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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世外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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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玘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心里不免惊慌起来,想要伸手摸摸眼睛,却几次抬手都抬不起来。
她轮番使劲,死活动不了,头又晕的厉害,犯起了恶心,心里万念俱灰。
她闻到的还是银绣阁里常烧的甘松香,她悲从中来,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说不定在鬼门关那儿还能看一眼前世的凡尘光景。
就在这时,有人轻声唤她。“四姑娘?”话里尽是惊异欣喜。
沈玉玘听见有人在,将泪水逼了回去。她忍住哽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哦,什么时候了。”
床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桌上的灯亮了起来。
沈玉玘愣怔怔地看着灯火,她在心里叫道:“幸好,幸好,至少没瞎!”
方才说话的人是紫苑,她移了烛火过来,手在沈玉玘的眼前晃了晃。沈玉玘瞧得清楚,很是欢喜地对她说了一句:“我看得见。”
在灯火下,紫苑的头发凌乱,面容浮肿,嘴角一串火泡。她听沈玉玘吐字清楚,她灰败的面色跟着那跳动的烛火一样亮堂了起来。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急忙放下烛台,匆匆跑出了门去,喊着:“四姑娘醒了,快跟老太太和三老爷禀报去。”
一时间就听到外面脚步杂乱的声音不断,仆人们呼喊着也不知说什么。
沈玉玘想要起身探看,奈何自己使不上劲,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
她心里不由纳闷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银绣阁灯火通明,沈玉玘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看着外边的天色是深夜的样子。沈母和英氏、楚氏都到了她的屋里,沈玉珂几个姊妹未有梳洗,站在她的床前。
“孙女惊扰了祖母,让祖母担心了。”紫苑将沈玉玘扶起来,沈玉玘歪在靠枕上,气喘着说道。
“阿弥陀佛!乖孙女,可是醒了。”沈母老泪纵横,颤巍巍地伸手要搂住四姑娘。紫苑瞧出不对来。“四姑娘还不行,她的手抬不起来。”
“动不了,不听使唤。”沈玉玘使劲抬她的手臂,依然是举不起来,但她微微感觉得到小指动了下,神经似乎未坏,松了口气。
沈母也不敢抱了,忙回过头来问管家媳妇。“赶紧和那和尚说人已经醒了。”
管家媳妇叩了个头:“人去了,三少爷和越少爷听了四姑娘醒了,也立马赶着去了。”
沈母听了如此说,放下心来,她对众人说:“这叫元昊的僧人是有些能耐,四孙女吃了他的药就能醒转过来,倒比那些太医管用。”她想着元昊和尚说那八珍汤里掺了大量的白果芽子,府里的四小姐昏迷是中毒所致,心里一片晦暗。
沈玉珂抿嘴对沈玉玘笑道:“四妹妹,你是不知,老祖宗在你昏迷的那几日,恨不得将太医院的大堂都拆了。”她伏下来蹲在床边,小心地瞧着沈玉玘的脸色。“四妹妹,快快好起来吧,姐妹们都等着你一块去诗会呢。”
沈玉玘笑着颔首。“让姐姐受惊了。”
楚惜惜想要上前问个安好,但见各房太太和母亲都在,沈玉珂近前,她虽是满心担忧也不好十分使出来,手里紧紧扯着个帕子,咬着嘴唇,站在一旁红了眼睛。
楚氏在旁边握了握念珠,嘴里不住地说:“无量天尊,无量寿福。”
沈母瞪了她一眼,对着满屋子的太太及仆役婆子骂道:“你们这些歪心邪意的没良心的种子,竟当我是个死人了。家门不幸尽养了些恶蛇毒蝎,伤人性命,若是让我查出来,比照沈氏家法,罪无可解,无论男女我都逐出门外,永不归宗!”
说的众人鸦雀无声,束手谨立。
沈母神情激动,声声杵着拐杖。“四姑娘奉太后的旨意,入选元宵诗会,她若是请辞不去,那便是欺君之罪。你们当她不去了,就满心称了你们的愿,做春秋美梦去,你们又如何知道上边怪罪下来,阖府之人都是罪魁,谁能躲过!”
英氏上前安慰沈母,指着沈玉玘神智清明的样子,说道:“四姑娘醒来想是就无大碍了,老祖宗切莫气坏了身子,已经四更了,先回去安歇吧,我们守着四姑娘就是。”
沈母上前又看了一眼沈玉玘,急的不知怎么是好,不住的嘱咐沈玉玘。“好好养着精神,不必因那些小人动气伤心,我自是饶不过她们。”
众人劝了几次,沈母才离开。在离开的时候,沈母指着紫苑又说道:“你自己说是要好好守着四姑娘,那你记得,她一日不愈,你就一日别回来。”
紫苑跪了下来,并不敢说什么。
沈玉珂连忙劝解道:“府里谁不知道老祖宗您离不了紫苑姑娘,四妹妹醒了,不如另找个妥帖稳重的人服侍吧。”
沈母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敢小心大意,让恶人再得了逞去。”沈玉珂听说,默然退在沈母身后。
沈玉玘神气昏沉,又咳嗽了一阵,人显得萎靡不堪。她听管事媳妇的话里有越城的人名在,想着这人怎么掺和进来的,后来越听,精神越是不济,没等沈母离开就又昏睡过去。
到了第二日,她再醒来就是午后的时辰了。
她感觉得到有人正在给她把脉,压住了她的脉息。
她睁开眼睛,想要瞧瞧情况,伸出另一只手拨开帐幔,正欢喜自己的手臂能动了,却没想把眼前的人唬了一跳。
紫苑连忙遮下来幔子,掩的严严实实,跟那人说道:“师父先与我去前厅拟了方子吧。”
沈玉玘瞧得清楚,给自己看病的竟是个年轻的和尚。她半张着嘴吃了一大惊,这深宅大院里如何跑出了个光头的来。
她方才看见屋里有不少婆子站在地上,如临大敌地瞅着。
她缩回被子里,半天不敢动弹,再发出声响。
不一会儿,紫苑回来问她:“四姑娘,头痛吗?”
