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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死生契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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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气大队撤离,遂意总算是松了口气,脚下不由一软。
好在遂心将她扶助,“猫儿,你还好吗?”
“我没事,师兄。”遂意亦如往常的笑笑,冲她家师兄眨眨眼睛。
月遂心早就归心似箭了,月闲修一个人在家里他哪里能放心,此时更恨不得长出翅膀来立刻飞回去。
连赶了几日路程,辗转到了成都。
月闲修本来就喜静,如今住进了山里,越发的不爱往山下走。好在因为月闲修的懒成就了月遂心的十项全能,什么都会做。
“师傅,我们回来了。”
月遂心的两只脚自从踏进这修竹成景的小院就没有停过片刻。小竹林后不远便是竹屋,屋里没有人声应答,甚至连人的气息都没有,遂意不免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师父的身体状况她早就听师兄提起过。月遂心更是如被野狗追辇一般冲了进去。
屋内并没有人,遂意只求是他们神经太过紧张,师父并没有事。遂心一路奔进后院,沿着小路来到一汪水潭边。
只见月闲修安安静静的卧在躺椅上,两手随意搭在身上,手下还压着本半翻开的书册。
周围安静的吓人,自从进了这座山,遂心的一举一动无不显示出他的急切与担忧,以至于遂意也受其感染,此刻看见这般紧张的月遂心和安静的月闲修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如果他们不是过于紧张,一定能第一时间感受到月闲修的气息。月遂心小心翼翼的靠近,不敢弄出一点动静,他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这个人还没有离开。
“天凉怎么也不多穿点”月遂心将外衣搭在月闲修身上,在月闲修身边蹲下来,轻声唤着他,生怕把他惊醒了,“师父,我把猫儿接回来了。”
遂意这才抚着惊魂未定的小心肝儿走过去,看着月闲修睁开眼,遂意调皮的冲他眨巴眨巴眼皮,笑着轻声喊道:“师父,小猫回来看您了。”
月闲修就着手上的书敲在遂意的脑袋上,板着一张消瘦的俊颜道:“你这丫头,这些年野到什么地方去了?”语气里少了往年的清冷显得温和了不少。
遂意哎哟一声,捂着被敲的额头,嘴一嘟,辩驳道:“这可不能怪我,嗯……要怪就怪一个叫云点滴的人!对!就是那个家伙骗了我。”哎呀,亲爱的小云云朋友,这个锅就让你先帮我背着吧!说着就吸吸鼻子,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他还逼着我帮他赚钱。呜呜呜呜。”
月闲修嗤笑着从躺椅上坐起来,“你这几年的日子为师还是知道的,苦是苦了些,却没有这般夸张。”说着,就着那书册便在遂意脑袋上敲上一记,“人是长大了,性子还是不曾改,反倒是越来越贫了。”
“猫儿是长大了,连喜欢的人都有了。”遂心笑着打趣道。
遂意腮帮子一鼓,瞪向自家师兄。“哦?”月闲修回头看看遂意,面色好似严肃认真,“是何人,人品如何,对你可好?”
“师父您别听师兄瞎说,晚上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啊!”遂意忙岔开话题。
月闲修闻言,难得的挑挑眉毛,道:“那晚饭就交给你了?”
