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白记》炉子

2、偶遇

　　从英特根市到伯尼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绕过基亚索山脉，步行需要十天，骑马也得要才行。二是直接从山上翻过去，步行只要两天就可以。
　　为节省路费，苏西和苏珊决定从山上的小路过去。到下午，忽然下起雨来。绵绵密密的细雨，单调而持续地滚落在泥地上。茂密的原始森林中，腐败的落叶和泥土形成厚厚的泥泞。天气很冷，风吹到脸上都和刀子一样锋利。走没有多远，泥水就都钻进靴子里，每走一步，一股泥水就从脚趾间冒出来，同时，另一股泥水又钻进去。冷气从脚心里一直传到心脏，仿佛整个人都浸在冷水里一般。雨伞也很快就被树枝挂破，雨水不断地从洞中漏到头上。而且，由于阴雨连绵，天早早地就黑下来。
　　她们在一块大石头的下面，找到一小块干燥的地方，苏西拿出火石，点起一小堆篝火。过一会儿，烤香肠的味道开始在林间弥漫开来。苏珊吃过晚饭，就缩在斗蓬里睡着。苏西担心夜里会有野兽出没，不敢睡觉，坐在火堆边上，拿出书来看。
　　到半夜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
　　一到每个月月圆的时候，她就会感到魔法的悸动特别强烈，似乎在冥冥之中有某种呼应。而到月缺之时，她的魔力就相应地降到最低点。
　　她伸伸懒腰，对着将要熄灭的火堆施个小魔法，火焰一下子又兴旺起来，映照着苏珊疲累而甜美的睡姿。
　　天快要亮了，正是夜色最为浓重的时刻。
　　一只猫头鹰飞过，远处似乎有异常的声音。苏西举起双手，轻声念道：“风神啊，用您无尽的力量，撕开空间的裂痕，让永恒的时间定格于瞬间。”一个小小的空气结界迅速形成，笼罩在她们的四周。
　　前方静寂黑暗的森林中，有某种东西正在虚空中移动。它移动的速度很快，两三分钟之后，就来岩石前面。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在黑暗中现身。他的整个身体都裹在黑色的斗篷中，虽然火光照在他身上，身后的地面上却没有影子。
　　那人来到结界前，轻轻地哼一声，伸出左手，数枚人头大小的黑暗气团，对准结界飞射过来。小小的结界如冰雪般在腥臭的味道中融化。
　　苏西打个冷颤，莫非这个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亡灵。她咬咬牙齿，伸出双臂，念道：“烈火中跳动的精灵啊，将你们的愤怒化为火墙，把一切都隔开！”一道火焰护盾形成，跳动的火苗清晰地显现出帽子下面的容貌，却是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如死神般傲然站立。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黑光，数百道阴魂在他身后飞旋。
　　他的声音中充满惊讶：“你居然能同时修炼风系和火系的魔法？”
　　这的确很奇怪。这个大陆上的魔法，是按照冰、火、水、雷、风、土、黑暗（亡灵）、光明（神圣）分为八个不同系统的。任何一位魔法师，都只能修炼其中的一种，因为这些咒语本身相互冲突，一个人如果同时修炼两种，就会经血爆裂而死。
　　苏西在心中叹息，这就是为什么她老是考试不合格的原因。她的师父，居然同时向她传授这八种魔法。那时候她年纪小，根本不知道不可以同时修炼，总是搞得吐血。后来到她十八岁时去参加魔法公会的考试，才知道要选择其中的一种报名。第一年她报考风系，没有通过。第二年换成火系，照样失败。第三年改成水系，仍旧是不合格。而导致她失败的主要原因，却是因为魔法公会的考试时间定在每年的三月一日，就是一年中她功力最弱的那一天。如果是在九月份考试的话，她自信可以报考任意一门而轻松地通过。
　　可是，此情此景之下，她当然不能告诉对方实情。她淡淡地笑起来：“阁下是路过呢，还是原本就住在这里？”
　　“啊，我是路过。我要去伯尼城。” 他挥挥手，一个白骨幻化而成的椅子迅速形成，他悠然坐下，抬头看着她的火焰墙：“嗯，火苗并不稳定，看来你的功力很弱。”
　　苏西轻笑：“你说明天还会下雨吗？”只要再坚持一个小时，黎明就会到来。对方看来是个亡灵法师，他们的功力，都会因为阳光而减弱的。
　　“看样子还要下好几天，天上根本没有星星。”
　　“听说伯尼城半年前失火，很多木质结构的建筑被大火烧毁。”她去过伯尼城三次，都是因为要去考试。
　　“是啊，大部分建筑在重建时改为石头结构。又用碎石铺成马车道。”
　　“哦，你似乎最近去过那里啊？”
　　“是啊，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路过那里。”
　　这人似乎去过大陆上的许多地方，两个人谈起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地理。苏西实际上只去过伯尼城，但好在她看过许多游记。
　　终于，东方出现晨曦。
　　苏西松口气，她已经汗流浃背，坚持不下去。她伸手去推苏珊：“喂，起来啦。”苏珊懒洋洋地哼一声：“我要再睡会儿嘛。”翻个身又睡着。
　　苏西很着急，可是又不能说：你快起来，这里有一个家伙，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已经没有力气啦。
　　那人嘿嘿地笑起来：“你很有毅力。再会吧，我要赶路。”
　　他站起来，轻飘飘地消失在林间的薄雾中。
　　苏西慢慢地伸出双臂，念动咒语：“火的元素呀，听从我的命令，回到你们原本所属之处吧!”火苗慢慢地化为虚无。她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这个魔法持续将近两个小时，已经透支她的体力。
　　当苏珊终于醒来的时候，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不禁惊呼：“姐，你生病啦？”
　　她轻轻地摇头：“夜里来个怪人，我设置防护魔法。没有什么，只是太累。”
　　她一直休息到中午，才恢复力气，两个人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