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回 施巧计兰公子急赴京城 踏风尘展南侠直奔开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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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施巧计兰公子急赴京城踏风尘展南侠直奔开封
阳光寡淡，叶黄草稀，虽是地处江南，扬州的冬日也是略显阴冷，太阳高挂碧空，不温不火，街上的行人便如这天气，步履沉静，不缓不急。
街头的沈家宅院大门紧闭，两个守门的家丁正正地站在大门两旁，没有丝毫懈怠。不远处一顶蓝色的小轿徐徐前进，在沈府门口堪堪停下，待轿子落稳，轿旁的随从打起帘子道：“大人，到了。”
轿中之人似是未听见这话，并没有下轿，轿中光线微暗，只能看到主人身着素色长衫，外罩淡蓝色纱衣，足蹬墨色云靴，手握一把折扇，扇骨洁白，而握扇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虽看不清面貌，也能觉出这人的脱俗之气。
好一会儿，轿中人说道：“傅先生，去通报吧。”轿旁之人俯身答道：“是。”说罢便拾阶而上，向门左的那位家丁道：“烦请通报，陈大人来拜访沈老爷。”
家丁听到便是一惊，忙道：“陈大人到府，怎还如此客气？我马上去报告老爷和公子，还请陈大人移步前厅歇息。”说罢便急急忙忙吩咐人开门并去通知沈管家。傅先生回头，那位陈大人已经走出软轿，正抬头打量府门上的牌匾。原来这正是扬州知州陈道新，陈知州身材颀长，面容儒雅俊美，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虽贵为一州之长，身上却无凌人之气，倒是有些仙风道骨，名士风范，其风华气度非一般人能及。
很快，沈府大管家沈全便亲自接了陈知州一行人入府，待到了前厅入座奉茶后，沈全拱手道：“陈大人稍候，我家公子马上就到。”说罢便垂手立于一旁。
刚喝了半盏茶，便听到一股温和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陈大人亲自到府上看望小民，有失远迎啊！”话音未落，屏风一转，已走出两人，说话的正是久未露面的扬州首富沈重钧，而伴其身侧的衣着华美的少年正是其独子沈兰。
陈道新赶忙放下茶盏起身相迎：“没想到宏卿能得沈员外亲自招待，真是荣幸之至！”陈道新话语间虽谦卑之至，却并不行礼，给人感觉谦和又不失身份。
沈重钧看到后心中暗暗赞叹，都道这新任的知州是个好官，现在看来，总不像前几任那样是谄媚之徒。“陈大人真是折煞小民了，快请上座！”陈道新依言坐下，沈兰扶着他父亲入座，向陈知州行礼后并未多话，便坐在右手边的座位上。
沈重钧坐下后咳嗽不止，好一会儿才停下了，他抱歉道：“让大人久等了，真是小民的罪过，不知大人到府所为何事啊？”“沈员外客气了，在下今天可是以私人的身份来拜访，您就不要一口一个大人了，叫我宏卿即可。”陈道新连忙道。
“哈哈哈，我虽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但官民有别，还是叫大人的好。说起来，这可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早就听说陈知州为官清廉且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啊！”陈道新听罢，微微一笑道：“说道人中龙凤，在下可是不及贵公子，这兰公子的名号，可是名满天下！”说着，还向沈兰拱拱手，以示钦佩。
从入厅后一直一言不发的沈兰，见话题说到自己，便回答道：“‘兰公子’只是生意往来上的人对我的抬举罢了，只是一个雅号，可称不上名满天下，陈大人不同，若是大人克己尽责，一心为民，不说名满天下，若官声斐然，名垂青史也不无可能。”
这番话说完，座上两人便笑起来，陈道新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的沈兰，心中却暗自琢磨，这兰公子是个有意思的人物。交谈的气氛变得很融洽，陈道新笑道：“沈员外，不怕您见外，在下这次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哦？有什么事陈大人但说无妨，我沈重钧能办到的，一定竭力相助。”听到陈知州表明来意，沈重钧回答地毫不迟疑。
