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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如约而至 ...

  •   林红罗与沈氏众姊妹年龄相仿,生的灵秀可人,一双巧手能翻织出百种花样来,心思玲珑剔透。她此次随父入京,住到沈府,自有一段隐秘心事。林家身世背景不佳,根基浅薄,背靠沈府才得了济,渐渐发达起来。林父一直想托嫁入沈府的妹妹给女儿谋一个好婚事。

      林红罗入了沈府,看到的是泼天的富贵,这些年林父辛辛苦苦攒的家底,还不够沈府的九牛一毛。她待久了更知道那些贵人看重的是亲家的官名声势。她家是商贾为生的中等人家,想要嫁的贵婿,攀上沈府这样的府第,是难上加难。

      林红罗素日里讨好奉承,谨慎小心,活的比旁人辛苦得多。沈玉珠尽管是庶出,却可以仗着她姓“沈”大呼小叫,她却是连沈府的丫头婆子都不敢得罪,这就是区别了。

      她上的学是借着沈府的光才上的,林父曾苦口婆心对她说要惜福,好生与沈府们的小姐相处。她跟沈氏的姊妹们一般玩闹,但她却知道,她奉承了这个,讨好了那个,沈玉珂等人在心底总对她少了些尊重,言语眼神中不觉得带有轻视的意思,从不将她当做和自己身份相同的人。陈园学堂的女弟子非富即贵,个个出身豪门,再怎么温良娴静,也都有着一丝大家闺秀的优越感。

      林红罗在学堂学的最多的其实就是对自己身份的认知——她到底和那些贵族小姐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

      林红罗能扎出最巧的花来,心思一点就透,她若是生在朱门绮户,也自然能出落成沈玉珂那样的人物。她诗词不行,是因为活了这么大,就没有人认真教她认字读书。她的容貌在陈园女弟子中也属上等,但每日看着那些生的不如她好的女孩们,搔首弄姿,用自以为是的态度和她说话,她却只能陪着小心,夜夜暗自垂泪,伤心命途身世。

      沈玉珠深恨自己是庶出的身份,林红罗却巴不得自己是个姓沈的,那么她的腰板不必像现在这般弯下去,也不用舍了自尊,天天上赶着巴结权贵。

      当初她兴冲冲来到沈府,想要求得林氏亲姑姑的照顾庇护,但很快就大失所望。林氏孤儿寡母,极少从自己的屋里出来,对于沈府的事务一问推说三不知,不肯多走一步,不愿多揽一事,每日只是照顾幼子,从不在外边走动,沈府的丫头婆子们都似乎不记得大房里还有个这样的少奶奶。

      林红罗一开始每日早晚都到林氏屋里去请安,但去了不到一个月,就受不了自个减了请安的次数。林氏的屋子里没有人气,丫环下人个个不苟言笑,林氏一天里也蹦不出几个字来。她有意逗姑母开心,但每每说话,屋里只有她自己的笑声,屋子犹如冰窖一般,林氏守寡竟将自己守成活死人一般,不动不笑,对外界的事漠不关心。

      林红罗被浇了一头凉水,她这个姑姑连自己的吃穿住行都看顾不上,更不要说婚事了。沈府这几个姊妹的终身大事都未有着落,个个如花似玉,纵有人过来说媒议亲,佳婿也不会给她这个穷亲戚留着。

      元宵诗会究竟有多重要?

      林红罗心底里最明白不过,她深恨自己那日没有做好文章,没有入选其中,错失良机。但凡她能进入诗会,以她的姿色风貌,风流灵巧,未必不能给贵人留下深刻印象。

      元宵诗会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以诗会友?仅是如此?林红罗这一生都未必能再赶上这样的盛事,女子学堂不过一年,得见天颜只怕只有这一遭。诱惑来得太大,林红罗志远才薄,却也渴求这万中无一的机会,能够一朝飞黄腾达。

      沈玉珠并非巧舌如簧,只是林红罗身在其中,被迷住了心思。她怎么不知沈玉珠对沈玉玘的坏心,但这坏心能了却自己的心愿,她自出生以来,就从没有过这么大的胆子,她完全不考虑冒然行事是什么后果,直接选择了铤而走险。

      她在沈府有意结交,上至奶奶小姐,中至各房里的一等二等丫头,最后到园子里的仆役下人,她都混熟了面孔。她连下人堆里的贤愚好恶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一边她要林父帮她寻往年的生白果,一面就是找机会下手。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想要让沈玉玘在诗会前夕突发急病,有失殿前礼仪,无法前去。

      她买通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凤儿,将催生的白果芽子细细绞碎了,倒进老太太赏给沈玉玘的汤里。老太太赏的饭食,各房的姑娘依着沈府的礼数孝道,在年节里一定是领下的。

