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秋晴》安格木

2、你给的救赎

　　PART.2

　　这个偶然救了我的人，就是流架。

　　第一眼看到他，那柔和的眼神便俘虏了我。他的笑很好看，使我回味起多年未见的母亲的笑容。也许就在那一刻，我的未来已经被定格。

　　他告诉我，他们一家刚搬来没多久，就住在我隔壁。难怪我以前没见过他，大概是这几天都闷在阁楼里面，所以不了解邻居的动向。

　　即使我很愿意和他多呆一会儿，可是已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的我，不懂得礼貌地留住他，于是我选择缄默。

　　他临走前捧来一大堆药放在我面前，跟我交代这个药是擦的，那个药是吃的，又提醒我什么时间吃什么药，洋洋洒洒讲了许多，我则专注于他的神情动作，一个字都没记住，他讲完以后吁一口气，问我：“明白了么？”我看着他，很诚实的摇摇头。

　　以为他一定会生气不理我的，谁知他没有，只是指着我的脚说：“不行哦，想让摔伤的脚快快好起来的话，就要记下来啊。”

　　我讶然，他真是很善良，但我没表现出来，反而发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几乎要以为他们家是开医院的。

　　他原本粉嫩的脸蛋飞红起来，两片红霞衬得他更可爱了，没想到这还是个容易害羞的男孩子。他绞着手指说：“我……我搬家前经常被别人欺负，老是受伤，所以身边常备这些跌打损伤药的。”

　　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上的确有很多淡淡的伤痕，有些快看不见了，有些刚结了疤，但不是很明显。

　　心中揪痛，暗自想到了这里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呵责：“喂，你是笨蛋么？被人欺负不会还手么？”

　　他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般拍手说：“对哦，可以还手呢。”

　　我暗暗气恼，他不会这么笨吧，这样不是天生让人家打么？正想痛痛快快大骂他一顿，却听他突然说：“你和我说话了诶。”

　　什么？我的舌头打了结，被他的转换思维弄得刹不住车。

　　他兴奋地说：“你醒来以后，我给你换药，帮你收拾，你都只是看着我而已，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呢，现在我要走了，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我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只是说话而已，竟然这么在意么？

　　他又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手舞足蹈：“你笑了！你笑了耶！你笑起来好好看哦！”

　　世界真是奇妙，和流架呆在一起，我似乎摘了面具一样不像原来郁悒的我了，母亲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也莫名淡去几分。他总有办法逗得我笑出声，而预感到我将骂他软弱的时候又会立刻转移话题来逃脱被唾沫淹死的可能。

　　流架，流架。

　　独自坐在阁楼里的我还不能自由行动，流架若是不在，即使是白天我也拉严了窗帘，缩在床角收束起四肢，唯独那受伤的脚不得不摆直了横在那里，突兀的很。

　　漫长的闲暇时光不再空虚，而有了一个美好的向往：等待流架。

　　我依然倾听钟摆的声音，可感觉和以前不同了。曾经每一次钟响都让我觉得离死亡更近一步，生命的流逝是那样清晰而残忍，不过现在我听钟声时只会在意这个时间流架是在上课还是在玩耍，脑中勾勒出他在学校的情景，体会他该有的心情。

　　流架放了学就会来找我，我给他家里的钥匙，因为自己不方便移动，再加上心里早把他当成一家人了，他随时都可以到我的阁楼里来。

　　当流架推开我阁楼的门，我封锁的内心也会随之打开，只为流架打开。

　　经过他爸妈的允许，流架晚上都会在我的阁楼里过夜。

　　我的床的正上方就是天窗，晚上，我和流架会躺在床上一起透过天窗看满天的星辰，常常彻夜不眠地聊天。

　　黑夜的天空如魔法师的巫术袍，上面缀着无数闪亮璀璨的钻石，仿佛只要魔法师轻轻抖一抖袍子，那些漂亮的钻石就会坠落下来，完成人们的心愿。

　　我问流架：“如果看见流星，你会许什么愿望呢？”

　　流架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是希望每天都看见枣的笑容！”其实我已猜到七八分，相处了一段日子，流架的脾气和想法我差不多都摸透了，只是不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不踏实罢了。

　　他马上反过来问我：“那枣呢？枣有愿望么？”

　　我？我思索起来，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快乐，如果一定要说愿望的话，我祈求时间停止，未来变化难测，我只希望时间停在我和流架在一起的这一刻。

　　苦笑，只是默想而已，我不可以说出来，这只能是在我内心深处埋葬的愿望，不得见天日的。

　　对流架，我产生了莫名的情愫，我拿不准那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清楚，再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想要把他占为己有的。

　　只有十岁的单纯的流架当然不可能明白我的感觉，他的成长经历不如我坎坷，思想也没有我成熟，虽说同年，可在心理上，我绝对要大他好多。

　　心中苦闷时，瞥见墙角的吉他，灵感涌来：“我的愿望是……弹吉他给流架你听。”

　　“呃？”流架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那么流架你可以帮我完成这个愿望么？”话尾，我伸出手指向放吉他的地方。

　　流架表情困惑的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明白了，他回头，我们相视一笑，然后他下床走过去拿起吉他回来递给我。

　　我接过吉他，用衣袖小心地将它擦拭干净，又稍做调整后，开始自弹自唱起来：

　　I never promised you a happy ending
　　You never said you wouldn't make me cry
　　but summer love will keep us warm long after
　　our autumn goodbye, autumn goodbye
　　autumn goodbye

　　Thinkin' of you and the love of our lives
　　in the sweet summertime
　　so sad but true (so true, so true)
　　we must leave it behind
　　in our hearts, in our minds

　　From April through September
　　bittersweet was the love that we share
　　don't forget
　　I remember
　　…………

　　五岁的时候爱上吉他，央求母亲买给自己，那时的自己并不知道家里的拮据，只是任性地向母亲索要，母亲的沉默激怒了自己，一度为吉他的事和她冷战，直到有一天她红着眼圈送给我一把吉他，才消除了恨意，却根本没有想过母亲的艰难。后来努力自学了三年，最终因为年龄太小而放弃了，这把吉他就沉睡在墙角，落满灰尘。

　　那一晚，我重新拾起这把吉他，弹唱着自己熟悉或是生疏的歌曲，流架抱腿坐在我身边静静听着，星辰下我们的灵魂如此贴近。

　　流架，请留在我身边，不要走。

　　不愿再一次失去至爱，不愿重复那些在一片死寂中煎熬的日子，不愿放你离开我的身边。