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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蠢就要多读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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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江湖中又新添许多大事,藏剑霸刀两家的关系越发水火不容,恶人谷又焰气嚣张,江湖之下暗潮涌动。
而这一切都跟纯阳没什么关系,他依旧在纯阳宫里闹得鸡飞狗跳,唯独每年临近五月,便开始愁眉苦脸,终日唉声叹气。
那一年他从万花谷回来,本以为自己此生再也见不着万花了,便大搞了一通破坏,神清气爽地走了。哪知第二年的五月,纯阳竟然再次看到了万花!
那一日午后,纯阳正趴在案上抄《道德经》,抄着抄着,突然转个身,爬上了一旁的床榻。誉满天下的灵虚子上官博玉正在打瞌睡,纯阳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就在其脸上画了道鬼画符。
画完之后,纯阳正想悄悄溜走,谁知于睿恰好这时领着万花进门,床榻上的上官博玉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醒来,顶着一脸墨汁就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于睿忍俊不禁,掩了嘴偏头扑哧一笑,身后的万花也含笑望向纯阳,温柔道:“一年不见,小道长依旧如此活泼可爱。”
纯阳乍见万花,犹如见鬼般后退三步瞪大眼睛,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哆嗦:“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万花不答,只冲他微微一笑,笑得纯阳站在五月的阳光里,背后窜起一阵寒意!
果不其然,这一年,纯阳依旧被大家如同送瘟神一般,又劝又哄、又推又拱地送上了去万花谷的马车。
马车内,优雅从容的万花手拿一卷医书,抬头冲纯阳一笑,笑得纯阳面色惨白,手脚并爬的就要往马车外逃。
万花不紧不慢道:“小道长且留步。”
纯阳去年的那股豪气壮志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此时面对万花,还没见着那根戒尺,屁股就已经开始隐隐觉得痛了起来。
纯阳抖着声音道:“留、留下来干什么,我还没吃晚饭,我要先去吃饭……”
“不急,车上有干粮,小道长慢慢吃。”万花拎着纯阳的后领,轻松地将人拎到自己面前放下,纯阳吓得双腿发软,被迫挨在万花身前,大气也不敢喘。
“去年离去之时,小道长可是给先生留了好大一份礼啊。”万花靠近纯阳耳边,状似愉悦地道。
纯阳只觉得万花的话中尽是威胁,思来想去,干脆狠了狠心,转过身一把抱住了万花的大腿,开始悲壮地嚎啕:“先生——弟子好想先生您呀!!!”
“……”万花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纯阳这么一嗓子给打断,剩下的话也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纯阳见万花哑了言,心道有戏!便再接再厉,一双手从万花的大腿迅速蹭上脖子,一把搂住万花,开始放声大哭:“弟子自从离开花谷之后,每日每夜都在思念先生啊!弟子思念得白天茶不思、饭不想,晚上还睡不着觉!就连梦里,也全是先生对弟子的孜孜教诲啊!!”
纯阳去年还没学会这招,故而万花当下居然一时愣了神。
纯阳悄悄从万花怀中抬起一张毫无泪痕的脸,瞥见万花还未回过神,顿时放下心来,继续冲万花哭哭啼啼,“纯阳宫的饭菜也没有花谷的好吃,师叔们也没有先生厉害,弟子每天都盼望着先生来接弟子呢!先生——”
纯阳抬起脸,得寸进尺地凑近万花,“先生你想不想弟子啊?”
万花下意识地看向纯阳,眼前是纯阳雪白可爱的一张脸,一双剔透乌黑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万花看了三秒,忽然偏过头去,“……从我身上下去。”
纯阳一抬下巴,颇为傲娇地道,“不!”随即想了想,突然侧过头在万花脸上用力地“吧唧”亲了一下!
