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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等闲平地起波澜(下) ...

  •   菊香走了,但刘询的情绪却许久没有平复下来,思绪好像又飘到了自己幼时被别的孩子讥讽他‘没爹没娘,是个野杂种。’的日子,他不知道那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那个时候,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直到泪水哭干了,他也相通了。于是开始一个人独孤的生活。他学着苦中作乐,总是把美好的细节倒背如流,不愉快的往事一概忽略,他自嘲说这是躲避痛苦的苦中作乐好本领,但是刻骨的孤独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从那之后,他一直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最擅长的,就是微笑着,承受命运给他的一切挑战,一切的一切。直到他遇到了平君,那双温柔善良的眼睛带给了他无尽的温暖,他开始知道并不一定要苦中才能作乐,流自心底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快乐。有了这样的幸福,他以为他可以忘掉以前的一切,忘掉那件事给自己带来的无尽伤痛。但是他错了,一直以来,没有人提,不代表它就真的在他心底不存在了,它依旧那么根深蒂固、理所当然的存在着,所以在他看到菊香手中的木偶时,才会表现的那么惊慌、恐惧、愤怒和无助……只因为,在他心里,他从来没有忘记!
      “想什么呢?”平君不知何时已站在刘询身后,语气关切道。
      “没什么.”刘询言辞闪烁,不想让这个女人为他担心。
      看着刘询眼中的痛苦,平君心痛道:“我已经知道了。或许是谁贪玩带进来的,无意中落在成君那里,并没有什么深的含意呢。”她一听到这件事就马上赶了过来,她清楚那件事情永远是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也清楚它能给他带来的痛苦,她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为他做点儿事,哪怕只是听他吐几口苦水。
      不想刘询突然激动道:“不会是偶然,武帝走后,没有人敢在宫里玩儿这种东西,甚至提都不敢提,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它所代表的含义!”
      平君看着刘询激动的手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心痛的握着那双手道:“不要想那么多,成君的病不是因为那个小小的木偶,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找到医治她的方法!”
      刘询突然睁大眼睛,紧紧抓着平君的肩膀,拼命摇晃道:“你知道当年就是这小小的木偶害死了多少人吗?千军万马都打不倒的人却在它面前丧了命你知道吗?”
      平君被他摇的头晕目眩,挣脱道:“询,你冷静一下!”她从来没有见过刘询这样的惧怕过什么,到底那件事在他心底造成了怎样的伤痛?
      刘询看到平君痛苦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忙道:“对不起!我……你没事儿吧?”说完在平君身上上下左右的看,以确定她真的没事。
      平君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痛心道:“我没事儿,你看你,都急成这样了。你这个样子,叫人看了心疼啊。”说着眼中不经意间已流出泪来。
      刘询伸手接住平君脸上滑下的泪珠,紧紧地将平君抱在怀里,幽幽道:“我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一遍遍喃喃自语,可是真的没关系吗?若没关系,又何必需要一直用语言来提醒?

