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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影渡傍鸥不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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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昼说他会回来,她并不相信。可是他真的回来了,离她这样近,这样触手可及。
她只要说好就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她为什么本能反应却是躲?不是矫情不是作。只是在独自成长的岁月里懂得了太多切身的道理,从决定跟他分手那一刻她就告诫自己:
我,再也不会去重复过去,不会向爱人抱怨,不会要关注,也不逞强让自己不快乐,我再也不会让自己的生活未来梦想依附任何人,我再也不会给自己任何希望坍塌的机会。我是独立的自己,我会好好爱自己。
异国相隔让他们的恋爱快要成了套路,讲电话说了开头就能想得到结尾。开头是宝贝结尾是好,千年不变。聊天是吃饭了没、要多喝水、多运动、工作不要太累了。中间是各种表情语气词拟声词,亲亲、抱抱、我想你、我也想你。辛昼像是一个模糊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电话上的越洋电话证明了他的确存在,她孤单的时候一遍遍翻看念书的时候他写给她的信件,送的那些小玩意。看一遍思念就减轻一点,随之减轻的似乎也有对他的依恋。
她努力工作,养了只猫陪自己。学了西班牙语,想象着以后跟他去南美旅行。学会做各种菜系的菜肴,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给他吃。留长了头发,一头乌发黑又直。心里想着等他回来看到这样的自己一定十分惊喜吧。
独身的日子太长,连难考的注册会计师都考完了,还读了个在职的研究生。可是直到她的猫如花长大,她见他的次数还没有如花当妈妈的次数多。
同事结婚,同事生孩子,她也是羡慕过的,见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在最憧憬婚姻的年龄没有结婚,对婚姻也没那么看重了。
她因为他变成了更好的人,但是他们的关系,却没有变得更好。
而此刻,情况转变来的太突然,穆如灯怎么也不会相信辛昼会如此轻易的就签了离职表,内心甚至有稍纵即逝的怅然,她对他来说终究不重要吧,所以也不值得更多的争取。想到这里,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接过辛昼签完字的那张纸,诚恳的道歉: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失控。”穆如灯道歉,“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哭的事情。”辛昼点点头,并不言语。
“不过我不打算离职了。”她看着手中的辞职申请书说道,目光停在财务总监签字那一栏,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字。长期两地分居,她反而更熟悉他的字迹。她拿出随身带的另一张纸,“我申请换部门,品牌中心林主任同意我调过去做策划,请您批准。”
“从财务经理转策划,暂且不论对于你的专业是否可惜,林主任评估过你是否适合策划吗?”
“我想林主任作为一个部门的领导,应该不会接收与自己无益的员工,毕竟集团对编制是有要求的,不是吗?”她淡然的回答,并不想对自己曾经爱人的质疑做任何解释,好歹也长到了28岁,不像从前得失心那么重,恨不得让对方知道自己能力多么出众,多么能干。
“所以,你考注册会计师是因为好玩吗?如此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我考注册会计师只是为了离你更近一点,以及打发那漫长的时光。她内心这样想着,却不言语,过了好久,终于出声。
“人生总要肆意一点才痛快,规划的再好,不快乐,总归是缺憾。我活了28年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现在,我想试试别的可能性。”
“再见,辛昼。”她没有等他回答便说了告别的话。
然而就在她准备关上总监办公室的门走出去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晚上我在西府酒楼请大家吃饭,你也过来吧。”
“谢谢,不过不必了,我晚上有约。”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和那个飞行员?”
这次沉默的是她,定定的看他一眼,便答道,“是。”
“他很喜欢你?你们会结婚吗?”
“喜欢?适龄男青年哪里来的喜欢?还不是看哪个姑娘适合做妻子,就追来试试,假如追不到就换一个试试。如此而已。”
他如坠冰窟,她竟然如此悲观,不相信他,亦不给自己给别人留任何余地。
下班后穆如灯没有回家,而是开车沿着滨河路跑,初春,天气还有点冷,河边更是有种湿润的寒气。河两侧常绿植物依旧是郁郁葱葱一片。
她心里烦躁,车速却无意识的比她平常开得快的多。
她有点讨厌自己了,辛昼都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能欢欢喜喜的接受他,抱抱他,亲亲他。
偏要这么躲着跑着。
自己曾经最想要的不就是跟他长相厮守吗?现在他回来了,去呀,去跟他厮守,走在他身侧,大大方方的拉着他的手给裴女士看。
去看电影,去吃饭,去轧马路,去做一切从前想做没办法去做的事情。
20厘米完美的身高差,走在他身侧,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牵手的时候要绕过他小臂,拥抱的时候可以贴到他的胸口。
为什么不去做?为什么要躲着?以他们的交情,什么恶语不可被原谅。
不是早认定了他吗?不是要跟他结婚吗?不是要给他生孩子吗?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相爱,为什么要分开?
她甩甩头不让自己继续想,车子飞快的行驶着,她一片茫然。
她站在桥上看熟悉的夜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上一次见他,还是两年前他回国。
辛昼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在暮霭沉沉的桥上,从太阳落山看到月亮升起,蓝色水面上月亮的倒影被荡漾成了扁扁的一片,满天星辰的光亮都不及他看她的眼光。
他说:“如灯,总有一天,我们会共享一屋灯火,我会一直陪着你,不死不离。”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从善如流是美德,闹也闹了,见好就收吧,自己爱的人,怎么舍得让他久等?
