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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从长计议 ...


  •   “欺世盗名,算欺君之罪?还是抗旨不尊,是欺君之罪?”沈玉玘皱着眉头问沈澈。

      沈澈被她给问住了。

      他试探地问沈玉玘:“你是不想去么?”

      她的头像个拨浪鼓似的。

      “我在诗词上没什么真本事,但外边却将我捧得极高,到了元宵诗会,贵人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怕很难全身而退。若是现在就称病不出,有几成把握能躲过去?”

      沈玉玘实在是没辙了,陈夫子希望她名满天下,沈老爷想她光耀门楣,沈府上下也要看她的诗词华章,增彩门庭。

      但这些事情她能做到的前提是,她着实有真才实学,天下无人可抗。不然她就是徒有虚表,欺君罔上。

      古人怎么不跟她比计算机语言呢?她现在的心情甭提多郁闷了。

      沈澈看了沈玉玘一眼,见她神情愁苦,他很是奇怪所忧何来。他对他的妹妹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心,他觉得世上他妹妹就没有不能做的。

      他看见沈玉玘手肘底下压着几张纸。他抽出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清泉映疏松,不知几千古。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

      对此空长吟,思君意何深。无因见安道,兴尽愁人心。”

      沈玉玘的字迹和周围人相比极为不同,陈夫子叫她练字,她交出去的是楷体大字,但她自己喜好的是枯墨运笔,到最后书法学来学去,练来练去,架构章法既不与历朝历代的书法名家相同,也不和卢秀婉有相似的地方。

      她纸上的字是由小楷书写,笔迹瘦劲,转折棱角分明。

      若是沈玉玘诚实说话,她会告诉沈澈,她最后还是按着自己的心意,用软毛笔练成了现代的硬笔书法。

      但总算是下了一番功夫,她的毛笔字看上去,不那么难看就是了。

      沈澈念了一遍,倒记住了,他笑着说:“妹妹太过忧心了,你这诗就是放在士子堆里都极为出色。到了正月十五,你只要好好作诗,不必想太多……”

      沈玉玘:“……”

      “就从诗面的浩大景象看,妹妹不让须眉,是女中丈夫,胸有千壑。外人说什么你抵不上任大家的半点境界,都是有眼无珠,错看良玉的俗人。……但你这诗里思的是……何人?”

      沈澈忍不住地问道。

      沈玉玘:“……”

      “你就说我这诗是不是意境奇伟,气势雄浑?”沈玉玘咽了咽口水,转移了话题。

      “这么说倒也靠边,但这是形容男子的,放在你这儿略有些不妥。”

      是啊,她抄李白的诗,当然豪爽飘逸。她要是抄杜甫的诗,她还能沉郁顿挫呢。不管是绮靡淡雅诡奇隐僻,她都能信手拈来。只要她背的住那些名人的诗,她就有惊世的才华,多样的风格。但问题是那日元宵节当日,限律限韵,她到时候即使背了这么多诗,也很有可能根本就套不进去,异世和前世不同,书中的典故自然也大为不同,再有前世她凭着喜好,记得都是些相思入骨,痛断肝肠的诗词,这要是在御驾前墨写出来,她说不定当场就被斥责不守妇德。

      往最坏处打算,欺君之罪是要获罪九族的。她看着沈澈,心想这要是戳穿了,她哥哥这颗大好头颅可能就保不住了。

      沈玉玘带着哭腔,把沈澈轰了出去。“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你快走吧。”

      沈澈被她两步三步给推了出去。他心想她也没说错话啊,他安慰的都是实话。

      沈玉玘在屋里头想起一事,又开了门。她恶狠狠地对沈澈说:“你万万不能把方才看的那首诗跟外人说去,像上次你告诉楚修元那样,我恨你啊。”

      “哐”沈玉玘把门给带上了。她绝不能背着才女的名声一辈子。

      沈澈站在门外,愣了好一会儿。

      “妹妹,闺阁诗词并非魔道,当朝当世终究是欠咱们的娘亲一个公道。”沈澈说道。

      谁还记得珊瑚挂镜烂生光?谁还记得卢家兰室女为梁?

