　突然，一道惨白的光亮，从小路的拐弯处亮起。这光线来得突然，如闪电一般，映出一个高瘦的身影。瞬间的光辉照在那人清瘦的面孔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黑光。
　　苏西不禁一愣，这人就是前几天在基亚索山森林中遇到的那个亡灵法师。
　　她距离他只有三四米，既然来不及躲藏，她只好摆出个微笑，招呼道：“你好。”
　　“真巧，还不到半夜，你怎么就下山？你不想获得幻月的力量？”
　　苏西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古堡中有个不怕魔法的怪兽，已经有八个魔法师送命。我不敢进去，只好赶快离开。”
　　“呵呵，小姑娘的胆子很小。既然出来冒险，怎么能这么怯懦？”
　　苏西根本就懒得告诉他，怯懦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做谨慎。她也不是什么冒险者，只是一个失业的魔法修炼者，四处流浪是为找到面包。她微笑着迈动脚步，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
　　他伸手拦住她：“我们一起去，有什么收获分你一半。”
　　“多谢。我可不想送命。那个怪兽有两个脑袋呢。”
　　“人生不过是匆匆划过天空的一支箭而已，早晚会到达终点。再说，也许你就是那个能够获得力量的幸运者。”
　　“不，我害怕。我的魔力很差，进去是白送性命。”
　　一团黑气从她的脚下涌出，雕二郎变成人形的黑烟，站在她身边说道：“既然这位先生愿意同去，我们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那人笑起来：“啊，原来你还有伙伴。这样我们就有三个人，应当可以应付得来。”
　　雕二郎客气地鞠躬：“在下雕二郎，请多关照。”
　　“鄙人是魔法师海默。”
　　苏西只好也作自我介绍：“苏西，来自英特根的魔法修炼者。”
　　她很为难，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雕二郎的声音里面，有着动人的恳切：“我们去试一试。”
　　她只好轻叹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