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二.1.（62）（包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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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公孙策对公孙学士夫妇打了保证，一再表示次日回家会把事情说清楚。但为人父母的还是不放心，尤其是公孙夫人，她在家里听到老马说儿子突然病了，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心里别提多着急了。到侍郎府之后听包夫人说孩子没事，总算是放松了些，可她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在儿子的房门外听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待再看到凌乱的房间和武器，心就又提了起来。
公孙策送父母到了门外，公孙学士告诉公孙策自己多小心，别让父母担心。之后公孙夫人接过话，依依不舍地跟公孙策叮嘱了半天。公孙策心里挂记着包拯和崔明冲那边的情况，但又不好打断母亲的话，只好一边听着，一边哄着，让他们放心。
庞飞燕与崔明冲快到侍郎府大门的时候，公孙夫妇才刚上了马车，公孙策也正要回府，一转身便看到了往外走的二人。
崔明冲这么快就走了，他是已经将所有的内情都告诉包拯了吗？
公孙策有些疑惑，他下意识地叫住崔明冲：“崔尚书，您……”
可话出口之后，却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公孙策自认为与包拯的想法是一致的，既然包拯也没留崔明冲，他也没有理由、没有权力决定自己顶头上司的去留。
崔明冲听到公孙策叫他，便停住了脚步：“公孙侍郎不必送了，飞燕是乘太师府的马车过来的，我们一起回去就好。”
公孙策道了声“失礼了”，双方也便朝着各自的方向继续迈开了脚步。
公孙策满怀心事，不由得步伐有些缓慢，刚走出去没五步，将将与崔明冲擦身而过，便听到崔明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礼部你要多费心了。”
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句，如果是平时在礼部大院里说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放在此时就显得十分突兀。
公孙策收住脚步，回身看去，见崔明冲仍然背对着他，并没有和他继续对话的意思。他正要回应崔明冲时，崔明冲又开口了，声音轻了一些，语气和缓，只是他渐行渐远，加之一声闷雷响起，公孙策听得并不真切，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再问，却见崔明冲和庞飞燕已经上了马车。
“如果当年你和飞燕的亲事真的定下来该多好……”
马车上，庞飞燕的耳边仍回响着姐夫崔明冲对公孙策说的那句话。
崔明冲说的这句话，庞飞燕并非未曾想过。即便是在和夏卿珺确定关系之后，在看到公孙策或者有谁提起当年之事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想象倘若当年嫁给公孙策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想，也许她和公孙策也会成为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崔明冲和公孙策这对连襟会更加默契的将礼部打理得更好。不过更可能的情况是公孙策因为要避嫌而没能进礼部，他也许还会一直在刑部。这样的话公孙策和包拯就不会在双喜镇相遇，也不会成为如今这般的好友，包拯也不会被公孙策举荐，直接入朝为官。或许包拯会参加这一次的科举，与夏卿珺等人相识，并与夏卿珺成为挚友，然后得到崔明冲的赏识，与夏卿珺一同杀进三甲。皇上和吏部也许会根据包拯破案的经历让他进入刑部，成为公孙策的下属，这两个人依然会成为知己。
如果包拯和公孙策还会再相遇，他们还会联手想要查清云霜等人的案子吗？如果公孙策能够在两年前成为自家的成员，与崔明冲成为一家人，案件还会发生吗？他会不会提前发现问题，阻止案件的发生呢？
如果当年她和公孙策的亲事真的定下来，事情一定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走向这样的结局吧……
可惜，这只是不可能实现的想象。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如流水一般，不可能有回头路可走。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庞飞燕有时会想，自己当初闹着家里要嫁人，要皇上赐婚，真的只是少不更事、一时的错觉吗？抛开所谓的“英雄救美”这个情节，公孙策身上真的没有她喜欢的特质吗？不，不是的。公孙策的相貌、才学、家世，这些都是符合她的理想条件的，他的性格虽然有些时候稍显啰嗦，但那正是这人关心别人、严格要求的表现，并不是不能接受。
