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灯如昼》宇宙月

2、火烛银花触目红

　　才只下了一层楼梯，如灯就连滚带爬的出了楼梯间去找电梯，即便没有夜盲症，这么爬下去她也会累趴好吗。

　　离开大厦，她并没有如常去停车场开车，而是选择坐地铁回去，假如再碰到新总监一次那真是很尴尬的，毕竟她很少装的这么高冷，实在不是很熟练，怕演崩。

　　然而，刚走到马路边就接到廖永谦的电话：“亲爱的如灯宝贝，我发现一家好玩的店，十分钟后到你公司，我们一起去。”

　　“廖先生，如果你能正常的叫我，我会很高兴的跟你去任何地方，哪怕不好玩。”她没好气的说。

　　“称呼居然如此重要吗？”他故作惊奇道。

　　“十分重要，小廖同志。”

　　“好啦，乖灯灯，你在你们公司旁边那家喵和汪点杯东西喝，我保证你一杯饮料没喝完我就到了。”

　　“好。”

　　飞行员先生到的时候，如灯又是在招猫惹狗，丝毫没有注意到名义上的男友已经到了身旁。

　　廖永谦噙着脉脉的笑意看着自得其乐的女友，打了个招呼，拿上如灯买给自己的咖啡，没正形的揽过比自己低一头的姑娘，被对方不客气的用手拍开。两人胡扯两句，就走出宠物主题的咖啡厅，他熟稔的拿过她的包，给她打开车门，如灯从善如流的坐进他那台车，临上车照旧踹了车前轮一脚，整天在天上飞的人，开这么好的车干吗？

　　他们并没有注意旁边那辆沃尔沃里神色晦暗不明的辛昼。

　　“今天上班有什么特别的事？”廖永谦边开车边问身边的女伴。

　　“呃。”如灯思索了半晌。

　　“我们总监正式荣休了。这是一件。”

　　“还有？”

　　“新总监上任了。”

　　“喔，是怎样的人？”

　　“呐。”

　　“嗯？”

　　“是前男友。”如灯最终还是诚实道，反正谈话的对象又不是真男友。

　　“喔。会旧情复燃吗？”握方向盘的手不着痕迹的握得更紧了一些，口气依然漫不经心。

　　“有这个可能。”穆如灯十分认真的回答。

　　“哇，那我的地位岂不是不保？”廖永谦夸张的叫道。

　　“你哪里有什么地位？”穆如灯笑道。

　　谈话间，已经到了廖永谦说的好玩的店，名字真的就叫好玩的店。穆如灯站在门口看着卡通的招牌笑道：“最近大家愈发的惫懒了，有个漫画上狗就叫一只狗，小宴小说里的金毛就叫金毛，我家门口的羊肉店就叫一个吃羊肉的地方。”

　　“那我们以后生个儿子就叫廖儿子，生个女儿就叫廖女儿。”廖永谦兴致勃勃的接道。

　　“呵呵。”穆如灯尴尬道。

　　“呵呵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嫁给我？喔，不对，你应该喜欢我这样说……”廖永谦学着《心动》里如灯的男神金城武道：

　　“如灯，你忙归忙，什么时候有空嫁我？”

　　穆如灯看到眼前眉目深邃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回答：“难道你是认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我以为我们会有默契……”如灯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动作打断。

　　蒂凡尼梨形钻戒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身边的男士早已屈膝跪下，“穆如灯，我们认识六个月了，我真的很中意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如灯被吓得倒退一步，赶紧拉他起来，看了看四周人士投来的目光，小声冲他嚷道，“现在又没有认识的人在，做戏给谁看？”

　　廖永谦被眼前的女汉子直接拽了起来，心底的黯然并不曾显露在脸上，只是无奈感叹：“早明白你不解风情，但还是低估了你不解风情的程度。这个求婚方式不适合你，改天换个重新来。”

　　“别，千万别。”如灯表情惊恐道。

　　路上行人失望的迈开停下的脚步，手机摄像都开了，你们给我看这个？

　　他拉着惊魂未定的她进店里，找靠窗的桌椅坐下，刚才的一幕仿佛是臆想出来的场景，存在时间实在太短，又符合预期，求婚哪有一次就成功的，好姑娘哪里那么容易追到手。

　　“永谦，我以为我们有默契。”如灯试图说完进店前被打断的话。

　　“如灯，你真的觉得一个男的会真的毫无目的的跟你交往半年吗？”

　　“啊？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愿意结婚又不想家里失望。”她呐呐的低语，腹诽，可是那钻戒看起来像是真的。

　　以前是这样，遇到你以后我觉得能够结婚是一种幸运。他心里想着，终究还是没说出口，那种幸运，自己还不曾拥有。

　　“永谦，你知道吗？我很讨厌等人的。”她突然说起不相关的话题。

　　“每次等什么人时，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个标本，供来往的人看。又好像一个等待被认领的失物，猜测着那个人会从哪个方向来，时间久了就开始怀疑这样的等待是否有意义，这样的姿态是否受欢迎。就算不是一棵树，也站成一棵树了，我又不是在拍蓝色生死恋，我讨厌当树。”

