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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五章 骑虎难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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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城拱了拱手。“二位贤弟,可喜可贺。”
两人心里有些异样,但越城素来豪爽洒脱,他们这未起来的念头也就转了转,消失了。沈澈和楚修元忍不住乐了,倒把越城笑的不自在。
“你一心练武,打熬筋骨,我们听你贺词,就像看见白袍将军绣花,怎么听都怪异。”
隆福寺的庙会极为热闹,百货骈阗,古玩字画,风味小吃,花鸟鱼虫,应有尽有。
三人牵着马走在中间,只见两侧卖簸箕、笸箩、竹柳什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日头慢慢升上来了,过来采办年货的民众越来越多,一时间人流如海,熙熙攘攘。他们三人走了半个时辰,竟都未走出来。
楚修元指着远处的幡子说:“那里都是卖古玩、珠宝的摊商,也有我们楚家的商号。商家都争这方宝地,只要运筹得当,就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他一回头,却看见沈澈和越城两人在糕点铺那儿,离了自己一丈远。
他又紧着牵了马转了回去。
“我姐嫌街市上卖的不干净,从不让我买。”他凑过去看,沈澈手上已经提着一串点心,
越城在一旁看着笑。他跟沈澈说:“他家的芝麻酱烧饼味正,你可以给家里……多带些。”
楚修元听他如此说,在一边瞅了一会儿,忍不住馋嘴,自己买了不少。
越城看了一眼庙市,他问楚修元:“当日你给我的冻梨,味道极好,但街上却不见人卖,哪里得来的。”
沈玉玘起的美妙名字,最后又被楚修元简而化之为“冻梨”了,沈玉玘算是白起了。
楚修元对沈澈露出讨好的神色:“是在三哥这儿得的巧方。今年入冬从江南运到京城的最后一船秋梨,都由我们家得了,但那也没多少,送给世交好友,就不剩什么了。”
京城中,士族子弟都爱这新奇的吃法,两三天里常向他打问,但他实在是余不出许多来。
沈澈又买了一大堆蜜饯果干,他想给沈玉玘庆贺,沈玉玘不爱金银首饰,也不穿绫罗绸缎,她在陈夫子借的书都比他看得还多。也就见她爱吃些零嘴点心,她瞧见这次他回来了提着不少,应该会喜欢的。
沈澈不理他俩说些什么,又看小贩卖的竹子根儿挖的香盒好看,又蹲了下来认真挑选。
楚修元也蹲了下来,跟沈澈说道:“我记得那日我酒醉喝的‘雪花酿’,似是更好些,难道里边还加了别的不成?”
沈澈撑不住笑了,他记得当时沈玉玘似乎将一边顺手的干花、茶叶塞进去不少,他怀疑妹妹是在作弄楚修元,随手放的,也就没有和楚修元说,再说他也记不住那是什么。
沈澈唔的应了一声。“好像是吧。”
楚修元明白过来。“原来是四姐姐给的方子。我就说三哥你这个书呆子,怎么会在吃食上留意呢。那我问去!”
越城支着个耳朵在听。
沈澈暗暗摇头。沈玉玘听他说将冻梨的方子给了别人,当时就有些恼了,虽是玩笑话,但听上去并不怎么开心。
他记得她当时跟他忿忿地嘟囔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专利吗?就是独属我的意思!”
沈澈看了眼楚修元。他去问,免不得自己要被沈玉玘迁怒。
但他这回上赶着再替楚修元说话,那他可是要得沈玉玘的白眼了。
他还是不闻不问的好。
沈澈踌躇了下。“我前日得罪了她,我还没赔罪呢,你好好和她说,莫带上我。”
沈澈对沈玉玘十分宠溺,他素来顺从沈玉玘的主意。当时看着沈玉玘有些不乐意,他嘴上是教育了一顿,但心里已经虚了。
楚修元瞪大了眼睛:“四姐姐最是好性子,你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你们兄妹还能吵起来架呢?”他和长姐关系也好,但性情文弱的楚惜惜却对幼弟甚为严厉,总是板着脸训他,他又是个顽皮的,不服管教。他一直都羡慕沈澈兄妹的情谊,仿佛他们从没有红过脸。
沈澈没说话,心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就是怕你殃及我这条池鱼。
他和楚修元的八拜之交完全抵不上沈玉玘的横眉冷对。
越城倒不意外,沈玉玘在他眼里就是个精灵古怪的,想到这里,他脸上不自觉挂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沈玉玘还记不记他了?元宵诗会当日,他也许能再碰见她一次。
他所处的护军营,隶属天京禁军三支之一,分掌内廷与御苑。皇亲贵族出行,都是由护军营扈从,他身为飞骑尉当然可以随驾左右。
他暗暗定下决心,到中郎将那儿定要讨了这个差事。