那么最后她为什么会放弃呢？庞飞燕以前觉得是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加上公孙策的态度、周围人的劝解，她更加相信喜欢他只是自己错觉。就这样，她让自己慢慢适应了与公孙策之间如同兄妹一般的关系。当她喜欢上夏卿珺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之所以会对夏卿珺有不一样的感觉，到底还是因为在他身上找到了熟悉感，他与公孙策在容貌和气质上有相似的地方，但她知道这两个人并不一样。这些相似点让她对夏卿珺产生最初的好感，而要将这种好感维持下去，靠的不是似曾相识，而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他的机智灵活，他与她对医术的探讨研究，以及他对她的信任和关爱。
没有那么喜欢，其实也还是有些喜欢的，只是这种喜欢并不对等，不如趁早放弃，转换成与他对等的那种喜欢，所以她才会放弃吧。
沉闷的雷声再次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连成一片。
“要下大雨了，我们再快点！”庞飞燕掀开车帘，对车夫说道。
车子颠簸起来，车内的人也被晃的忽左忽右。
“姐夫，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师父那吧，或许……”
庞飞燕一路上不敢多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再转过一个路口就要到太师府了，而朝着太师府的反方向走就能到陆明的宅子，庞飞燕觉得此时是说服崔明冲去陆明那里的最后机会。虽然她心里清楚，除非是去阎王殿改了生死簿，不然去哪都没用。
“这些年来，我说的话你有时听，有时不听。现在你听我最后一次好吗？”崔明冲笑着对庞飞燕说着。
风将车窗的帘子吹开一角，一道闪电短促的光闪了进来，在强光和阴影的交错映衬下，崔明冲的笑容衬着他失去焦点的通红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怪异。然而庞飞燕并不觉得可怕，她只有揪心的难受，泪水不听话的滚了出来。
庞飞燕哽咽着“嗯”了一声，答应了。
在侍郎府中，崔明冲还能模糊看到一些轮廓，而此时他的眼睛只剩下光感，难以辨物。他听到了庞飞燕声音的变化，反而安慰她道：“你哭了？这可不行，会让人以为我欺负你的，我可不想我晚节不保。”
庞飞燕听后更难过了，干脆哭出了声音。
“你现在哭了，等过会哭不出来怎么办？别哭了，为你姐姐想想，我还指望你帮我照顾好她呢。”
提到姐姐，庞飞燕尽力止住了哭泣。
“你怎么还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就要死了啊！你……”庞飞燕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庞飞燕匆匆赶去侍郎府就是为了将刚得到的关于食脑虫的事情告诉包拯和公孙策，却因现场的混乱状况而没有机会开口，随后崔明冲就要拉她回去了。
陆神医的朋友经过多方打听，终于从一个旧书铺找到了一本关于蛊虫的手抄本古书，其中一节便是食脑虫，这里记载了食脑虫的培育、养殖、使用方式以及注意事项。
根据记载，食脑虫是由两种生存环境迥异的虫子结合而生成的人造物种，在纯自然的环境下，这两种虫子几乎没有相遇的可能。与骡子相似，食脑虫这个人造物种几乎没有繁殖能力，而培育食脑虫的方式也并不是简单的将两种虫子放在一起就可以的。要提高产卵的几率、成功产下食脑虫卵需要用一种特殊的药物，按照药方配好之后晾干，研磨成粉，添加在两种虫子的食物之中。
食脑虫卵产出后，使用者需要配制另一种药物，在加热的时候滴入自己的血液，以蒸汽的形式让虫卵吸收。使用者的血主要的作用是免疫，这样食脑虫孵化出来以后就不会进入使用者体内，此外也可以给虫卵供给营养。而除了血液之外的其他原料对虫子来说是有利的，但对于人却是有毒有害的。
从两种虫子□□到产卵再到食脑虫长出翅膀可以使用，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食脑虫的寿命却只有两个月。如果希望手里一直有可用的食脑虫，就必需频繁的使用药物，药物中的毒性在人体内就会不断积累，直到最后毒发。
书中没有记载毒发的时间，因为这取决于使用者养虫的数量、频率以及个体的体质，也许有的人几十年都没事，也许有的人一两次就不行了。在毒性的积累期，使用者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不适，但是在毒发前一两天会有短暂的眩晕、耳鸣、行动迟缓，之后会逐渐失去身体的控制力，身体协调性会突然变弱，知觉减退。具体表现是眼睛充血变红，视力迅速下降，声音变得沙哑，触觉和控制力从脚开始减弱，直到消失。失去行动力之后，视力会完全丧失，然后是发声困难，呼吸受阻，心脏停止跳动。