手机里显示有微信,是廖永谦,问她,睡了没。
她飞快的回复,没有,打算去西府酒楼,见个老朋友。
西府酒楼?廖永谦疑惑的念着这四个字,最终还是打开了搜索引擎去找,他长年不在本市,这个饭店名字听起来陌生又熟悉。
如灯掉转车头,只是她终究还是去晚了,那里已经打烊了,一群人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换场了。
她怅然的看着西府酒楼古色古香的招牌,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连街道都黑漆漆一片,她对黑暗有种本能的恐惧。
正准备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如灯?”
她讶然的回头看,是他,那么暗的地方,他却像会发光一样的存在。
没戴眼镜的他,眼睛实在是漂亮的不像话,浓黑的眉斜飞入鬓,不同于飞行员先生的清俊,辛昼是那种惊心动魄的俊美,这眉眼,这鼻唇,都是自己心心念念那个人的呀。
“如灯,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他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像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辛昼。”她喃喃的念着。
“是我,如灯。”
她情不自禁的走过去,不理会黑暗带来的不适感。他没有等到她走过去,就过来圈住她,被他圈在怀里的如灯却再次忍不住痛哭失声,用手捶着他,打着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他默默的抱住她,不管平时多么善言,此刻能说的却有限。
相拥的两个人很显然也没有注意到街道另一边车里神情复杂的飞行员先生。
“我好想你,辛昼,我真的好想你。”她哭的乱七八糟,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会哭。
辛昼擦掉她的眼泪,“如灯,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廖永谦没有走过去,只是打电话给如灯,如灯歉然的从辛昼怀里挣脱出来,解释道:“辛昼,是飞行员先生,我们是假男女朋友。”
已经接通电话的廖永谦听到这么坦诚的解释,像是被伤害到了似的,脸色惨白。
“灯,你在做什么。”
“我跟辛昼在一起。”
“辛昼是你那个新上司吗?”
“是他。”
“我们见一面,好吗?我现在有事情找你。”廖永谦的语气似乎是恳求。
“我跟辛昼说。”如灯抬头看向前男友,乖巧的像个小学生,“廖永谦有事情找我,我可以去吗?”
“去吧,我们来日方长。我去停车场拿车,我看你走。”他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她抬起头,甜蜜的笑。
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辛昼的手,上了自己的车。
从后视镜里她看到辛昼颀长的身影站在昏暗的街上安静的注视她走,心里面是种安定的甜蜜,车子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他。
廖永谦看着如灯白色的雪佛兰离开老街道,叹了口气,打电话,“明明,我约她出来了,我们在树熊咖啡见。”说完便启动车子,去他和如灯约定好的地方。
他到的时候如灯已经坐下,她整个脸上都笼罩着一种别样的光彩,不得不说,格外明艳照人。
他迈开长腿走向这个他心悦的女孩,短短的一段路,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永谦,你来啦?”她一扫平时的冷淡,热切的跟他打招呼。
“灯,你想喝点什么?”他对她的快乐视若无物。
“永谦,我要和辛昼复合!我不能继续假扮你女朋友了,我要结婚!”她欢快的说。
廖永谦无动于衷的看着她,表情里十分的难过。
“永谦,我做不到,我根本拿他没办法。我根本没法在他面前摆姿态。”
“他根本就不用说话,只要他站在那里,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永谦,我想和他结婚,我想永远跟他在一起。”穆如灯整个人都像是梦幻的,脸上是久违的生动。
今天的廖永谦和辛昼一样沉默,他伸了伸手想握住她的手,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其实我今天是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她一会过来。”一直没开口的廖永谦终于说话了。
“你也找到女朋友了吗?真替你高兴。”
“如灯,你话多起来我还真是不习惯。”正说着,一位短发女郎走了过来,她一身驼色的大衣,皮肤白皙,看上去十分优雅。
“这是赵明明,你在Z市朋友少,我也经常不在这里,希望你们相互照应。”
“我以后有辛昼了,不孤独了,不过还是很高兴认识你,明明。”如灯伸过手和赵明明握在一起。“你们先坐,我去趟卫生间。”
赵明明和廖永谦不动声色的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永谦,好像比你说的严重。”
“我今天也发现了。”廖永谦表情痛苦,“她之前个性不是这样,她今天反复多次提辛昼,甚至在刚认识的你面前也没有停,她不是这样冒失爱现的性子。”
“她是在反复强调辛昼的存在,通过向我们讲述来肯定自己的想法。”赵明明专业的剖析着。
“昨天她跟我说她的新上司是前男友,我当时内心一片骇然,她只谈过一次恋爱,说的不是辛昼是谁。现在怎么办,我明天要飞伦敦,我只能先把她托付给你了。”
“她是否有亲人在Z市,我们最好知会一下。”赵明明看向卫生间,如灯从那里走了出来。“她出来了,你一会儿先走,我和她谈谈。
廖永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好。对落座的如灯表明自己要先走,如灯不在意的跟他挥挥手。
赵明明很健谈,两人就着小点心谈些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成为朋友真的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