在九王府,李郅拿着那本《陈园诗话》,沉吟无语,手敲打着书页。他完全没想到他费了怎么大的周章,竟然便宜了这个意想不到的黑马。
“沈玉玘。”李郅当时在陈瑞面前将这个女子痛斥了一顿,认为她不学无术,甚至要陈瑞将她赶曲学楼。
而没想到陈瑞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反而大力保她,直接将她推至《陈园诗话》的首页。听外边的人说,因这首集句诗吵得不可开交,陈瑞又给任雁峰本人去了书信,任雁峰年老,懒于时务,却一改往常在人前不吝赞赏。
到了今日,舆论之风大变,沈玉玘在世人眼里已经隐隐成为陈园女弟子的第一人。
李郅再找了找沈玉珂的名字,诗话中落在了她的后面。
沈玉玘的这首集句诗本就是各有个人的看法,褒贬不一。要么赞赏不及要么就是弃之不理。
对于李郅本人则是深深厌恶。
“秀而不实,徒有虚名。”他一直都不知
他最为厌恶的女子就是那日拦驾的女子,反而是将沈玉珂认定了。
太后也和他说起沈玉玘,太后听了京中众人的争议,来了兴致,对她更是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哀家原本兴致不高,懒得出宫走动,而九王一连三奏,言辞恳切,再不好驳了。却没想入选的女子竟引起这么大的风波,那这元宵诗会倒值得一观了。”太后钦点了沈玉玘的名字。
李郅听闻今日女官入府宣读,太后让女官宣读,透露出来的意思也是称赞的,这使得李郅更加不悦了。
下人通报,凃宿求见。
九王爷他当时下帖是试一试的意思,凃宿放浪不羁,不理事务应酬。他贵为王侯,能将人拘来,却换不来人的尽心尽力。
但完全想不到,一纸柬笺竟真的将天京第一浪荡才子给招了出来,凃宿在这件事情上十分用心,大出意料之外。
这几日,凃宿常来找李郅,但陈瑞最看不上他这个侄孙,两人做的是同一件事,但在九王府两人从不碰面。
李郅见他进来,拿着诗话直截了当地问他:“凃宿,元宵诗会你认为谁能夺魁?”
“沈玉玘。”凃宿想也不想这般说道。
李郅把诗卷摔在桌上。“真是咄咄怪事,别人倒也罢了,你和任雁峰一南一北,不相上下。平日里也不见你高看他一眼,怎么今日倒对他的喽啰走卒夸起口来。”
沈玉玘的这首集句诗,自然是她喜好任雁峰的最佳证明。
凃宿笑了笑,只说:“那不正好说明我所言属实,并不是私心。”凃宿一改狂妄,说的话极有分寸。
话里话外,对沈玉玘甚为推崇,但又没有任何轻薄唐突的意思。
李郅甚至认为凃宿的性情如同换了个人似的,而凃宿真正的私心并不被外人所知。
李郅:“沈玉玘,盗取虚名,愚而自负,有不测之祸。到了元宵节当日,我可再不给她投机取巧的机会,你就看吧,她必不能摘得魁首。”
凃宿笑而不语,对李郅的话并不以为然。
“盗虚名者,有不测之祸。负隐愚者,有不测之祸。怀伎心者,有不测之祸。”沈玉玘也通晓这段话,她捂住头正喃喃念着。
直到晚上,《陈园诗话》引起的风波才传回沈府。楚惜惜拿着她写的集句诗找她,表露钦慕惊艳之情。
沈玉玘抓着问她:“这是真的好?”
“真的好。极好,再好不过了。”楚惜惜爱极了任雁峰的诗句,对沈玉玘夸上天去了。
沈玉玘送走楚惜惜,就闭门谢客了,任谁来都不见。沈玉珂、沈玉珠等人都吃了闭门羹。
沈玉珠心生恼意。“本想跟她在诗词上交流一番,谁想她却拿起架子不理人了。”沈玉珠想起当日陈瑞点了自己的头名,她认为到了元宵节当日,自己也有力压众人的实力。
至于走狗屎运的沈玉玘,难道太后及九王还能再让她抄一份任雁峰的诗?
沈玉珠也就断了在正月里和沈玉玘一同读书的想法。
其他人见沈玉玘如此行事,心想这到了关键时候,沈玉玘也是个给自己打算的,没有了平日的厚道。她们歇了心,各看各的书,心里想着一定要把沈玉玘比过去。
屋里,沈玉玘看着那首集句诗,心情无比复杂。她当时只为了应付作业,写了给陈夫子交差。在任雁峰的诗集中,采选出来十几句合辙押韵的,进行了编排。
她机械的操作,这样的效果出来,带着极大的偶然性。她当然完全没有压倒他人的实力。
不过是交次作业而已,但如今她却是拿了“陈园女弟子第一人”的虚名。
她没有盗取虚名,但虚名已经人尽皆知。她没有愚蠢自负,但她和其他人凑在一块必然露陷,她得一个人待着。她没有使用心机手段,但又有多少人说她是投机取巧。
这么说吧,她登梯上房,一回身梯子抽走了。再一看,是陈夫子给抽走的。
宝月喜着和沈玉玘说:“少爷来了,给你从庙会拿了不少好吃的好顽的,姑娘快来看看。”
沈澈进了来,却发现沈玉玘坐在桌前也不迎他,整个人愁眉苦脸。他拿的果干蜜饯,点心糕饼,她一眼都没看。
他摸摸她的头。“入选了,怎么反而不高兴?”
沈玉玘没像平常一样打掉他的手,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我若是称病不去元宵诗会,会不会犯了欺君之罪。”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骑虎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