“……”她向来是吃现成的,哪会做饭啊,“别别别啊师父,我哪会做饭啊,跟您开个玩笑而已。晚饭还是让我师兄做吧。啊对了,您瞧我还特地给您带了个伴儿。”遂意一脸谄媚的将自家的胡萝卜献了上去。
月闲修就这手上的书又是一记敲在遂意的脑袋上,敲得遂意“嗷嗷”叫。另一只手却已经把装着小灰兔的木箱子接了过来递给遂心,“就你贫嘴。”月闲修嘴上不咸不淡的说她两句,转头吩咐遂心去做晚饭,自己带着遂意去了书房。
“诶师兄,那只兔子可不能煮的!”遂意脚上跟着月闲修去了,还不忘回头冲遂心大声叮嘱。
遂心头也不回的冲她摆摆手。无奈的回道:“知道了。”
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月闲修爱书的性子还是没有变过,屋里一列列的竹架子上摆满了书。早知道从小雪哪里顺几失传的典藏来孝敬师父了。
“我这里有几本古书和一件东西给你,”月闲修说着在竹架上找出几本泥黄的旧书和一只长木箱子。
遂意表示她对那只箱子比较感兴趣,看书什么的除非她真的是闲的长白毛了。
“这双刀曾是我少年时去藏剑山庄请名家所铸,如今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了,一并给你带去吧。”
“师父,你不要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好不好,而且这刀也轮不着给我啊。”遂意噘嘴。
“生死之事自有天命。”月闲修闻言不由挪步往窗边走去,幽幽道,“终有一日是要来的……你也不必替为师难过。”
遂意闻言不由感到哀伤,但又不想惹得月闲修也悲伤起来,嘴角一咧,笑道:“哎呀师父,有我师兄在,你一定可以活很久很久的,放心吧。”
月闲修闻言回头看着遂意一眼,遂意的那句“有我师兄在”像颗小石子一般,投入他心中平静湖面,在他的眼睛里荡开了波纹。他又重新看向窗外,“是啊,有他在,既便只有几日可活,也是好的。”
遂意向来敏感,今日却难得神经大条了一会回,上前挽住自家师傅的胳膊,没脸没皮的嬉笑着,道:“嘿嘿,这么多年过来了,还是发现只有我师兄好吧?您看这长得就没话说,再来您除了读书和武学就什么都不会了。咱们家师兄又会盖房子又会挖池子,还做得一手好饭,诶?师父,你说师兄要是取了媳妇,你可怎么办哟?”
月闲修,“……”
遂意俩嘴角一咧,一副很是大度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师父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这刀我也不要,看着怪重的。留给师兄吧,嗯,说不定可以当做聘礼呢。”
月闲修闻言,低眉看向遂意一脸没心没肺的笑脸,眉头一挑:“说的不错,倒是可以最聘礼用。不过……为师看你这般悠闲,就去到院子里帮为师把围篱圈起来的那块地翻一翻,为师好种些专治贫嘴的草药。锄头就在厨房边上的墙根处。”
“哈?”遂意不由鼓起腮帮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自家师父父不高兴了,不过……还是先求饶吧。“师父啊~我这才看见你,还没看够呢。”某喵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一双水色的眼睛。
月闲修就着窗下的榻椅坐下来,连眼皮都懒得抬,淡淡的补充道:“不翻完,不许吃饭。”
遂意扭头看看门外那块不大不小的地,再看看窗户那边就要做好饭的月遂心,心里那个想哭啊。肚子好饿!
“猫儿,你拿锄头干什么?快吃饭了。”遂意好笑的看看哭丧着脸的月遂意,“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快没饭吃了!遂意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因为不能扇自家师父,只有扇自己了),叫你嘴贱叫你贫,自作自受了吧!可是我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呢?某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见遂意没理自己,只是埋头往院子里那块准备拿来种合欢树的空地走去,再看看对面某窗口里低头看书的某人,遂心大概猜到了原委,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遂心做的这把锄头很是小巧,若不用力一锄头下去也挖不出三分泥来,而且遂意哪里会用这个。挖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挖到四分之一,屋里已经飘来了阵阵的大米香,唔,还有西湖醋鱼的味道!还有鸡汤!肚子好饿!
这干了半天活儿,遂意早就饿得晕头转向了,这一闻着味儿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摆菜的正厅门口,死乞白赖的趴在门框上冲屋里的月闲修可怜巴巴的眨眼睛。
“师父,您看我挖这挖这么半天了,天都黑了,让我吃口饭吧~”
月闲修端着碗,吃口青菜,吃口鱼,再吃口鱼,再吃口鱼,就是不理遂意。月遂心本来还想帮遂意说句话,谁知月闲修眼刀一扫,立刻就把话咽了回去,乖乖吃鱼。
眼看着那一条大肥鱼就要去了半条,遂意那个急呀,都快跺脚了。只得自己安慰自己:没事儿!鱼没有了还有鸡翅膀!
但是一只鸡能有几个翅膀?如今一个被师父夹到自己碗里,一个又被师父夹到师兄碗里……
遂意彻底败了,眼泪汪汪的认了命,垂头丧气的走回地里去,继续挖!
等着月亮妹妹都爬上了云端,遂意已经累瘫在走廊上了,眼前看见的都是那条可怜的被自家师父师兄瓜分了的鱼!还有她的鸡!
嗯?什么味道?好香啊!遂意终于觉得有活头了,从地上爬起来,迎头就看见自家师兄拿着食盒站在一边,哭笑不得的看着满身泥土的月遂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也被我师父赶出房了?”
