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锦绣》苹果平平

35、第三十五章 山人妙计

　　沈玉玘回到沈宅，犹自懊恼。她很是纳闷若如楚惜惜所说凃宿如此不堪，当他风靡天京的时候，那些追车掷果的妇人都瞎了眼不成？

　　但楚惜惜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似乎值得相信。她如此想着，沈玉环正好与她们擦身而过，沈玉环扔下一句：“任雁峰白发，凃家郎风华。”

　　楚惜惜没好气道：“空长了身好皮囊罢了，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他有那三四十年的阅历吗？”楚惜惜文文弱弱，只在此事上和人较真，寸步不让。

　　沈玉环仍沉浸在见到倾慕之人的喜悦中，不可自拔。她难得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楚惜惜争执不休，脸上一哂，自捧诗集乐去了。

　　沈玉玘耸耸肩，自觉跟不上她们的思路，先溜了。她想着她明一定先将那枚玉佩带在身上，若是凃宿仍在陈园的墙根底下待着，找机会送过去，她也算忠人之事，不负重托了。

　　她自己也在那儿八卦，陈园的女弟子中是谁跟凃宿有了私情。她想来想去，在陈园的学堂之中，沈玉珠最美艳，沈玉珂最雍容，尹天瑶最灵动。

　　听到凃宿的新闻，她想必是她们三个人中的其中之一。

　　她从沈府的夹道上走过，留意到二房宅院的耳门正开着，严婆子在台阶底下烧纸，抬头看见她，一脸的讨好陪笑。只见她铜盆里的纸灰都燃尽了，瞅着没人,她又匆匆端回屋里。沈玉玘掰着手指算着日子，这是艾莲蓉死后的第四十九天，沈洌回来之后毫无动静，而艾莲蓉临死前怀念的人似乎也忘却旧爱，看上了陈园的女学生，民间有七魄七满尽的说法，四十九天之后，即使灵魂有再多的冤屈，也已经彻底离开人世了。

　　然而就在此时，她听见里边闹了起来。“严婆子，怎么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奶奶去，仔细你的肉！”

　　沈玉玘听到，她上前推开了小门，只见管下夜的夏婆子正在数落她。严婆子弓着身子笼着袖子，笑嘻嘻地躲在一旁。“哪是纸钱，是太太赏我点心外边的油纸，不知觉攒了一堆，耗子闻着香味，总往这里跑，后半夜闹腾地很，才想起要烧的。”

　　夏婆子在铜盆里拨灰，见里面的纸屑全部燃尽，知她说的是谎话，也没有证据，冷笑道：“严姐姐好体面，我怎么不知哪位太太赏过你东西，跟我到二太太面前讲去。”

　　严婆子哪里敢去，笑着讨饶,央告道：太太事忙，这点小事怎敢让太太烦心，夏妹子千万别吵将起来！”

　　夏婆子啐了她一口。“谁是你妹子，赶紧跟老娘过去！”

　　沈玉玘看不过眼，走上前去咳嗽了一声。夏婆子转身见是她，赶紧行礼，严婆子福了福身子，眼睛东瞟西瞟，滴溜打转。

　　“老远就听见你们吵了。本不想管，但听着跟我有关，不得不过来分辩上一声。”

　　夏婆子陪笑道：“这怎么话儿说得，如何扯上四小姐了。”她受三姑娘沈玉珂的管制，昨日沈玉珂在众人面前立威，她有心讨好，特意要找几桩犯规矩的事情要让沈玉珂发落。

　　沈玉玘向西院方向努了努嘴。“严妈妈是老祖宗屋里的老人，前几日老祖宗突然念起她的好来，见我在身边，特意让我将糕点给她送了过来。我可是见证了，严妈妈的体面比我都大，老祖宗给的点心我都没吃上半口呢。我怕妈妈告去不得理儿，好心跟你说上一声，别等严妈妈翻脸不认你的好，咬你一口。”

　　严婆子忙摆手：“老祖宗体恤老人，也不是让我出去唬人的。夏妈妈恪尽职守，我不敢生事，四姑娘怎么把我说成恶人了。”

　　夏婆子见沈玉玘有心相护，连忙丢下杀鸡儆猴的心思：“我原不知道，求四姑娘绕过我这一回，若回太太，我这人岂不是反惹了一身的麻烦？”

　　沈玉玘笑道：“你说的对，谁会愿意惹麻烦不是。”

　　夏婆子恨恨而去。

　　严婆子见人走远了，双手合十不住给沈玉玘作揖。“四姑娘最是菩萨心肠，日子不好混，老太太给我的脸面也只有四姑娘知道了。”

　　沈玉玘见她还是那副死不要脸的神情，没好气道：“妈妈倒是个会顺杆往上爬的。”她瞅了瞅那只装着灰烬的盆子。“你这又是怕邪祟冲撞了你不成。”

