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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金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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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你有伤在身,今晚我们在这里歇脚吧。”遂心将遂扶下车,他虽赶路心切,却也估计师妹的伤势。
“好。”
枫华边境的驿站也只剩下这一家了,能在战乱不断的地方还能维持经营的驿站不是黑店就是某强势方的据点。
“哟,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来这里一年,遂意还是对当地的情况有所了解的。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女人,要说这是家黑店也不为过。
这家店的老板人称霍三娘,原是七秀弟子,当年为了个男人离开了秀坊,却被那男人始乱终弃,她便想杀了勾搭自己男人的传说中的狐狸精,结果发现那“狐狸精”居然也是个男的。
这真是老天爷跟她开的最大的玩笑,最后那两人还是被她剁吧剁吧喂了狗,心灰意冷之下也没回秀坊,在这里开了客栈,明着做大米白菜的生意,暗地里却是做着刀尖上舔血的买卖。
而遂意比较好奇的是,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是怎么弄死那两个身手都不俗的男人的。
“老板娘,麻烦打扫两间上房。”
“哎哟,这位小哥是哪里人呐,我霍三娘自以为看尽世间绝色之姿,今儿见了这位小哥可真是长了见识了。”霍三娘嫣然一笑,明明句句说的都是月遂心,两只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遂意身上瞧。“该不会是个姑娘吧?”
遂意向来敏感,早就察觉了霍三娘的眼神不对劲,也不戳穿,伸手摸摸包袱里的银钱,却摸到两片金叶子。看来顾雪知道他们势必会在此歇脚。
遂意摸出那两片金叶子暗自交到霍三娘的手上,笑着说:“三娘说笑了,我家师兄只是长相俊美了些,您要再说他是女子他可是要生气的。我与师兄想要两间安静的上房,还望三娘替我们准备。”
“哈哈哈,方才是三娘失言了,二位这边请。”
霍三娘领着两人上了二楼,挑了靠里的房间给他们。
一进屋,遂心便好笑的问道:“你给了她什么?”
遂意一面倒茶一面递给遂心方坐下,答道:“金叶子。师兄估计也看出来了,这家店非比寻常。这老板娘人称霍三娘,也有人唤她金叶子,她早年遇难处处欠人人情,便好留金叶子为凭证,无论何人只要拿着这金叶子就可来此找她还恩。数量不同,报恩的程度不同,一片可以换取一定的银钱,两片则可使她给你改头换面或是保你在驿站内生命无忧。三片则是以命换命,舍身相救。”
遂心闻言也坐下来,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若是有人抢夺了他人的凑成三片,也可如此?”
遂意也是一笑,调皮道:“你以为她会那么傻吗?她送出去的叶子,各有不同,若不细查是分辨不出来的。”
“那送人两片的叶子是成双的?”遂心撩起遂意的袖子给她换药。
“正是。所以从未听说她赠过谁两片以上的叶子。嘶!”
“疼?”看遂意一张小脸儿都皱了,一个劲儿的点头,遂心看着着实好笑,还真就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疼也忍着。”
遂意撇嘴。
“你的金叶子又是从何而来的?”遂心替遂意包好了手臂,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你也说了,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遂意眨眨眼皮,一脸无害。“饿了,想吃鱼。”
遂心无奈,揉揉她的脑袋,出门去喊了两个清淡的菜和一条蒸鱼。
咚咚咚——
“帅小哥~半夜十分可别出门呐,若有什么动静可要海涵哟。”
“好的。”
“哈哈哈哈”霍三娘娇笑着拐到隔壁敲了敲遂意的门。
遂意早就听到她的声音了,一开门便闻到一阵香风,霍三娘一手倚着门一手叉着腰笑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遂意下意识的探头看看隔壁,又看看这一脸要勾搭人的霍三娘心里不由一抖。妈呀,这女人不会对男人绝望以后开始喜欢女人了吧!
某猫咽咽口水,冲霍三娘笑笑,说:“三娘的话我都听到了,放心,我不会半夜乱跑的。”
霍三娘妩媚一笑,把手搭在遂意的小肩膀上,问道:“姑娘~能让三娘我进屋坐坐吗?”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某猫瞬间瞳孔放大,牙关紧咬,再次咽咽口水,硬着头皮说:“当,当然可以。”
霍三娘扭着腰进屋,关门,伸手便向遂意袭去,一手锁喉一手击腹,还好遂意早有准备,双双将其捉住。谁知霍三娘软的像条蛇一样,嘶溜溜的就滑了出去,反手扣住遂意手腕上的命脉,抬腿就踢。遂意无奈只好也抬腿相抗。两人争斗半晌,一时间都汗如雨下。
“三娘,你不累吗?我还染着风寒呢,你可得留些情面。”遂意说着,一时不查,竟被霍三娘压到桌上。力道不大,却将她扣得死死的。这锁人的方法,她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此招绝非外人所熟知,这霍三娘难不成还认识他?