“员外如此优厚，在下感激不尽，其实，在下这次是为商会之事而来，您应该知道，去年的时候，边关战事吃紧，京城的几位员外向官家献宝，言纾家财以资军费，各州府商贾纷纷响应，圣上体恤下情，亲搬恩旨，着三年举行一次商会，让各地富商聚集一地，商讨捐献一事，并在商会结束的时候提交捐献名单，蒙圣上恩泽，第一次商会的地点，就定在扬州，一来，扬州富硕，又是重兵驻地，安全无虞；二来……皇上想必是听过您富甲天下的名声……商会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在下已经将各项事宜准备得差不多了，今天来此，就是想请沈员外卖陈某个薄面，能派贵公子参加两个月后的商会。”说完，陈道新便要下地行礼。
沈重钧赶忙扶住眼前之人道：“大人何必如此啊，这是官家的话，做百姓的岂会有所不尊？况且，我是扬州人，商会在扬州举行，对我来说也是盛事一件啊。”
陈知州听罢便道：“其实陈某今日来也是心有忐忑，扬州沈家声名在外，您一旦参加，这每三年捐献的财物，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在下身为一州之长，绝不会逼迫子民做半点不愿做之事，您可仔细考虑，圣上面前我自会承担，而且，看在襄阳王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对您怎么样。”
沈重钧笑道：“多谢大人体恤，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沈家一定会参加，大人可不必有所顾虑，只是……这商会怕是不能派兰儿去了。”陈道新一愣，道“您的意思是？”
沈员外抿口茶道：“大人应该知道，家兄早逝，长嫂只有一女承欢膝下，又从小体弱，近日嫂嫂身染顽疾，大夫说此病女儿不可近身，我那侄女儿得外出避疾，嫂嫂身边没个亲近人服侍，所以，我打算让兰儿去照顾，直到他伯母痊愈。”
陈知州听完踌躇道：“那……派谁去比较合适呢？”沈重钧摆手道：“大人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去。”陈道新一惊道：“您这两年一直在家养病，这世俗之事早已不管，商会之事繁琐，怎可过分操劳？这也是我想请兰公子的原因。”
“哎，陈大人，”沈重钧道：“在下一介平民，大人不必在意，况且这两年我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商会之事，我沈重钧应下了！”
沈家父子在门口送别陈知州，沈重钧望着徐徐远去的轿子，许久才回过身来，他面色凝重得望着身边的爱子，道：“兰儿，这么多年了，看来他并不打算放弃我这个老朋友这点儿价值，也不知道，我们沈家能否像往常一样，平安过关。”
沈兰轻握住父亲的手，微笑道：“爹，该来的总是会来，您已经保护了我九年，如今兰儿长大了，该是我保护沈家的时候了！”沈兰的声音偏于纤弱，可这话说得却是掷地有声，沈重钧拍怕儿子的手背，叹道“我的兰儿，是可以干大事的人了，你放心，有我们父子在，沈家一定会相安无事，扬州这里有我，你赶紧去伯父家商量一下情况，今天就起程，京城的事，就交给你了！”
沈兰听罢蓦然感到，沈家未来的命运，已压在了他肩上，他只能打起精神去承担这一切，望着鬓边已有白发的父亲，沈兰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坚定的说道：“爹，放心！”说罢便直接去邻街的伯父家了。
沈府的宅院是扬州最豪华的府邸，而这沈府的邻街也有一个沈府，此宅面积不及沈重钧宅院的一半，却是古朴雅致，宅中处处雕梁画栋，花草满园，精致非常。这所宅院的主人正是沈员外的亲哥哥沈重林，不过已去世多年，只有其妻柳氏和女儿沈若萱相依为命。
沈家祖上便是大户，这里是沈家老宅，沈重林是沈家的嫡子，年轻时才华横溢，又俊美无双，江南多少闺阁千金都梦想能够嫁入沈家门，只是这沈重林生性风流，虽只娶了一位妻子，却不知在外面惹下多少风流债，流尽红粉泪，愁断美人肠。
作为沈家嫡子，沈重林毫不在意家中生意，因常年在外东游西走，竟染上不治之症，不到三十岁便一命呜呼，柳氏年纪轻轻便孀居在家，幸而还有一女傍身，沈重钧继承家业后待她俩也是极好，现下母女二人守在沈家老宅，沈家族人对她们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懈怠。
柳氏正在女儿房中看她最近做的女红，忽听一阵轻快的声音由原及近“婶婶，姐姐！”话音未落，便有一人推门而入，正是刚刚赶到的沈兰，那活泼的样子和刚才在沈府真是判若两人。柳氏看着闯入的沈兰嗔道：“这是谁家的小爷啊，怎敢乱闯女儿家的闺房。”
沈兰跑到沈若萱旁边，故意道：“我只是听说，沈家大小姐貌美无双，特来拜见！哈哈！”说完还恭恭敬敬得行了个礼，惹得沈家母女直指着他笑。
沈若萱拉起他的手道：“好兰儿，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沈兰嘻嘻笑道：“当然是想姐姐和婶婶了！”边说边还把脸上的面具摘下，丢在桌上，面具下的脸皮肤白皙，毫无瑕疵！哪有传言中的容貌俱毁！