      这天早朝下来,霍光一直心乱如麻,皇上阴沉的表情让他不禁有几分胆战心惊。据宫中线报传出来的消息,他已经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他奇怪,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宫中布施巫蛊,而且对象竟还是自己的女儿。不说自武帝以来,巫蛊一直是国家禁忌,就算不是,放眼朝中,敢在他霍光头上动土的有几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没有!
      想到自己独自在深宫受苦的女儿,霍光是既心痛又气愤!回到家中,对着独自悠闲的夫人,突然觉得很刺眼,忍了一路的火气终于开始发泄。只听他怒道:“女儿在宫中都病倒了,你还有心情玩赏这些花草,有你这样做人母亲的吗?”
      霍显被霍光这样无厘头的一骂,如一头栽进了雾里,不知其所以然。看着霍光由于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霍显迷糊道:“发生什么事了,老爷?”
      霍光怒道:“若让老夫知道是谁,老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愤愤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霍显见霍光这个样子,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也顾不得侍弄她心爱的花草,赶紧跟着霍光走进房来。焦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老爷。”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霍光便把事情的原委如此这般的跟霍显说了一边。霍显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没入夏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看着霍光仍旧愤怒的脸,霍显额上渗出一粒粒的汗珠,眼神有些扑朔迷离……
      霍光正讲着,发现夫人神色有些不对,就停下来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霍显没有回答,反而试探着问道:“可查出来此事是何人所为?”
      霍光道:“还没有,不过皇上对这件事儿很生气!”
      霍显又道:“老爷是担心我们君儿才这么生气?”她清楚自己的丈夫不是惧怕因此惹祸上身。
      霍光见霍显说中了自己的心事,郑重的点点头道:“我一个男人进出后宫多有不便,你有时间去看看她,听说她是因为被人施了咒,所以病的很重……”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若说了解,最了解霍光的人莫过于跟他相处几十年的枕边人了。霍显见霍光逐步被自己带入了主题,原先对霍光的惧怕此刻已消失无影。只听她道:“君儿的病会好的,等君儿当上了皇后,她的病也就好了。”
      霍显看着自己夫人眼中狡黠的目光,困惑道:“你说什么?”
      霍显幽幽道:“老爷,其实这是个机会。你想,皇上对巫蛊之事如此痛恨,如果借着这个机会除掉许平君,那皇后人选除了我们君儿还会有谁?”
      霍光看着霍显脸上得意的表情,胸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急忙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霍显见瞒不住,而且这件事要成功还必须借助霍光的帮助,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霍光说了。话未说完,霍光手中的茶杯“哐铛”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浓香的茶水溅了霍显一身。虽然预料到霍光会不高兴,却不想他会发这么大的火,霍显登时目瞪口呆,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半晌……
      霍光怒道:“你这妇人好大的胆子!你岂不是把我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么?我霍家迟早要毁在你这无知夫人手中!你……你……”霍光指着霍显的手不住颤抖,激动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突然,“啪”的一声,五个指印清晰的印在霍显脸上。
      霍显捂着自己滚烫的脸,吃惊的看着霍光,愣了一会儿,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原来,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是自古就有的,从骨子里就从来没有变过。
      霍显一边哭一边不依道:“我做这些事儿还不是为了霍家,你想想,如果君儿当上皇后最得利的是谁啊?我冒着者杀头的罪,我是为了谁啊?”对有些女人来说,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一件荒唐至极的事情到了霍显这样的女人嘴里,竟成了这样的理所当然。
      霍光见霍显做出这么大的错事还强词夺理,怒道:“你不但教君儿假怀孕,勾结刺客刺杀皇后,你还……你竟然还在宫里布施巫蛊想陷害皇后,你难道不知道当今皇上最痛恨的就是这件事吗?你……你这条条可都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霍显此刻倒不害怕了,看着霍光的脸反而镇静许多,只见她悠悠的从地上站起来,弹弹衣服上的尘土,坐在桌子旁,一只胳膊支起来托着脑袋,幽幽道:“若不这样,皇上怎么会对许平君死心,皇上不对许平君死心,我们君儿又怎么会有机会?”
      霍光看着这个和自己几十年荣辱与共的妻子,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只见他绝望的闭上眼睛,冷冷道:“我明天会绑你去向皇上负荆请罪!”
      霍显幽幽的笑了,笑的阴森可怕。“你绑吧!最好把你儿子和儿媳也一起绑上,哦,对了,还有你女儿,让他们一起为我陪葬!”
      霍光看着自己近于疯狂的妻子,狠狠道:“你疯了……疯了……”
      “谁在外面?”霍显突然叫道。她并没有疯,只是吃定霍光,不然她又怎么会察觉到门外有人?
      “是我!”门被推开了,原来是婢女小桃红。她轻轻盈盈地迈进屋里来道:“现在天气干噪,我家主子让我给老爷和夫人送些清热润肺的茶,小姐说这是上好的乌山茶呢。”小桃红边说边把茶盘放到茶几上。对于地上的杯盘狼藉装着没有看见。
      “你下去吧!”霍显见小桃红整好了茶水,吩咐道。
      “是!”小桃红应了一声,弯腰推出了屋子。
      小桃红走后,屋子里,霍光和霍显对坐半晌,没有言语。

      未央宫宣室内
      刘询的脸色从未像这个时候这么难看。额上一条条青筋暴怒。
      “什么?还没找到?朕养你们这些饭桶有什么用?”刘询的声音此刻因为激动显得有些竭斯底里。
      跪在地上的侍卫总管刘海浑身发抖,此刻万分惶恐道:“奴才无能!可是奴才已经派人搜查了后宫所有嫔妃的宫邸,除了……”
      “除了什么?”刘询铁青着脸问道。
      刘海惶恐道:“除了……除了福寿宫……奴才们不敢擅自……搜查……”
      刘询听他的语气似乎是在怀疑平君,怒道:“混帐!皇后也是你们可以随便怀疑的?皇后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他了解平君,所以不容许她被别人怀疑。
      刘海虽然惧怕龙颜,但似乎更有些不甘心,只见他视死如归道:“皇上,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被传到了宫外去,大臣们人心惶惶,私底下都在议论,霍将军他……”
      刘询见他提到霍光,冷冷道:“霍将军他怎样?“
      刘海嗫喏道:“霍将军他……他叮嘱臣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刘询怒道:“这是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外臣来管?”
      刘海低声道:“皇上莫要忘了,这件事的受害人——霍婕妤可是霍将军的女儿……”这句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底,到最后竟像是说给自己在听了。
      刘询听他这样说,隐忍着满腹的怒气道:“朕是你的主子,还是他霍光是你的主子?”
      刘海见皇上这样说,马上磕头如捣蒜,磕的地‘咚咚’作响,惶恐道:“皇上赎罪!皇上赎罪!奴才只是……只是……”
      刘询冷冷的看着他,悠悠道:“不就是要搜福寿宫吗?朕带你去!”说完便迎头走在了前面。反正他不相信会是平君做的,何方让他们一搜,免得到时候在霍光他们那里落下口实——给他安个不公不正的罪名。