“你的金叶子哪来的?”
“朋友送的。”说不定还关系匪浅呢。
“什么朋友,是男是女?”霍三娘追问。
“三娘可是向来只认叶子不认人的,怎么?是什么时候变得规矩。”遂意笑问。
霍三娘看着心情就不太好了,左手往遂意的命门上一掐,疼得她冷汗都下来了。“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让你好手好脚的来,没手没脚的走。”
遂意不以为意,右手手指一动,将霍三娘的手掌力度弹开半粒米的距离,以迅雷之势将手抽出,回身反扣住霍三娘右手的命门,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听闻三娘向来是笑美人,就连杀人都不会板着脸,我今天算不算是撞着大运了?”
霍三娘先是一惊,随即沉下脸来,“你怎么会解的?你认识他?”
“我不知道三娘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教我解此锁扣之人,不过金叶子不是他给的而是个姑娘给的。”遂意不怀好意的笑道。
霍三娘闻言松开手,遂意见她不再纠缠,也就放开了她。“今晚别出门,外面耗子多,姑娘体弱多病的,别给咬了。”
“谢三娘提醒。”
霍三娘也不看她,转身便出门去了。
想必这个霍三娘和徐十赦还有些关系,顾雪的金叶子必是从徐十赦那里来的。而且霍三娘一听说是个女子就不再多问,看来是猜到了,所以走的时候才会提醒她小心夜里有浩气盟的人。
不作多想,遂意百无聊赖的翻着包袱,里面躺着几个浅绿的流苏穗子,是她平日无聊的时候做的,用的上好蚕丝结的流苏,绑上最好的帛绣,摸着丝滑柔软,很是舒服。
遂意一时失神,带回过神来,屋内只剩一道清风。
天气渐凉,晚间的山林里总起冷风,遂意搓搓手臂,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说不出来的认真,生怕少走了一步似的。
山崖下的小屋一片漆黑,院外喂养的鸡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遂意摸着冰冷的石桌,直勾勾的盯着仿佛从来没有住过人的茅草屋,不自觉的就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遂意伸手摸摸厨房里唯一能证明这里曾经住过人的炊具,成双成对的碗筷、酒具、茶杯,一不留神,劲儿使得有些大了,这些精美的瓷器摸瞬时被震得粉碎。
手下的东西是这般脆弱,却又锋利,手心的刺痛如同幻影一般,遂意不免又失神了。
“碎掉的东西就不要理会了,何必还让他割伤手呢。”
遂意闻声一惊,转身看去,亦不知她此刻是欢喜还是失落,“师……师兄。”
遂心掏出帕子将遂意被割伤的手指包起来,语气里多少有些责备,“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师兄,你怎么……”
“我听见你出去的风声,怕你有什么事情,我就跟来了。没想到看见你站在这破屋子边边,一脸我被人抛弃了的表情。”遂心道。
遂意像是被抓个正着的小贼,惊慌失措,语无伦次,面红耳赤,好在……天黑了。“哪……哪有!”这样苍白而无力的反驳。
遂心看看她,语气不由的软了下来,笑着捏捏遂意的脸颊,柔声道:“我们家猫儿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有心事了。”
随即又委屈道:“都怪我没有早些找到你,现在猫儿有心事都不肯跟师兄说了。”
“……”遂意扶额。这哪是师兄啊,这就是个娘!
一抬眼,遂心还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脸“你就告诉我吧”的可怜样子。看来刚才生气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师兄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遂意无奈,便说她只是觉得被一个浩气盟的朋友骗了,心里很气愤而已,然后将前些天带兵上山被埋伏的事草草讲了一遍。
遂心半信半疑,信的是这件事确有其事,疑的是这所谓的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吗?“天凉,你还病着呢,咱们回去吧。”
“嗯。”
遂意应着,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屋舍,随手将穗子放在了灰白的石桌上。
而此刻驿站大厅已经闹开了,这里是浩气盟的地界,时不时的会有浩气盟的人来巡视。遂意他们刚回屋,便听见有人敲门。
遂意见来人一身戎装,是个军爷,“军爷何事?”