　　严婆子腆着脸笑道：“也给四姑娘烧了。四十九日是最要紧的日子，若不烧一烧，人是要做噩梦的。”她埋头扣着自己沾灰黑漆漆的手指甲。“大宅院里女人都命苦，活不好死也不好，连个埋的地方都没有，孤魂野鬼都欺负她，给她多念几句佛，神灵支着耳朵听见了，也许还能让她下辈子去投个好胎去。”

　　这话说的沈玉玘也愣了半响，心中不免伤感起来。

　　严婆子想起什么，突然笑道：“四姑娘好风光的，老太太准你主事，这是在老太太心里挂了名，四姑娘量大福大，最是爽快会待人。而那些不要脸不上进的下人看眼色都看到三姑娘身上了，老奴都为您不服了。”

　　沈玉玘苦笑了一声，严婆子胡乱奉承自己，并不放在心上，转过身子正准备离开。

　　严婆子却在她身后说道：“老奴活到现在这个岁数，看着这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父母都偏疼小儿子，甭管小儿子怎么顽皮闹事，做父母的百依百顺，也没一事违拗了，我在老祖宗屋里的时候，听老祖宗每日都念三老爷十几遍，如今三老爷成了家，想来也是这样。”

　　沈玉玘回头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严婆子笑道：“四姑娘您是三老爷的嫡亲女儿，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若不是去了江南四年，就是三姑娘的福气都比不过你去。哪日老太太，三老爷喜欢起来，金子银子都堆在你面前由你取去。”

　　沈玉玘明白了些，她问道。“严妈妈以前在老祖宗屋里的时候，江姨娘也在吗？”

　　严婆子挤眉弄眼道：“ 江銮铃想当年就是端茶倒水的丫头，现在可没当时水秀了。合宅的老爷少爷都一个样子，哪有猫儿不吃腥的，看惯了旧的，自然就眼馋新的，要是个天仙下凡，争着要呢。谁还管什么江姨娘还是河姨娘？”

　　沈玉玘瞧着她的怪模样，想跟她多说几句，又怕她疯疯癫癫地再说出什么不正经的来。她在心里谢了她的好意提醒，自己拿定了主意。

　　宝月在西院门口候着她，不住地暖手跺脚。“姑娘，你诳我，那梨子坏掉，发黑了。”

　　沈玉玘喜道：“能吃了。”拉着不明所以的宝月往银绣阁外的假山那儿走。假山是太湖石堆起来的，山石嶙峋，层层叠叠都挂着雪。

　　宝月指着那假山顶上的洞穴。“我把那几个梨都放在那儿了。”

　　沈玉玘撩开裙子，将靴子蹬在石头上，伸手去够。

　　宝月扶着她，还在那唉声叹气。“江南最后熟的翠冠梨，从大运河运了来，给咱们屋里就那么几个，都生生让姑娘给冻坏了。”

　　沈玉玘伸手的时候，见宝月真如她交代的那样，在洞穴塞了满满的雪。她掏出来的那几个梨子都冻得乌青，摸起来硬邦邦的。

　　沈玉玘心里喜欢，这几天的天京是最冷的时候，化雪更加降低了屋外的温度，把东西放在外面就像是放在天然的冰箱里。

　　沈玉玘拍拍宝月的肩膀。“做得不错。你回屋给我打盆凉水来，将这些梨子放进去解冻。”

　　宝月只好听命去取。

　　沈玉玘回到屋里，脱了外边的褂子，褂子下摆上全沾着泥，脏了一片。古代没有增白剂，她这身白衣裳始终没有再白回来了。

　　凃宿万万没想到，他日后在京中寻那身月白底色暗花斗篷，想要找见梅花影下人，却是再也没有见过。

　　后来沈玉玘硬是不记得她那天穿的是白衣裳，她读了凃宿的那半阙词，也压根不知道是说的自己。

　　宝月跑了过来，跟沈玉玘说：“奇了，那梨子在水里结冰壳子了。”

　　沈玉玘想了想，问宝月：“你打听老爷回来了没有？”

　　宝月点点头。“问了问了，老爷下了朝，在宣华门边上王尚书家吃酒，说是晚些回来。”沈玉玘算算时辰，晚上到他屋里请安，他是在的。

　　她笑了笑。“但愿我这点孝心，他能理我一理吧。”

　　在二房院里，楚氏大动肝火，气冲冲地带着婆子仆妇去了沈洌的屋里。沈洌正在床上小憩，突然被外边的动静惊醒，见母亲一脸怒色，很是茫然。

　　只听得楚氏说道：“把这里所有的丫头们都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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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吃过冻梨吗，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