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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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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需要进补。
俗话说得好,“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可是我被了尘摧残得很壮烈,因为迫在眉睫的南北琴艺争霸。
争霸赛三年一次,所以对于同样周期的云深书院,就必须使用新人。而北派最重要的教学地点,楚京的风华书院,贵族中的贵族,全托包办制,可以从出生读到老死,派来的也基本是固定的几个高手。
这就对第二场,学生之间的比赛很不公平。不过南派基本上能赢,尤其是这几年,因为最重要的第三场,巅峰之战,南派之首了尘对阵北派之首红双喜,那是压倒性优势。
也有很多人认为这也不公平,因为红双喜喜欢了尘是公开的秘密,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难免会作弊放水。但由于两场比赛双方各占优势,不公平论调也只在私下传播,没有拿上台面讨论。
据说红双喜十六岁邂逅了尘,追求了二十年,终于从万千宠爱的美少女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处女。我对此的总结是一见误终生的悲剧,并且对了尘有看法,虽然他都在斩钉截铁地拒绝,但是保持单身就是最大的诱惑。楚天景倒是持不同意见,说了尘和红双喜其实一样,不是不能接受一个人,而是不甘心自己不被另一个人接受。
第一场理论性的讨论双方持平,于是第二场成了北派必须保住的,不然就轮不到织女鹊桥会牛郎了。但了尘似乎不想直面红双喜,第一个就把我派了上去。
南北派的师傅级人物一字排开,最中间的就是双方之首。了尘今天打扮得朴素非常,浅灰色的袍子,深灰色的腰带和头巾,适得其反地表现出了他出淤泥而不染,而红双喜,呃,不愧叫双喜,从头到脚,桃红配粉红。两个人坐在一起,又默契又诡异。
琴开始都是商调(D),但《春江花月夜》是羽调(A)。我最讨厌转调,无比麻烦,每次都是了尘帮我弄好我才弹,这次也不例外,当了尘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席帮我调音,我忽然有种女王一般的享受。
红双喜盯着我,眼神晦涩不明。
在这么多高手面前,班门弄斧需要勇气。任凭之前我练了多久,今天总是不那么收放自如。我有些愧疚,了尘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要我别在意。
我起身,被红双喜制止了。
“众位以为如何?”
北派沉默,一位年龄稍长,头上系了一块红玉的琴师说道:“大小姐先请。”
“依我说,此子可谓今日之首。”
北派依然沉默,倒是南派一群人炸开了锅。
“怎么,南派有异见?”
了尘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疑惑注视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好原地不动。
过了许久,了尘才轻声说道,“没有。”
“那就好。”
红双喜眉开眼笑,从座位上弹起来,冲到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紧紧搂住,涕泪纵横,“冰儿你这个死丫……死孩子,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我当场石化。
“那个,大婶,我跟你不熟。”
“不熟你个头,”红双喜松开手就对我一记爆栗,“心也玩太野了,师傅都不记得。”
“我师傅是了尘,啊啊啊……”
耳朵被她捏着,边捏边往前拖,边拖边骂,“好你个欺师灭祖的,有了奶就忘了娘,啧啧,不愧是老娘我教出来的,跟老娘我一个样。”
众人崩塌。
“红大小姐,请你放尊重些,严冰是我的徒弟。”
“你的徒弟?”红双喜要用手指了尘,总算是把我耳朵松开了,“从她第一次进……从她能坐得稳起,老娘就教手把手教她,教了十多年,你居然说她是你的徒弟?老娘你不要,老娘的人你倒是要了去!”
“咳咳,大小姐,莫激动。”
“不激动。”
红双喜拍了拍胸口,“冰儿你说,你是谁的徒弟。”
“我……”
了尘那眼神……要我怎么开口?
红双喜压低声音凑过来,“太子也在这里是吧?你再不说我就叫他来作证。”
我无奈,点了点头。
“真乖!”
红双喜再度把我搂住,还特地朝了尘抛了个媚眼。
“你骗了我。”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
从来都是飘逸如谪仙的了尘,从来都是温和如春水的了尘,从来都是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难为别人的了尘,就连被人骗了,也是不哭不闹,不气不怨,心平气和,接受事实。
他离开,其他人也随之散去。
红双喜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至少语气是符合了她的年龄,“冰儿,你生气了?”
“没,”我烦躁,但又不能怪她,“你去找楚天景玩吧,他在天班上课。”
“不去,他没有你好玩。我还是去安慰了尘。”
我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你还去?你把他气成这样!赢有这么重要吗,亏你还喜欢他二十年。”
“你以为他在气我?”
红双喜淡然一笑,瞬间老了十岁,“如果我能让他气,说明他心里有我,那便是要我死了也甘愿。他的情绪,从来都只为一个人。”
“那他还气什么?气我?”
“是啊,他气你,然后你拿来气我,你拿你娘气我。你娘生前气我,你娘生了你还气我,你娘不在了你又来气我……”
我云里雾里。这是在说绕口令啊?
“我走了,”红双喜摇头叹气,“真没意思。”
“你要是觉得楚天景不好玩,就去找楚天河,他们在一个班。”
“玩?我怕都怕死他了。”
走了红双喜这个瘟神,我决定去找了尘,虽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严冰周围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从来都是直接闯入了尘的房间,甚至还有他的钥匙,现在这个情况,想想还是得敲门。
“进来。”
房间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道。他偶尔浮躁的时候会焚上一炉,一会就好了。希望他今天也是。
“我是瞒了你,但我没有骗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收我为徒,才会……”
“你究竟是谁?”
“严家三小姐,严冰。”
“你是严锦书和夏若水的女儿?”
严锦书,应该是严老爹了。夏若水,这个我知道,严霜口中的狐狸精。
“你一点都不像她。”
了尘终于肯看我,但又不是在看我,而是像照镜子一样,通过我,看着别人的影子。
“你可以走了。”
“我……”
了尘闭上了眼睛。
人家不想看见你啊,呵呵。
“等等。”
我暗喜,赶紧退回去,“你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回到房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对一切都没了兴致。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一点都不觉得饿,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推门而入,带来了几许亮光。
“呼,你吓我一跳,”是楚天景,“不点灯的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做什么?”
我轰地站起来,“我要杀了红双喜。”
“我佩服你,像我就不敢杀自家姨婆婆。”
姨婆婆。难怪她敢对我又打又骂,严老爹都要叫她大姨妈。萝卜不大长辈儿上了。
我又坐回去,“反正我不甘心。你们知道了尘跟我说了什么吗?他都不想再看见我!”
“如果是我,我也不想再看见你,”楚天景把灯点上,“母债女偿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当然除了我们英明伟大的父皇。”
“什么母债女偿?”
“原来舅舅没告诉你,是很难启齿。了尘是你娘若水公主抛弃的旧情人。”
我有如当头一棒,脑子里嗡嗡作响。
被心爱的女人抛弃,其实没什么,不再去纠缠,躲起来独自承受。十多年过去,习惯了孤寂,忽然有一天被一个人被搅得一塌糊涂,觉得新奇,慢慢适应,然后发现,这个人是她和别人的女儿。
情何以堪。
接下来的第三场比赛了尘根本就没去,红双喜不战而胜,从此我成了书院公敌。这也还好,反正跟我玩的就只有袁墨他们三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