这是用蛊的代价，没有解药。
不同于一般的中毒，这种毒在发作时并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最初发作时很像过度疲劳的表现，到严重爆发时更像是突发病症，一般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即便是知道内情的人，也无法配制出解药，因为这种毒性早已深入骨髓，不可化解。
庞飞燕在陆明那里听到书中记载的其中一种虫子只生存在常年温暖环境中时，脑中立刻想到了崔明冲在近郊找人建的温室。她隐约记得当年崔明冲说姐姐喜欢花，便找人建了温室，培育各种花卉，以便时常送给庞惜燕，温室搭好后，崔明冲时常去温室转转，还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供他休息，不许别人进入。
想到这一点，庞飞燕觉得用食脑虫的人是崔明冲的可能性更大了，但在失望的同时，她更为崔明冲的身体担心，只希望现在阻止他还来得及。在公孙策的房间里，崔明冲承认了他用了食脑虫，而他的表现也很反常，以庞飞燕对崔明冲的了解，她并不觉得那是崔明冲的真实样子，而是他故意装出来给公孙策他们看的。她偷偷观察着崔明冲，但因角度问题，她没能看到崔明冲的眼睛，直到她无意间看到崔明冲过门槛时的脚下动作时，她脑中弦一下子绷紧了，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并从崔明冲那里得到了确认，毒性爆发了。
“从我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然这天来得快了些，但这也是我应受到的天谴。夺人性命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崔明冲说话的速度又慢了一些，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死，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与其活着受法律制裁，被世人唾骂，现在死了也许还能留个名声。”
庞飞燕见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再多言，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那个温室，我没来得及处理，虫子们还在那里，但没有药方它们也不会对人产生危害，如果你还愿意帮我，就抽空把它们清理掉吧，或者你也可以拿去给陆神医的朋友研究一下。”
“好。”
“谢谢。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庞飞燕想了想，问道：“你爱过我二姐吗？”
崔明冲笑了，笑的很温柔：“是爱，不是爱过。”
“那云霜呢？”庞飞燕脱口而出。
崔明冲沉默了片刻，露出一丝苦笑：“也爱，但是不一样。我对云霜的感情很复杂……”
庞飞燕打断崔明冲的话：“你更爱谁？”
崔明冲摇摇头：“不同的感情，没有办法比较。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用语言能够回答的，我亏欠云霜太多，我愿意为她死，可我更想要为惜燕生，哪怕背负着罪责，也想要伴她到老。”
马车减速，就快到达目的地了。
庞飞燕最后问了一句：“云霜真的是你杀的吗？”
“是。”崔明冲很干脆的说了一个字。
马车停稳，庞飞燕率先跳下马车，让管家扶崔明冲回房，她自己先行跑去庞惜燕那里。庞惜燕正如崔明冲所说，已经睡下，庞飞燕叫醒了姐姐，说姐夫突然发病，她听师父说过这种情况，姐夫可能撑不过今晚了，让姐姐做好心理准备。
庞飞燕没有具体说是怎么回事，一来时间来不及，二来她也希望姐姐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庞惜燕听后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一样，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崔明冲被管家搀扶进来，放在床上。
管家对庞惜燕说，崔崔明坚持不找大夫，也不让他告诉庞太师。
庞惜燕勉强打起精神，让管家挺崔明冲的，也让庞飞燕先回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这对年轻的夫妻。
“明冲，你……你这是怎么了？”庞惜燕坐在床边，将崔明冲揽在怀里，哭着问。
“别哭，先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突发疾病，救治无效，我做过的事也便无法追究了……”崔明冲的声音越来越轻，说话更加困难，他试图握紧庞惜燕的手，但实际上却是庞惜燕握紧了他的手，而他确渐渐感受不到她的力度和手心的温度了。
“我可能不像你心中的那么好，我做过难以被原谅的事，但是我想告诉你，娶了你，是我最幸福的事。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庞惜燕的眼泪落在崔明冲的脸上，滑了下去。
