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锦绣》苹果平平

62、第六十二章 险求富贵

　　第六十二章

　　楚氏伸手摩挲着伏在肩上的沈玉珂的秀发。沈玉玘生的雍容华贵，仪态不凡，这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楚氏一想到，就极是骄傲。

　　“凤城侯府已是钟鼎之家，但道姑们相过你的面相，还是说你投胎错生在咱们小门小户，前景贵不可言。这元宵诗会是老太后的一时兴起，还是她有心采选官宦之女入宫，咱们都不知道。你人小却最是稳妥，我也向来不管你的事，但这事弄出来，我真是怕你一时行差踏错，误了自己的前程。”楚氏的眼里抹不去的忧虑。知女莫若母，沈玉珂年纪小，却生来极深的城府。眼见着沈玉玘春风得意，她如何不忌讳。

　　听了这话，沈玉珂望着桌子上的纸笔，她从腊月以来就勤练不辍，也是想给自己争口气。父亲昏庸，母亲糊涂，自己的哥哥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沈府二房里竟没有一个顶得上的。

　　她心智早熟，眼见父母兄长皆是平庸，她生出有别于闺秀女子的雄心壮志来，她自幼勤恳好学，学尽了闺中女子的温顺秀美，贤良德淑，也不过是为求胁下生出双翼，学做五彩的凤凰，直飞到青云之上。

　　楚氏仍是心中不宁，她又问了句：“好女儿，若这事牵连了你，也早些与娘知道，娘也好给你想个办法。”

　　沈玉珂拉下了脸，又气又笑，她的娘亲净做一些不上台面的事情，这又想着找谁顶缸呢。她瞅了一眼娘亲手腕上的念珠，楚氏在自己面前没说实话，她说她送给沈玉玘等几个姊妹平安符，说是祈福用的。但知母莫若女，沈玉珂问了楚氏身边的人，原来楚氏又受了杨道婆的蛊惑，学什么道家法术，要沈玉玘她们整日心事不宁，坐卧不安。

　　沈玉珂越想越生气，她自然不是因跟哪个姊妹亲近要好，而是自幼熟读儒家正统经书，耳濡目染，认为鬼神当敬而远之，方能不受其害。

　　老太太与楚氏因奉神的事很有隔阂，她怕老太太冷了对自己的欢心，以前曾多次劝过楚氏莫要深信鬼神之说。楚氏忌惮女儿的气势，面上是答应了，但回去仍是烧香拜神。这几个月，楚氏在府里愈发不像话，沈玉珂比她哥沈洌精明，猜出了七八分艾莲蓉的事，她暗骂母亲人老糊涂，尽干些让人抓住把柄的事情来，恨不得自己跑过去将那惹事生非的杨道婆痛打一顿，将她赶出京城。

　　这会子，楚氏见女儿盯着自己的手腕，慌张地掩住。两人心照不宣，沈玉珂怒哼了一声。“娘要是真为我好，就少弄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让人戳穿了，大家没有意思。”

　　楚氏被女儿抢白了几句，脸一阵红一阵白。

　　正说着，沈玉珠和丫头宝娟掀帘进来，见到楚氏也在，连忙请安。

　　楚氏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五丫头过来说话，我便不呆了，眼见着元宵诗会没几日了，你和珂儿多凑在一处练练手，也好有个进益。”楚氏心里暗自叹气，沈玉玘年前忙着府里的事务，年后又爬不起来床，她要是和珂儿多在一块儿，珂儿准能将她的本事学去。

　　还没待沈玉珠说什么，沈玉珂抓住楚氏的手，恼道：“娘，你这记性愈发不好了，方才不是让我帮你到屋里寻旧衣裳吗，这会儿自己反倒要自个走了。”

　　楚氏愣了一下，赶紧改口：“可不是忘了，我那衣裳着急要穿，也就是你记住搁哪了。”

　　沈玉珂抬头，笑意温柔。她温声对沈玉珠说道：“好妹妹，我先帮我娘找去，你坐着，咱们一会儿说话。”她给丫头青妍使了个眼色，根本不容沈玉珠开口，就随着楚氏走了出去。

　　楚氏一出门，就急着问为什么。

　　沈玉珂冷哼了一声。“娘，你既然学的道家法术，怎么就看不出她有血光之灾，已是大祸临头。”

　　抱厦厅里，青妍给沈玉珠上了茶，就招呼小丫头干活。她不住地骂小丫头：“你们动不得针线，还动不得腿了？院子里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弄，过年竟都躲懒了！”

　　沈玉珠似是有了什么急事，沈玉珂明摆着拒了她，她仍是执意要等。她听青妍在屋里聒噪个不停，等的越发不耐，很是坐立不安。

　　她强行忍住烦躁的情绪，问丫头青妍：“你家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青妍忙着手上的活儿，也不正经回答她：“这可是不知道，我家姑娘总没有空闲的时候，学不了旁人有事没事跑来坐着，只要忙完了就回来看书了。”她笑着回头跟沈玉珠说道：“五姑娘怕是等不起，二奶奶手上好多事要姑娘商议呢，说不定等了天黑都不见回来。”

　　青妍一边嘴里喃喃骂小丫头不懂事，一边往门外走去，竟将沈玉珠主仆两人独自留在了屋里。

　　沈玉珠心里烦乱，见那招呼的丫头没有个正形，她看着生厌。这会儿心里更是焦躁得厉害，她端起茶压压心火，却没想端上来的茶竟是冷的。她的火爆脾气再也忍不住了，她摔了那茶杯子，溅了宝娟一裙子的茶水，心想这抱厦厅变脸比翻书都快，连丫头都敢给正经主子脸子看。