万花转过头,静静看了纯阳一会儿,突然起身掀开车帘,走出了马车。
纯阳没料到这招居然这么好用,竟然让万花把秋后算账的事也给放下了,顿时心花怒放,在马车内欣喜若狂地打起了滚来。
第二日清晨,纯阳刚到花谷,就被万花拎去了花谷的书堂上早课。
书堂里,纯阳坐在一众弟子中间哈欠连天,脑袋不停地如鸡啄米。案前的万花忍无可忍,手持戒尺走到了纯阳面前。
纯阳见万花来了,急忙坐直了身子,眼见万花已拿着戒尺弯下腰来,纯阳转了转眼珠子,立刻搂住了万花的脖子故技重施,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清脆响亮的“吧唧”声在书堂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诵读声。
“……”
“……”
“……”众弟子纷纷转头瞪向纯阳!
纯阳好整以暇看向万花。
万花沉默片刻,突然眯起眼,温柔一笑,一手拎戒尺,一手拎纯阳,走进了书堂侧间。
随后,伴随着戒尺响亮的“啪啪”声,纯阳凄惨的叫声从侧间传了出来,“先生不要啊!!!弟子知错了!!啊——好痛!!!弟子再也不敢了!!先生饶命啊啊啊啊啊——!”
当日午时,纯阳连坐也不敢坐,站在食堂大门口,在所有进出弟子无比复杂的目光中,凄凉地喝完了一碗白粥。
这一年的纯阳,在万花的魔爪之下,凄凄凉凉地读完了《礼》、《易》、《春秋》,好不容易快捱到归去之期,又被抓去开始学射、弈,两天后叫苦不迭,第三日便称病赖床,妄图蒙混过关。
可惜一番哼唧过后,并未等到恩师的嘘寒问暖,同睡一室的万花瞧也不瞧纯阳,直接起身披上外衣,从柜子里拿出了戒尺,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纯阳无计可施,只得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边换衣服边翘起嘴嘟嘟囔囔。
万花手持戒尺侯立一旁,觉得纯阳暗自嘟囔十分有趣,便悄悄用上内力,偷听了一会儿。待听清之后,万花忍不住轻笑出声,“大清早的背《为袁绍檄豫州文》,莫非卿自比孔璋,我类孟德?”
纯阳吓了一跳,本以为万花听不见,却不料被人抓了个正着!想了想,立即严肃状,“非也非也!君若邺侯,我为主簿,欲昭赤胆忠心,故有此诵!”
“那谁类孟德?”万花故作严厉地询问。
这若是答不好……纯阳见那根戒尺离自己不过三丈远,顿时又慌又急,此时他赖床已久,未进早食,饥慌交迫之下,两泡眼泪不由自主涌上眼眶,看万花都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万花没料到纯阳竟然被自己吓成这样,心倒是先软了。
纯阳尚且陷在惊慌之中,而万花僵立片刻,抬手抚上纯阳头顶,动作轻而生涩,“吓你的罢了……这就哭了?”
纯阳不知万花是喜是怒,不敢看戒尺,小心翼翼转了话题,一开口声音低幼如猫:“……我、我肚子饿了……”
万花见时辰的确已过了早饭时间,叹了口气,抬手抹去纯阳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那我与你一起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粥饭。”
纯阳见万花好似将檄文翻了篇,不再追究,心下放松,又小声道,“我脚软了,走不动……”
万花沉默片刻,抬手抱起了纯阳,“只抱一小会儿,到了食堂就自己走。”
纯阳没料到万花竟然真的抱起了自己,靠在万花怀中可谓大吃一惊,不知道万花今日吃了什么药,一反常态,好不正常!
纯阳抬头望向万花瘦削的下颚与挺直的鼻梁,心中正思索着再提出个什么要求时,仿佛察觉到了纯阳的目光,万花忽然低下头,瞥了纯阳一眼。或许万花不知道的是,他唇边含了一抹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万花抱着纯阳走出卧室。到食堂的那段长长的距离,被万花与纯阳走成了一段无比安静的路。
这一年的纯阳,文章依旧作得狗屁不通,但好歹学会了引经据典,一开口便是口若悬河,掉一地书袋,加之纯阳正值开始拔高之龄,道袍加身,引得来谷中治病的山民野夫被这般模样的纯阳唬得一愣一愣,直夸纯阳出口成章,宛若天人。纯阳听得飘飘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