可沈家母女看着并不惊讶，好像已习以为常。沈若萱叹道：“好好的一个小美人儿，只能天天带着面具，穿着男人的衣服到处跑，真是委屈。”话是充满同情，语气却极是揶揄，沈兰听了也不在意，说道：“还是来姐姐这儿好啊，不用到哪儿顶着个面具了，不过呢，我想，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以去哪里都不用戴面具了！想想就高兴啊！”
柳氏手中的活儿一顿，马上问道：“兰儿，你父亲想到办法了？”沈兰摇摇头，叹道：“哪有那么容易，只是京城出了点事，我必须亲自去处理，可我又不能露面，所以……我就来婶婶这里想办法了。”沈若萱听罢笑道：“你既已来了，必是已经想好办法了，只是来这这里通知我们一声罢了吧。”
沈兰听罢手一摊，笑道：“果然姐姐了解我，办法是有了，只是需要婶婶和姐姐配合。”柳氏和女儿对望一眼，说道：“你便说罢，是什么事。”
沈兰一改刚才的油嘴滑舌，正经道：“我们沈家的生意，根基在江南，可金银钱财的买卖大部分在东京，爹爹早就不再踏入京城，而我是全国各地到处跑，京城的生意虽然重要，我也无法一直守在哪里，所以京城的大掌柜一直是由桐叔任着，桐叔小时候就进入沈府，几十年来一直跟随爹爹左右，绝对是个可以依靠的人，而且他在京城七年多了，那里的生意从未出过大的纰漏，我和爹爹一直很放心，可是……最近我听说了些事情，觉得有问题，”
沈兰喝了口茶，抬头继续道：“我们沈家在京有十三家兑房，五家金银铺，以前这些铺子经营的时候，都是每年把本金留足，然后把上年的利钱交付桐叔掌管的钱庄，可今年，桐叔让各家掌柜先把店铺所有的财产都移交沈家钱庄，然后让各掌柜分期来支银子，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桐叔居然没有事先跟我和爹爹商量，桐叔虽然精明得很，却是个极本分的人，这种生意上的事，无论好坏，他一定会事先和这边商量的，这次的事，我绝不相信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沈若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边给沈兰沏茶边问道：“兰儿的意思是，有人妄图利用桐叔对我们沈家不利？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沈兰轻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要亲自去查了，但我可不能以沈家少主子的身份去，一来，桐叔掌管京城的生意多年，威望是极高的，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查他，二来，若真有人暗中使坏，我去了也是打草惊蛇，查不出什么来，所以……我准备借姐姐的身份去！”
“什么？！”沈若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我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突然上京城怎会不引人怀疑，而且，你要是被人认出来……”
“哎，姐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都想好了，”沈兰颇为得意道：“我已经放出话去，说婶婶身染怪疾，女儿家近身伺候容易感染，谁都知道婶婶就独生了你一个，又没有什么近亲，这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在婶婶身边伺候啊，姐姐你呢自然要外出避疾，还要为婶婶祈福，这祈福最灵验的地方非汴梁的相国寺莫属，而且，开封府的公孙先生是姐姐的授业恩师，这可是天下尽知的，去了京城自然是要拜访的，这样的话，我若是有需要包大人帮忙的地方，出入开封府也方便多了。至于我会不会被认出来……姐姐的样貌从未对外示人，而我面具下的这张脸，除了至亲至信之人，还没有其他人见过，更不会有人想到，兰公子，本为女儿身。”
沈若萱听完，半晌才说道：“兰儿想得，果然周全，不过，这可得委屈我们母女俩了，你回来之前都不能出门，唉，也不知道兰公子会不会那么小气，连点儿苦工费都不给。”沈兰听罢扑哧一笑，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从京城给你带点好玩意儿回来！”
午后，沈员外来到沈家老宅，为他的侄女儿送行，沈若萱尚未出阁，此前也没出过远门，此次上京，沈家上下都有些担心，沈员外对临行前的众人千叮咛万嘱咐，除了沈大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兰公子特让自己的心腹下属林镜云率领一队人马一路护送，加上一并带着的干粮物什，出发时，沈府门口蔚为壮观，一众人将沈小姐的华丽马车护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奔赴汴京去了。