“你呀,就是数那张嘴利,小心让他听见了连这顿都没得吃。”遂心好笑的在走廊上坐下,两条长腿悬在空中,招呼遂意吃饭。
遂意听了这话还是有些后怕的缩缩头,偷看一眼屋里,见没什么动静忙坐下乖乖吃饭,虽然鸡翅膀没有了鸡腿还在,鱼也还剩大半条。
“慢着些,小心刺。”
“师兄你这厨艺是越发好了,我跟你讲,你这样不好,会把师父的嘴给养刁的。你说日后要是你娶了媳妇,他的伙食可怎么办哟。”遂意一边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一边还不忘拿月遂心说笑,这就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过她哪还有资格说别人,这些年里除了顾凌肃做的饭菜,她哪还吃得下别人做的?“诶师兄,我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遂意下意识的缩缩脖子,一转头看见自家师父正坐边上“温和的”看着自己,吓得喉头一紧……噎住了……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大概就是月遂意现在的状态吧。
山上的日子多少比外面清闲自在许多,三人没事就上山打打猎,摘摘桔子,挖挖草,但是这些清闲只建立在遂意乖乖的听话才行。
这不,某猫趁师父师兄都不在,偷偷摸到后院的池塘里想捉条月闲修养的金鳞鱼来玩儿,结果被逮个正着。
月闲修淡淡的看一眼被遂心从水里拎起来的某水猫,往池边的躺椅上一靠,说:“小意这么喜欢水,就把家里的竹子都擦洗一遍吧。”
所谓擦洗竹子,其实就是打扫卫生。月闲修住的这一片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竹子,所以遂心用竹子盖的这套院子以及家具,比如:凳子是竹子编的,桌子是竹子的,书架是竹子的,床榻是竹子的……也就是说除了厨房,整座宅子都要擦!这一连片的好几间屋子,加上回廊,连房顶都不例外。
于是遂意擦完房子,第无数次累得半死的瘫在屋檐下的回廊上,就差两只眼睛翻出眼白来了。
某猫正累的人事不省,忽然飞来一只鸽子踩在她脸上咕咕咕的叫唤,遂意那叫一个气呀,一只鸽子都来趁人之危。
一把捉住那只鸽子,心下想着是把它煮了还是烤了,却发现这只鸽子眼熟得紧,爪子上还抓着块布条。
这不是凌儿的鸽子吗!遂意忙扯下布条,分明就是顾凌肃的衣料,上面还沾了干裂已久的血迹。难道是小雪她们在枫华谷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小意。”晚饭的时候遂意老是心神不宁的,月闲修不由担心道。
遂意将收到信鸽的事说了,想着过两天回枫华看看,月闲修让她明天便走。
“可是师父……”
“此事有关徒孙的性命,且不必担心为师,”月闲修道,“你便放心回去,到时候记得带徒孙回来看看为师就好。”
遂意含泪,哽住喉咙半天才憋出一个“嗯”字来。
次日一早遂意将胡萝卜留在了这里,还不忘拉着自家师兄告自家师父的密。
“此话当真?”某大猫惊道。
“自然。”某小猫自得道。
“鉴于你的情报很有价值,为兄给你包上几包鱼干你路上吃。”某大猫露出阴险脸。
“诶嘿嘿,那就有劳师兄啦!”
遂意拜别师父师兄,策马而去,要说相处这些天她还相继翻到了月闲修的那本书册都没发现的话,就太没脑子了。
不由回头看看站在一起的两个白影,生死相伴,倒也不负。
遂心一直惦记着遂意临走前说的书册,趁着月闲修午睡,偷偷溜到书房去翻找,半天也没找到。
月闲修站门口淡淡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找什么呢?”
“呃,哦,我想找本书看看,”说着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翻找,“我们回来那日你看的那本书在哪儿,我也想看看。”
月闲修奇怪的看他一眼,从书架上将那本书拿下来递给遂心,遂心一接过来就来回翻来个遍,怎么没有?
见月闲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自己,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书,再看看月闲修手上还有一本书,某小贼咽咽口水,完了,好像被发现了。
月闲修将手上的书往遂心身上一扔,淡淡的丢下一句话“睡一月书房”,走了……
月遂心,“……”某小贼不由泪眼,这划不来啊!呜呜呜!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后生尤短,但求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