　　她怒气冲冲地便要出门找青妍理论。宝娟急忙劝住沈玉珠。“姑娘跟丫头认真怄什么气，反失了身份。”

　　沈玉珠跺了下脚，出了抱厦厅。青妍在暗处偷偷看着，松了口气。她终于打发五姑娘走了。

　　沈玉珠回自己的海棠轩，一进门就见林红罗等着自己，心中正没好气，摔了帘子，也不管她，自己坐在书案前看书不提。

　　林红罗眼睛浮肿，偷偷不知哭过几次。她在旁人面前，不敢露出异样。这会儿在沈玉珠面前显出魂不守舍来。她将自己的手扭成麻花了，面上痛苦纠结，死死咬住牙齿，竟将嘴唇上咬出一圈血痕啦。

　　她见沈玉珠不理她，她几次想出口说话，又觉得不妥。宝娟看着二人的别扭情形，出了屋子，从外边带上了门。

　　一见屋里没人，林红罗直接跪在沈玉珠面前：“五妹妹，你我姐妹一场，好歹救我一救。”林红罗抓着沈玉珠的裙摆，哭诉着。

　　沈玉珠见她跪下，唬了一跳，站起身来看着院里边没有外人，骂了她一句。“作死啊，你跪我做什么。”

　　“老太太，日日盘查，只怕哪天就会查到你我头上，这可如何是好？”沈母在丫头堆里来回问话，但因知道此事说出来就是大罪，没一人敢承认的，都在那里死扛。

　　沈母几日都没查出来，在西院骂手底下的人都是饭桶白干活的。那些管事的媳妇见主子动了怒火，更是紧着逼问。这一日，令送汤送药的丫头们都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不给吃饭，生要逼着出实话来。

　　听闻有丫头受刑不过，开始胡咬起来。这个说那个不检点，那个说这个包藏祸心，没干过这事的丫头们力争清白，都将旁人说成了暗鬼。

　　林红罗这几日心急如焚，生怕被沈母一眼看出不对来，她受的煎熬折磨可想而知。

　　沈玉珠甩开她的手：“你弄清楚，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红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妹妹，不是去三姐姐那里讨主意去了吗？”

　　沈玉珠怒哼了一声。“谁说我找她这事去了？我有一份诗稿要教她校对，她忙着我自然就回来了。”她看了在地上萎顿的林红罗：“林姐姐，白果芽子你放了那么多，自应知道今日的后果，你犯下的事就该自己承当，我清清白白的你拖我下水做什么。”

　　林红罗望着沈玉珠，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她到最后只蹦出来一句：“五妹妹，你是要坑死我啊！”

　　原来年前一日，沈玉珠到沈玉珂房里讨教诗文，讨论起来百花百果，沈玉珂莫名说起白果的毒性来，她说这果子炒熟了，风味极佳，但生果却含着毒性，幼童吃上几颗就会头晕恶心，对成人来说也有害处，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已。

　　沈玉珠留了心，多问了几句。沈玉珂倒是个好性子，认真作了解释。沈玉珂笑道：”人吃五谷杂粮难免就会生病，年节里山珍海味的，吃错了东西，更是会大病一场,好好的年都过不成了。”

　　沈玉珂说了这句，打量了下沈玉珠脸上的神情。

　　沈玉珠在江南年纪更小，就敢在沈三老爷面前挑拨离间，嫁祸沈玉玘。一回京城，她见沈玉玘处处比她得意，硬忍住自己的嫉妒，没有生事。她日日恨那旁人都是瞎了眼睛，认不出贤愚。直到那日女官入府，宣布名单，她看到沈玉玘从容平和的表情，直到看到沈玉玘不似其他人一般发狂看书，将元宵诗会的头名看成囊中之物，直到看到沈三老爷一改往日对沈玉玘冷淡的态度，嘘寒问暖。

　　嫡庶之别在她心里再没有比现在更扎眼了，世间既给了她沈玉珠才貌无双，就轮不上沈玉玘凭着生来的身份压自己一头，争自己的风光。

　　她听了沈玉珂这般说，心思活泛起来。若能让沈玉玘身子不适，到元宵诗会那日大降水准，岂不诚心如愿。

　　她因上次的事学了聪明，听宝娟的话没有自己动手，反而说动了另外一人……

　　“元宵诗会的请柬，从外边看都是一样的，官宦女子拿着柬帖去诚园，据说也不是都去参加诗会，有的是借着太后给祖上的恩典，赏月游湖。女孩那么多，宫里的人哪有闲功夫验明正身，去查谁是谁不是，若四姐姐生了急病，不正好多出来一人。四姐姐那样好性，她去不得，你求着她把柬帖给你，她自是肯的。林姐姐偷偷跟我们去了，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林红罗问沈玉珠怎么自己不干。

　　沈玉珠瞧她似是瞧着个白痴。“她是嫡，我是庶，她身子不好，最先就是疑心我和我娘，不似你的身份，隔着一层亲戚，她们不会往你身上猜，也不能够乱嚼你的不是。你我姐妹一场，放心，我总是帮着你的。”

　　林红罗开始不肯，怕落人口实。但经不住元宵诗会的诱惑，暗暗打算起来。她听沈玉珠身边的宝娟说起了生芽子的法子，就依瓢画葫芦地弄起来。

　　她大错特错的是，急功近利，生怕沈玉玘不倒，下了致死的量。

　　而她又怎么会料到，那日沈玉玘直接就捧碗喝了，毒发作的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