      刚走到福寿宫的门口,刘询就看见平君和小红在那儿兴高采烈的说话。刘询走进,小红见皇上来了,停止嬉笑,赶忙行礼。刘询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道:“起来吧!”接着转向平君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平君眼里放光,急切道:“我找到医治成君的法子了!我找到医治成君的法子了!”
      刘询听她说找到了医治成君的法子,激动地抓着平君的胳膊,高兴地道:“真的?”
      平君激动的眼里泛着泪光,不住的点头。这样,也算减轻一点儿自己和刘询对成君的愧疚吧。
      半晌……平君才注意到刘询身后的刘海,疑惑道:“皇上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询见平君问起,此刻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平君那么敏感,若是以为自己不相信她怎么办?看着刘询为难的神情,平君转向刘海道:“刘总管,发生了什么事?”
      刘海偷偷看了看皇上,答道:“回皇后,是……是那个……木偶人的事儿。”
      平君听了一惊,她本以为刘询已经放下了,没想到他还是耿耿于怀。怪不得小红说最后后宫乱哄哄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莫不是要在自己宫里找吧?想到这儿,她看向刘询,满脸的不可思议道:“皇上以为是我?”
      刘询见平君果然疑心了,急忙道:“没有,只是……除了这里后宫所有的地方都搜遍了。这件事又不知怎么传到了满朝大臣耳里,霍将军他……”
      平君看着刘询焦急的样子,也明白了他的处境,转向刘海平静道:“既然如此,刘总管就请便吧。小红,你给刘总管带路。”
      “是!”小红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刘海下去了。
      刘询怕平君不放心,温柔的看进她的眼里道:“我相信你!”
      平君笑笑,不置可否。
      一会儿,刘海和小红回来了,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刘询看着他们的脸色,心中马上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有发现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里的害怕。
      小红为难的看了看平君,平君也心内一惊 ,不知道刘海下面会说些什么。
      刘海颤巍巍的伸出手,刘询寻着他的手看去,看到了那个让他浑身发抖的东西,此刻在平君的宫里发现这个东西让他觉得更可怕,他回头望着平君,目光复杂至极,有心痛、有疑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平君看刘询望着他的眼神,在看看刘海手里的东西,回头望向小红,小红只是含泪摇头,她的心顿时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平君绝望又满怀希望的看向刘询,只要他能相信她,那么就算整个世界都怀疑她,她也会有勇气。但是她在刘询眼里看到了他对她的失望,那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根本就没碰过这个东西,它怎么会在我宫里呢?”平君挣扎道。
      但是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刘询艰难道:“为什么?成君她刚救了你,救了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对她?难道……难道去年冬天成君落水,并不是她不小心?”
      平君漠然,就这样看着刘询将这一番番罪名加在自己身上,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询一见到那个木偶就失去了理智,此刻见平君不否认,就以为一切真是她做的,不敢相信的看着平君,双手紧紧扣住平君的双臂,像是要掐进她的肉里去。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一字一句道:“这到底是什么?是你变了还是我一开始就没有认清你?”这一字一句刻在平君心上,也同样刻在他心上。
      平君任凭他抓着,绝望地问:“你不相信我?”
      “我……给我相信你的理由!”
      泪水悄然留下,一直流到平君的心里。“你说过,只要是我说的,你都愿意相信!”
      刘询绝决的闭上眼睛,叹道:“那是以前那个温柔善良,清澈如水的女子,那个女子从未在我心里消失过,也永远不会消失!而你不是,许皇后!”
      此话一出,平君惊的往后一退默然地摇头.一声‘许皇后‘彻底叫碎了她的心。

      人到情多情转薄, 而今真个悔多情。 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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