那人长相中正,一脸正气的样子,却不说话。隔壁的遂心也被带了出来,遂心将遂意拉至身边,抬手像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遂意斜着眼睛看看楼下,霍三娘不知道在招待什么人,好像是在调戏一个貌美的明教女子,眼睛还时不时的往对面的男子身上看。遂意不由嗤笑一声,这个三娘,看表面上是在调戏那姑娘,实际上却是在调戏那个男子。
不由的,遂意看向那个一直正襟危坐的背影,黑紫长袍,墨染长发……
“怎么了?”看遂意的脸色忽然变差,遂心低声问道。
边上还站着个浩气盟的人,遂意不动声色的笑笑,说:“没事,站久了有些头晕。”
“既然姑娘体弱,不如到楼下去坐坐,这里一时半会儿是搜不完的。”一边的军爷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遂意,不耐烦的说着。
遂意忙扶着遂意,冲那军爷笑笑,对遂意道:“师妹,我们去楼下坐会儿。”
遂意立马做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还干咳两声,虚弱道:“好。”
霍三娘估计是玩儿够了,看见遂意和遂心走下来,忙迎上去“关切”道:“哎哟,这是怎么了……额……”遂意一抬头,霍三娘不由一愣。
“我家师妹自幼很少见生人,不免有些吓到,三娘有心了。”
霍三娘也是反应极快的人,立马道:“难为姑娘了,都怪这世道不太平,叛军捣乱也就算了,那恶人谷的恶贼也不安生。还好山上那边的据点也拿下来了。这不,正清除余党呢。姑娘别怕,没事儿,又不抓你。刚好我灶上炖了鱼汤,给姑娘盛来压压惊。”
“那就谢过三娘了。”遂意“娇弱”的应着,和遂心坐到了方才霍三娘离开那桌的隔壁。
霍三娘刚好经过那桌,被那桌的男子叫住,一把温柔好听的嗓子,吐出来的声音简直能把人熔化一般。“三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家羽儿还饿着呢。”
“哟,瞧把我们易统领心疼的。您放心,莫姑娘的鱼早就吩咐人做上了,这鱼汤啊您就别惦记了。”说着撩起后厨的帘子便走了。
易轻言没有反驳,只是笑笑。遂心却下意识的看看遂意,再这么掐下去他的手臂就要废了。三娘走了之后遂意才松了手。“怎么了?”
“没事。”遂意应着,眼睛却在对面那桌上的两个人之间来回看。
那边一直坐着的莫卿羽也看了过来,恰好遂意收回了目光,只听那姑娘对易轻言道:“师傅,你看那位同门师兄长得好生好看。”
谁他娘的是你师兄!遂意在心里暗骂。
易轻言笑斥她没规矩,转身向这边一揖,道:“在下管教无方,还望二位莫要怪罪。”
怪罪?怎么不怪罪?师兄!揍他!
遂心好笑的看着遂意对自己挤眉弄眼,看来这丫头肯定认识这两人,而且像是有仇似的,还好自己方才给遂意的面相做了些手脚。也不知道是结的什么仇怨,莫不是……
“无妨。”遂心向那人回礼,面色冷淡。
对方一怔,再看看一旁一身茵绿长裙淡定喝茶的遂意,道:“不知二位是往哪里去?”
问话间不巧霍三娘端着鱼汤出来,浓香四溢,别说那边还饿着肚子的莫卿羽已经伸长了脑袋,就连遂意都快要绷不住准备摇尾巴了。要不是遂心一把捉住她,估计早就暴露了。
霍三娘在遂意对面坐下来,正好挡住了莫卿羽。“来,姑娘趁热。”
“谢谢三娘。”遂意一副娇弱的可怜模样,看得霍三娘一阵恶寒。
一大碗热乎乎的鲜鱼汤,遂意一滴也没剩下,舔舔嘴角一脸餍足,活脱脱就是一只好吃懒动的猫样子。
哐——
啪——
正当时,二楼忽然飞下个人来,吧唧一声把遂意刚放碗的桌子都砸碎了。遂意一眼就看见那人身上的恶人谷刺青,下意识的摸向背后的兵刃。
遂心一把将她圈在怀里,按住她的手,将她拉腿几步躲在柱子后面,安慰道:“莫怕。”另一只手还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让她镇定下来。
一时间整个驿站都乱了起来,跑的跑,躲的躲,打斗的声音响了一夜,遂意在遂心的怀里隔离了这一切,却真切的听到了全过程。
被杀的恶人谷中人被拖走,易轻言赔了霍三娘双倍的银钱,走之前还不忘到月遂心这边来道别。
“这位姑娘……没事吧?”
“阁下不必担心,我家师妹只是有些被你们吓到了,躺上几日也就没事了。”遂心着实是因为遂意抖得太厉害了,说话才会没有一句好言语,“后会无期。”
“师傅你若不放心,我一会儿排一队人护送他们离开此处便是。”莫卿羽笑颜如花,半分才杀过人的模样也没有。
易轻言闻言倒觉得不错,正要问时便被拒绝了。
“不必了,无名小辈,岂敢劳烦大驾。再会。”遂心说着,人已经走了,也不行礼。
“师父他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莫卿羽娇笑着,冲她家师傅咧嘴道。
易轻言温柔的揉揉她的脑袋,笑着应下,看看楼道上的人影,跟着莫卿羽离开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