      林红罗心细如发,算准了时机。但这白果的毒性也只是听了沈玉珂那么一说,究竟效用有多大,是不是得法都不清楚。她自己甚至有些疑心。

      最后下手的时候,她生怕这白果芽子混在汤里,滚过水后失了毒性,她又加了一倍的量。

      按着沈玉珂当初的设想,这本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只要服下适量的白果胚芽种皮,沈服药人应当在一日半日后心烦意乱,发热呕吐。也算沈玉玘倒霉,那一碗汤水趁着不热都灌了进去,直接毒发倒地。

      事情出来之后,沈玉珂三人反应不一。

      沈玉珂将白果的毒性说出来,她的心思极深,她深知沈玉珠厌恶沈玉玘,但这恨意处于被压抑之中,缺乏释放怨毒的能力。她当时说给沈玉珠的话别有含义,试图引导她放出来天生的邪恶。

      沈玉珂为人极是自负,但自沈玉玘回京,看她逐渐崭露头角,逼近自己的地位,慢慢对她心生忌惮来。

      白果有毒,是沈玉珂听伏安寺的姑子说的,她以前采摘果子,就存着不正的想法。如今将用处告诉了沈玉珠,借刀杀人的心思有了七八分。但她完全想不到的是,沈玉珠竟如此毛躁,立刻露了马脚。那叫元昊的僧人识破这毒,将沈玉玘救了回来。她虽然对沈玉玘病好之前卧床不起表示满意,但还是暗骂沈玉珠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即自闭门户,脱去这其中的是非关系。 

      其实沈玉珂是将人想蠢了,她用的是借刀杀人,却不知道沈玉珠也不多让,移祸给了林红罗。她上手教林红罗使坏,但比不得沈玉珂心思深沉,一听老太太搜查心中慌乱,怕牵连在自己身上。如今见大事不好,她自己坐不住了,赶着到沈玉珂这儿再来讨个主意。

      沈玉珂若是听说沈玉玘是白果中毒,自然会疑心自己,但求她千万不可露出口风来才好。

      但她一登沈玉珂的门,沈玉珂谢客避嫌,根本不想理她。

      沈玉珂的行事大异于平常,沈玉珠又不笨,她瞧出来不对来。她想来想去,隐隐约约猜出来些沈玉珂的心机,她想沈玉珂当时可能是特意说给她听的。现在再回想当时沈玉珂的话,似乎每句都有诱她的嫌疑,沈玉珂的手段比自己高端的多,沈玉珠当时听她说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无意间得了个巧宗,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目的。

      沈玉珠从抱厦厅气鼓鼓地回来,但坐在书案前却如掉到寒冰之窟一般,越想越觉得沈玉珂的城府之深,不由深深后怕起来。

      她见林红罗在地上颓唐的样子,心想若不是自己机灵,多长了个心眼,她就是此时的林红罗了。

      她定了定心神,生怕自己逼狠了,林红罗狗急跳墙,胡乱咬上自己,搞得两败俱伤。这会儿她将林红罗扶起来,上赶着好言劝慰。“老太太身边的凤儿,最是机灵,她明白这事被捅出来,她首先就活不成了。她肯定是咬死不认。扛着不说。林姐姐,不如给她家里多些银钱,她领你的情也就不会供出你。”

      林红罗心神大乱,她喃喃的点着头,她还没有察觉出不对来,这其实是两个人同做的恶事,沈玉珠却将自己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眼见着沈玉珠摆出温柔的面孔,她下意识地听她行事。

      沈玉珠:“方才我那话说急了,咱们是结拜相交的好姐妹,我也再去想想办法。林姐姐,你将心放回肚子里。只是你这元宵诗会是参加不成了,太过可惜。”她面上露出可惜的神色。

      林红罗苦笑了一声。“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我的薄命吧。”

      沈玉珠没搭她这句话,沈玉珠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样子,若事情败露出来,问到她这儿,她就将林红罗和沈玉珂推出去。事是林红罗犯下的,招数是从沈玉珂那儿得到的。

      她死不承认,就是跟老太太说自己多了几句嘴,让多心的人听了去。至于林红罗的生死,既已达到目的,跟自己就没什么关系了。

      林红罗在她眼中,犹如弃子一般。她只忧虑沈玉珂做挑拨离间之事,在众人面前说出原委。她暗暗下定决心,要找沈玉珂的一处错来,当做把柄。

      离元宵诗会没有几日,沈玉珠想沈玉玘这遭是翻不出浪花来,听说起身穿衣都难,就算当日她能到场,她还如何作诗,精神不济殿前失仪,只会惹得老太后不喜。

      沈玉玘在屋里听紫苑诉说前事。紫苑告诉她因那汤是宝月的娘佟娘熬制的,大太太英氏一时之间查不到凶手,就将佟娘的厨房管事给黜了,关了起来。宝月受她娘的连累,也不能在银绣阁待了,跟她娘一块软禁起来。