　　廖永谦迷惑的看着一棵树抒情。

　　“假如我跟你结婚，我又要一直等，思考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你，我又要陷入无止境的等待。”

　　她看着他嫣然一笑，“曾经的我，也是恋爱过的。最终还是败给了距离跟时间，分分合合很多次后我决定自己过一段时间，就是那种真正的一个人，不再牵挂谁，不再思念谁，只有我自己。”

　　“我如愿过了一段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搞定一切。我过的很惬意。直到半年前，家里觉得我28岁了，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开始安排相亲。其实一个人久了，有没有人陪已经不重要了。但是父母年纪大了，总要敷衍一下。”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所以就这么处下来了，我以为我一开始表达清楚了。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但是，我真的不打算结婚。就算结婚，对象也不会是你。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等待。”她娓娓道来，真诚又残忍。

　　“如灯，之前你跟我说过，觉得跟我结婚并不是什么坏事，我整天不在家，结婚了跟没结婚有什么区别？其实我亦明白，你拒绝我不是因为不能长相守，不过是因为我不是那个人罢了，因为我不是那个人，所以我不值得等待，对吗？”他直言不讳道，不去理会破碎的自尊心。

　　“不，永谦，我已经等待了太久，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再等。人生不应该只有爱情。如果你想要婚姻，那么我们就结束目前这种伪装的关系吧，相信会有很多好女孩愿意跟你结婚的。”她认真道。

　　他忽然一笑，灯光下的他确是十分俊朗的青年，假如，假如没有遇见过辛昼，自己是会爱上他的吧，这样的样貌，这样的风度，很难让女人不倾心吧。

　　“那么我们还是保持现状吧，至少父母知道我们有彼此，应该会放心很多。”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多么受挫，她对他一点兴趣也无。

　　“我们这样会挡了彼此的桃花吧？”如灯玩味道。

　　“那不刚好如你所愿？”廖永谦招招手叫侍者，这样的谈话之后居然很饿，真是奇怪。

　　如灯但笑不语，好玩的店不但好玩而且菜品上乘，俩人吃的高兴玩的愉快后各回各家，来日见面，依然好朋友。

　　到家时间还早，放下包，发觉母亲不在家，想必是去跳广场舞了。她接杯水的功夫，竟也发起呆来。

　　她心绪终究还是因为白日见那人全乱了。

　　初见辛昼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的元宵节，彼时，她的闺蜜辛霖还没出国。那天，她们一起去赏灯看烟火，解放广场上灯火辉煌，观灯的人挤得密密麻麻，到处欢声笑语，一派喜乐圆满的景象。各种造型的彩灯在夜幕下显得更加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映水上空烟花绽放，整个夜空都是亮的。她们闺蜜俩好像一只随着人流往前飘的小船，如灯一个踉跄就歪下去了，还没跌到地面，就被后面少年提着衣服提了起来。

　　“人这么多，后面人踩着你怎么办？走路怎么这样不小心。”少年轻声责怪着眼前的少女，她一脸懵懂，似乎完全没有从刚才情景里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辛霖扭过头看着扶起自己闺蜜的男生叫道：“哥哥，你也来看灯？”

　　辛昼耳根略红，老神在在的跟堂妹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来看灯，看的却是如灯。

　　如灯看着眼前的少年，恍然了悟：“你是那天早上一起跑步的人？你叫辛、辛……”

　　“辛昼，辛霖的辛，昼夜的昼。”男孩略失望，她居然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察觉到这一点他立刻又补上一句，“可以这么记，昼夜辛苦。”

　　“啊。这么一解释，觉得我名字很不好啊。”他苦恼道。

　　“昼景分烟萝，夜魄侵星斗。”如灯看着眼前少年的面容，脱口掉了个不相关的书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出现这句话。

　　“哎呦哎呦，真有文化。真讨厌你们，自我介绍也要百般花样，我叫辛霖是因为生我的时候一直下雨，你叫辛昼还不是因为你是白天生的。爷爷起名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偏还要装的那么深沉。”辛霖不以为然道，继而给堂兄介绍身边女孩。

　　“哥哥，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穆如灯，穆桂英的穆，什么的如灯呢……”辛霖绞尽脑汁想为好友想一个诗句来镶嵌名字。

　　“对了！花市灯如昼的如灯！”

　　“哇塞，我真是太机智啦，花市灯如昼，既有如灯又有昼，这句诗句里面居然有你们两个的名字呢。”少女娇俏的笑，仿佛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欧阳老儿写的好像也是元宵吧？你们俩又是今天碰见，赶明是不是就该人约黄昏后啦？哈哈哈！”她无所顾忌的调笑，笑容极为明艳，看着神情惴惴的好友与堂兄，真是想撮合啊。

　　喝着水的如灯回忆往昔，想起辛霖说的话，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辛昼的脸彷佛在眼前一样分明。

　　这些年，心绪不宁的时候她便静静的写几个大字，待字写上几遍，心绪便复如静水流深。

　　她走进书房，整理好桌面，铺开宣纸，磨好墨，凝神下笔：“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月光普照，华灯齐放。”脑海中浮现那人面庞，再补一句：

　　“但风景无殊，人事全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