      沈玉玘在里边听了很不是滋味。若真的是沈玉玘的原身,定会为亡母争气吧。

      “我要真的是沈玉玘原身那样的才女就好了。”她喃喃自语道。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她摸了摸脖颈上未曾消去的伤痕。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并且足以伤害她。因缘相缠相缚,她再在心底说自己是不相干的人,也必须承认她已身在其中,不可挣脱了。比如现在,她就得为沈澈的荣辱相关,奋不顾身,不可以有半分退缩。

      她想起越城给她的药膏,上手抹了抹。越城曾问自己:“痛吗?”

      她其实很想告诉问这个问题的人。“谁说不疼呢。”

      第二日,沈玉玘照常到议事厅点卯处理事务,她脸上恢复了如水的平静。

      沈澈偷偷向宝月打探,宝月说姑娘没大事,昨日睡觉前还吃掉了四个芝麻酱饼。沈澈见她能吃能睡,知道她没什么事,放下心来。

      后来沈澈再提这件事时,沈玉玘一脸地不在乎。“我是什么人,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元宵诗会我横着都能淌过来。哦……但这话不能和别人说啊。”
      沈玉玘没再在沈澈面前表现出不安过。

      沈澈以为她的主意已经拿定,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都打消了。

      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妹妹是强咬着牙,硬撑着做力不能及的事。
      他只觉得他有个世上最好的妹妹。

      沈玉玘一如既往地忙碌着,英氏在采选那日之后还是给她派了不少活儿,她毫无怨言地干着。

      那日她拟了吃年酒的单子呈给沈母看,沈母让紫苑接过单子,满眼忧虑地看着她这个四孙女。

      “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把差事推出去。在大太太那儿,说我说的,她不敢难为你。”

      沈玉玘笑着说:“年节忙碌,大伯母患了伤寒,一直汤药不断。老祖宗每天都是三更天才睡下,孙女哪能再把事推出去呢。”

      沈母半天没说什么,将她的手握起来,揉了揉:“你是个有孝心的,但旁人未必是这么想。有人就会说这四丫头持才倨傲,平日里连书都不看,将其他人都比下去了,显她的能耐了。”

      沈玉玘淡淡地笑了笑:“孙女怎么做都会有人说,孙女又不是善财龙女,哪能讨了所有人喜欢,也不必讨所有人喜欢啊。”

      沈母本来也觉得她如此行事,就是将其他女儿都不放在眼里,显得能者多劳,最是轻狂。

      但没想她是这般作答,沈母掩口无言了。她总以为四丫头是个藏奸的,但有意无意显露出来的孝心实在是没说的。

      沈母到最后不得不承认,沈玉玘在孙辈里确实是一心待她好,甚至以心而论,她比沈玉珂要更值得疼些。

      而沈玉玘内心的想法很实在:她在沈府烧香拜佛,要敬沈母这尊大佛,她就得烧最好的香。

      再有她这点水平,不装作很忙的样子,拒人千里之外,就得和其他姊妹讨论诗书歌赋,她瞬间就会被泄了底,那才是最要命的事了。

      她算着日子,到正月十五还有二十几天,她得撑过来这段时间。
      至于元宵诗会,称病?当场晕厥?小抄?或是直接跪在太后面前,大义凛然地重申一遍女子无才便是德,削陈夫子的面子?又或者买通陈夫子和九王,把试题透出来,她预先找好枪手?
      她……暂时还没想出行得通的办法。

      她掀开毡帘出了沈母的屋子,一见沈玉珂远远过来,她心里暗叫了声晦气。她扭头调了方向,去了后边的小门,宝月一溜小跑跟着。

      青妍遥遥却看见了沈玉玘,指给自家的主子看:“四姑娘怎么见了我们,就躲了,活像鼠儿见了猫一般。”

      沈玉珂是给沈母请安的,她顺着青妍的手指看了一眼沈玉玘狼狈的背影,轻笑了一声。“世间没有能占尽的好处,适可而止才不招人讨厌,四姑娘是聪明过头了。”

      青妍顺着主子的话说:“是呢,若不是姑娘你处处让着她,她哪有今日的风光。她未曾谢过咱们的好意,还处处给姑娘你难堪。”

      这不是沈玉珂心好,而是沈玉珂之前就没想过这个沉默少言的妹妹有一天会后来者居上,还要跟她一路比下去。

      紫苑从屋里出来瞧见沈玉珂,赶紧问好,笑着说。“老祖宗正念叨着三姑娘,三姑娘倒来了,可不是使了召将飞符?”