沈家人马刚刚上路，而此时，也有一行人在赶往开封的路上，这便是迟迟未回开封的开封府护卫南侠展昭。要说这展护卫，以前圣上给他两个月假期，他肯定不出一月就赶紧回开封了，可这回，他把这俩月假期用了个十足十，按他现在的路程，待回到开封时，两月假期也就尽了。而且，以往总是孤身一人，策马狂奔的展昭，这次却与一辆马车同行，生生把自己平常花在路上的时间拉长了一倍！这马车中乘坐的是何许人也？
这便要从展昭年前收到的两封信说起了，去年十一月，展昭收到了来自老家的两封信，寄信的一位是他们展家的现任族长，一位是自家的老仆展忠，二人信中都说道展昭的二叔展景炎病逝，因家中人丁凋零，只遗一女宝绫，而他们这支中只剩展昭一条血脉了，必须请他回去处理后事，而这后事中，最大的事不是展景炎的丧葬，而是家产。
收到信后，展昭便立刻和圣上请假回乡。现在事情都已解决，展昭看着身后马车中只有八岁的宝绫和年过花甲的忠叔，心中不胜唏嘘。
白纱雪帐，火烛冥香，略显简陋的灵堂正中，摆放着黑沉的，孤寂的灵柩，一个身着重孝的小女孩跪在旁边哀哀哭泣，透明的泪珠挂在通红的小脸蛋儿上，除了陪着她一起守灵的忠叔，身边再没有一个人，偌大的灵堂里，一老一少两个人影，有种说不出的凄凉！风尘仆仆地赶回常州展府，展昭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闯荡江湖十几载，哪怕身处绝境都面不改色的南侠，此刻却有些鼻头发酸，自己有多少年没回来了，彼时，眼前的小女孩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叔叔婶婶都还健在，虽然自己父母早逝，却也能看到叔叔一家其乐融融，心中还是有家的温暖的，如今一别七年，却早已物是人非。展昭叫了一声忠叔，终是落下泪来。
灵前的老人家闻言一震，待抬起头仔细看清眼前的欣长身影，才惊呼一声：“小少爷！是你回来了！”说罢却是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展昭赶忙上前扶起老人家，哽咽道：“忠叔，是我回来了，我回来晚了。”
腿麻得有些站不稳的展忠边擦眼泪边指着旁边已经有些呆愣的小女孩说：“快，小少爷，这是二小姐。”展昭看着这个让人无限爱怜的小女孩儿，不禁伸手抱起她，这是二叔的掌上明珠啊，想起七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便像当年一样，叫了声“宝儿。”
展宝绫自从看到这个俊秀的叔叔进屋便一直呆呆地看着忠伯，想问问他这是谁，这时听到来人呼唤的一声宝儿，眼泪便止不住地往外流，脸上的泪珠儿都连成了线，抽抽噎噎道：“只有爹爹和娘亲唤我宝儿，娘亲不要宝儿了，现在爹爹也不要宝儿了……”
展昭听到这话心里又是一酸，他赶忙把宝绫搂在怀里道：“不哭不哭，以后哥哥会照顾宝儿的，”说罢对展忠道：“忠叔，先带宝儿去休息，这里寒气重，莫让她病了。我先在这里守着。”展忠点点头，接过宝绫往后院去了。
展昭的双亲过世甚早，父亲只有展景炎这一个兄弟，当年他离家时就把父亲的家业交给叔叔帮忙打理，现在叔叔婶婶都过世了，只留下八岁的宝绫，因为他不可能留在常州老家，所以族里很多人想收养宝绫，可是，大部分人怕是冲着宝绫这份家产来的，现在回来看到这幅光景，展昭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宝绫保留她的那份财产，然后带她离开这里，虽然带她到开封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终究比在这里好。
最终，展昭放弃了自己的那部分家业，说服了族里人，让他们答应宝绫入了自己父亲这一宗，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了她的亲哥哥，抚养她的话听起来也名正言顺。所有事情办妥后，展昭托亲信之人看守家里的宅院田产，然后让展忠把宝绫家里的细软收拾齐整，带着老少二人奔赴京城。
为了照顾二人，展昭一路上走得不紧不慢，看着已经渐渐露出笑容的宝儿，展昭也是心下一松，心中弥漫了许久的悲伤情绪也渐渐消去，现在已经快到开封了，展昭望着前路，心里想着，包大人他们应该都回府了吧，展昭这回，是最后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回 施巧计兰公子急赴京城 踏风尘展南侠直奔开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