      沈玉玘听了这话,说了句:“这不至于。”说着就要起身,找英氏讲理放人。

      紫苑按住了她。“事情没查清楚,宝月回来反而会有麻烦,四姑娘,你听我一句,万事都不打紧,你好好养病才是正经,只要你病一好,大家也就都没事了。”

      紫苑因这中毒的事情被连累得不轻,当日她就跟老太太请命照顾沈玉玘,这不得己的保身之举,实是最聪明的做法。

      正说着话,老太太打发人给沈玉玘送来各色补品,来人是西园里的大管事,传老太太的话,特意嘱咐紫苑要按时给她用下。

      紫苑记了一遍配料,她将人送走之后,随意打开一只红漆匣子,好奇地看了一眼那里面的东西。她吃惊不小,举起来给沈玉玘看,笑着说:“百年以上的野山参,可知老太太是真疼四姑娘,连家底都翻出来了。”她自去外间取了煎药锅,按着配的方子熬制。

      沈玉玘躺回在枕头上,暗暗叹了口气。她从鬼门关中回来了一圈,若说不恨那下毒的人,那不可能。但单单说这中毒的事情,她倒看明白了。

      以前她不是没想过,她要是赶在元宵诗会生一场重病,找个不容人反对的理由,躲开诗会可好。她现在明白过来,这路完全是行不通的。名门望族的声望荣辱最重,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即使病的再重,她都会被沈母抬上金銮殿。

      她那装疯卖傻的计划完全没有可行性。想想也是好笑,她在沈府辛勤做人做事,都不及她随手写来的一篇诗稿的作用,沈澈曾立志出人头地,不受旁人的欺负,而沈玉玘如今已经大大超出了这个愿望。她这会儿已然成为沈府的宝贝金疙瘩,被人捧在了手上,生怕跌坏了摔坏了,享受尽了沈府的优待。为了元宵诗会,可能她想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帮她摘去。

      “唉……元宵诗会那日之后我还剩几两骨头渣子,就听天由命了。”沈玉玘的全盘打算都被这中毒给打乱了。她这会看不得书,写不出字,想要作弊都做不成。

      沈玉玘还要想什么,但禁不住脑袋痛疼欲裂,她苦笑了一声,将被子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离正月十五还有四日,九王府的诚园已经张灯结彩,花影缤纷,布置妥当,各色花灯挂在听月楼前,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

      廊上摆着冬季长青的松柏盆景,庭上种的柳树杏树,虽在冬天没有花叶,这时也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在枝子上,园内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宝生辉。  

      想来到元宵节一轮明月当空,照耀如同白昼,映着各色青巧花灯,灯月交辉,湖光生色,极为美景。

      从诚园的门口延伸到京城的主干道,铺设一条长达四十里的紫丝步障,官家害怕元宵节百姓出来赏灯游玩,街市人挨挨擦擦,不成体面,要领了请柬的官宦人家女眷,乘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在紫丝步障里行走。

      九王爷李郅想起那日沈玉玘的莽撞来,他让管事林盛嘱咐那些围障的王府亲兵,管住自己的眼睛,不要抬头注视那些侯门小姐。

      其他皇孙听他在诗会事情上极为尽心,办得极为热闹,纷纷拿他打趣。“这是给皇祖母献孝心呢,还是王弟你自己从中想要找一个侧王妃呢?”

      这日,护军营交上来随驾的人员名册,李郅翻了几页,赫然看到越城的名字,心中生出些诧异。

      他跟前来奉命的护军营虎卫说:“这名单我驳了,你回去跟中郎将复命,就说将军帐下飞骑尉越城是元宵节当日本王的座上宾,放了他那天的年假,不许给他安排差事。这册子另改了送来。”

      ……

      《陈园诗话》在年节里流传甚广,沈氏五女同在集中,让人啧啧称奇。而且元宵诗会这沈氏五女又都被采选上。

      有人就大加赞赏道:“沈氏一门,玉叶交光。”

      沈玉玘自然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最前沿。

      年节里沈府锁死了消息,沈玉玘中毒的事情极不光彩,与沈府交好的其他官宦女眷有想借着年酒看看她的真容的,都被回绝了。

      谁人会知道沈玉玘卧病在床,连爬起来都费劲。

      这日,沈澈来看她时,见她拄着拐杖,慢慢往书案前移动,额头上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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