      她不由笑了,沈玉玘纵好,也越不过她的次序去。

      ……

      沈玉玘走得飞快,沈玉珂的心眼极多,她宁愿躲过去,也不肯跟她打机锋。她在这些女孩里,最忌沈玉珂,瞧见她就觉得无限麻烦。

      她转身逃跑的时候,可不知道沈玉珂主仆已经瞧见她是故意躲了。

      她脚步极快,回头瞧瞧,再转过来,直接跟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急慌慌地要赶紧跑开。

      宝月不依了,扯着那人叫道:“你是哪个房里的,冲撞了我家姑娘,怎么连声都不吭。”

      沈玉玘被撞得鼻子发酸,她捂住鼻子瞧着眼前的人,也觉得陌生。按说她在沈府管家,全家的婢女婆子她都看过一遍,可这人却是从没见过的。

      她看上去年不过十八,精致的眉眼,朱唇一点,长得水秀玲珑。上身是一件青锻灰鼠褂子,下身是白色菊花万字纹马面裙,头上插得是金嵌宝蜘蛛簪。

      一身打扮主不主,仆不仆的。

      她站在沈玉玘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沈玉玘偏过头看她,却见小门那儿有人影擦了过去。

      那人影躲得极快,但沈玉玘看得分明,是二少爷沈洌。

      沈玉玘心想怕不是这二少爷瞧见这丫头好看,爱红的毛病又犯了。

      她看着这女子着实吓得不轻。

      正想着,一个婆子从侧门出来,见是沈玉玘,她上来抓那女子的手,一并请了安。

      “四姑娘好。”这个婆子是沈母房里做事的程妈,看见沈玉玘主仆都瞄着那女子,她有些尴尬地说:“姑娘少见自然认不得,这是桃叶姑娘。”

      原来这就是沈三老爷要收的那个侍妾。

      沈玉玘拿出最温柔和气的语调。“桃叶姑娘缺了什么,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也只管告诉我。”

      程妈惯是个会凑趣的。“四姑娘最是好性,阖府的人没有不敬爱的,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桃叶大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来,用细若蚊语的声音说了句:“谢过四姑娘。”

      然后再不肯说了,在那儿只管弄着衣带。

      ……

      沈玉玘的步子走得极慢,宝月在后边跟着也极慢。

      她心事重重,她今日一看桃叶是这样的娇羞柔弱,觉得指望不上了。一盆才透出嫩箭的兰花送到虎口里,她跟江姨娘斗不上一个回合,就怕已经尸骨无存了。

      沈玉玘担心她的性命都担心不来,那还想让她来制衡江姨娘。

      沈玉玘一路上唉声叹气不断。

      过了小门,早不见沈洌的影子。却见宝蝉呆呆地站在太湖石那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宝月叫了几声她都没应。

      直到宝月上前拍她,她才反应过来。

      她给沈玉玘见了礼,但没等宝月再跟她多说几句,她就连称有事,匆匆走开了。

      沈玉玘瞧着宝蝉急匆匆的样子,挑了挑眉头,觉得有些奇怪。

      沈洌房里的丫头,就属她最为稳重,怎么今日看上去这样毛毛躁躁的。

      沈玉玘和宝月从西院的后门出去,绕了大半个园子,再从曲廊上来,回到银绣阁。

      她刚一进门,突然脑海里闪出个莫名的念头。

      她问宝月:“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个桃叶姑娘很眼熟?”

      宝月摇摇头。

      沈玉玘想了半晌。她说不上在哪里见过,却还是觉得似曾相识。

  • 作者有话要说:  桃叶的形象以后会有反转,沈玉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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