“轻些了。”
“手脚可听使唤?”
“勉强抬得起来。”
紫苑来回几次,问了她几句病情。
再过了一会,站着的婆子都出了去,沈玉玘听得外边再没了动静,想是人都走开了,她才掀开了一条小缝,查看外边的动静,她试着叫了声宝月,但那耳朵最灵的那丫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她的话。
她脑袋里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说那叫元昊的僧人先随着紫苑去见沈母,英氏已遣人知会过后门上的人及各处丫鬟回避,一路上不见一个女子。
元昊至始至终都未曾抬头,走着旁阶,跟着紫苑到了西院的厅堂。
元昊进门的时候,沈澈迎了出来,引着他进去。元昊见屋中一老妇端坐在榻前,四个未留头的小丫鬟站在两旁。
他更是不抬头,只躬身施礼,说了句:“请老夫人金安。”
沈母见人来了,急忙问道:“我孙女的病,可是能好?”
元昊低头合十道:“令孙女吉人之相,症状多有缓解,按着方子抓药煎服,体内毒物驱尽即可痊愈。
沈母又问道:“那待到正月十五那日,可否起身下床,行走如常?”
元昊默了半天。“贫僧腹中所学,未至此步,京中多有医国圣手,老夫人可以请人再做斟酌。”
沈母知这僧人在京中很有名气,也听闻是因家道没落才遁入佛门,旁人请动他都很是费劲,言语中的傲气倒也不见怪。她更有另一桩心事,便和元昊说道:“闲人闲话最惹是非,你是个出家人,想来也知道其中的厉害。”
元昊施了一礼。“小僧断绝尘世已久,不造口业。”
沈母这才安下了心,叫沈澈道:“你将小师父让出去好生看茶,别怠慢了。”她转念又为沈玉玘担忧起来,想着不如再叫几个医术好的太医再来看看,千万莫要耽误了元宵诗会。
她一时又忘了当时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样子了。
沈澈领着元昊出到外书房中,走着的时候,元昊步子缓了下来,他稍稍停了一下,沈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跟了上来。
两人走出了院子,那假山的山子洞里,转出来两个女子来。
正是沈玉瑛和她的贴身丫鬟珠雪。
珠雪急着捂着自家小姐的嘴,低声说着:“小姐,切莫发出声音来,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你的性命和元昊师父的性命都是保不住了。”
沈玉瑛远远看见他身着一件乌皂百衲衣,脚上一双麻经葛纬履,全都是敝旧之物,她的眼泪簌簌而落,已经泣不成声。
珠雪避了众人,将她扶回屋中。一进屋,沈玉瑛伏在桌上,掩袖大哭。
——你这狠心短命的,竟连看我一眼都是不肯。
在外书房,元昊写了方子给沈澈,说道:“这方子按时服下,嘱咐病人安神静心,将养身体,我以后就不过来了。”
说罢,便要告辞。
沈澈拿着这方子,看了看在外书房的越城。
越城摇摇头,沈澈只好作罢。
越城跟沈澈说:“我送元昊师父回寺里,你日夜担心,令妹既然已经醒了过来,赶紧去探看吧。”
……
一出沈府,越城本想叫元昊上马,却没想元昊自己独自走远了。
越城只好将马的缰绳给了小厮,只身去追他。
“宁贤弟,那府里的女子真无大碍吧。”宁姓是元昊的俗家姓氏,两个人交情匪浅,早在元昊未出家之前就已相识。
“那位贵人在昏迷之前就叫人给自己灌胃,让丫头连着给煎服甘草,毒性减了大半,本无性命之忧。”元昊从没见过这般临危不乱的惜命之人。“只是太医院的人不识白果的毒性,将病情加重了,现已无妨。”
越城连连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元昊看了他一眼。若依他的心愿,他终生不愿踏入沈府,但因欠着这眼前之人的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他这才前去治病。
“越兄,你这是着相了。”元昊回了他一句。元昊原以为他是因和沈澈的兄弟情义,才深夜入山,苦求他入世救人。现在看来,才知不是。
越城站在那儿,无语回他。
元昊脚程极快,不一会越城就甩在了后边,连忙叫他。“你倒是等我一等,世上又没有人要吃你这和尚!”
元昊扔下一句:“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你又怎么能明白?”言语无限冷清。
沈玉玘终于等见紫苑回来。她伸手去拉紫苑问道:“我初七晕倒,到了初十才醒,总要告诉我个缘由吧,宝月呢?”
紫苑苦笑了一声。“我原以为避着四姑娘,不会有在一处的缘分,却没想此时竟和四姑娘绑的更紧了。”她将沈玉玘昏倒之后的事,一一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作揖了,我周日有一个两万字的论文要交,这两天急着赶稿子。
没有按时更新,我错了。
我明天还得请假一天,写论文,求大家不要抛弃我,我周日一定更新。
今天收集资料发现《甄嬛传》把能用的du药,都写出来了,什么木薯粉啦,桃仁啦,苦杏仁啦。害的作者我想写个特别的,硬没找到个合适的。
白果就是那个银杏的果实,生吃有毒。遇热后毒性减小,有急性中毒致死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