“道谢的应该是我，谢谢你告诉我，你爱我。”
“我不是哄你，是真的……”
崔明冲的声音越来越小，开始含糊不清，庞惜燕俯下身，侧耳倾听他的话：“云霜的事，责任都是我的，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个。你要……好好的……活……活下去……”
崔明冲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只是“呼呼呜呜”的连在一起。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起来，在愈发安静的房间中，雨声变得更加清晰。
管家和庞飞燕都不放心崔明冲的情况，出去之后一直没走，在门外守着。崔明冲声音很小，外面的人什么都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声痛哭，接着又是一片安静。庞飞燕和管家冲进去之后，发现庞惜燕晕了过去。
庞飞燕搭上庞惜燕的脉搏，突然一惊。
庞惜燕因为打击太大，晕了过去，让庞飞燕吃惊的是，她发现姐姐怀孕了。她想起崔明冲对她的嘱托，要照顾好姐姐，所以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庞飞燕探了一下崔明冲的脉，还有一些微弱的跳动，可是看他的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呼吸弱不可察，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庞飞燕蹲在床边，对着崔明冲的耳朵，说：“姐夫，姐姐有了你们的孩子了，我们会照顾好孩子的，你托我的事我都会办到，你放心的去吧。”
说罢，庞飞燕让管家请父母过来，说这边出事了，要当面说。
管家应声出门，庞飞燕试着缓缓叫醒姐姐，她拥抱着她，告诉她要保重身体。
次日，太师府发丧。
庞飞燕在当晚就已经找人将崔明冲的死讯传达给了公孙策和包拯。
公孙策听到消息后，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
包拯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公孙策缓了一下后突然问包拯：“我觉得崔尚书其实并不想杀我们，他身上毒有发作的前兆的，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没有胜算，而且杀了我们也没有什么用。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庞飞燕他们走后，展昭也告辞了。包拯拾起庞飞燕走的时候偷偷扔下的一本书，正是记载食脑虫的那本古籍。包拯和公孙策在听到消息时已经知道了食脑虫的秘密。
包拯想起了崔明冲临走时对他说的，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大概是想激我们替他帮云霜收尸吧……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公孙策连夜回学士府，告诉了父亲崔明冲病逝的消息，让父亲不要再深究此事。公孙学士深思之后，答应了公孙策的请求。
三日后，崔明冲出殡，皇上亲笔写了挽联，并给崔明冲定了谥号。朝中群臣几乎都来吊唁，其中自然也包括包拯和公孙策。
如果他看到了自己的葬礼，应该也会很满意吧？那就么结束吧。公孙策想。
数日后，庞飞燕接管了温室，偶尔去打理温室里的奇花异草，施施肥，除除虫，将崔明冲休息的房间打扫干净。
有一天，庞飞燕从温室里出来，乘坐马车回府的时候，偶然看到路边的一座坟前站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姑娘。
她不知道，那个姑娘就是云霜的好友，如月，那座坟有个简单的墓碑，用生涩的手法一刀一刀地刻上了“妻崔门云氏之墓。”
她也不知道，那座坟其实只是一个衣冠冢，下面埋着的是一件水粉色的锦袄和一个用碎片拼起来的山形和石笔搁，隐约还能分别出上面的云纹。
数月后，升任开封府府尹兼龙图阁直学士的准郡马包拯已清理清淤为由大规模清理千鲤湖。施工期间，一副女性尸骸被发现，从衣着上确认为失踪的云霜，死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言，存在引颈自杀的可能，但从尸骨上看有中毒的迹象。不过决意向死之人同时使用多种自杀方式也是可能的。经调查，如月等多名与云霜关系较好的姐妹补充证言，称云霜失踪前时常身体不适，看似精神很好，但情绪并不稳定。最后云霜确定以自杀结案。结果公布后，市民一时唏嘘。不久之后，关于云霜的传奇话本又多了几个新的版本。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二.1.（62）（包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